第9章 感傷

謝陵瑜無奈的劃着漿,流水聲也很難讓他心平氣和,更造孽的是後面那位還挑三揀四,一會兒說這船不穩,一會兒說劃的慢了。

“思瑾兄今日精神不濟,怎麽如此軟綿無力?”

懶懶的聲音響起,謝陵瑜腦中的弦 “啪” 的崩斷了。他一把将船槳扔下,皮笑肉不笑的回頭準備問候一下。

“青寨兄真是……”

霎時間眼前掠過墨發,他撞入一個溫潤結實的懷抱,冷香味撲面而來,一瞬間竟讓他覺得是如此的熟悉,那感覺來的突然,再回憶卻抓不住分毫。

謝陵瑜一時之間怔住,呆呆的擡頭看着青丘玦,鳳眸在月下顯得更為攝人心魂。

“怎麽,思瑾兄這麽直白的盯着在下,是在暗示什麽嗎?”

此人笑起來真像是道行頗深的狐貍精,漫不經心又勾人的緊。

朦胧似夢的感覺瞬間破碎,謝陵瑜面無表情的一肘子杵開他,順便把漿丢給他:“青寨兄想必是夜裏吃多了,那便正好借此消消食吧,在下乏了,先閉目養神一番。”

青丘玦輕笑一聲,握住船槳輕輕滑動起來,燈光帶着溫暖的顏色,照亮了每個人喜悅的臉,謝陵瑜遠遠望去,一下子就沉淪在這份熱鬧的安寧裏。

沒有權謀紛争,爾虞我詐。

他們雖不是大富大貴之人,但衣着得體,為人和善,對他們這些外鄉人沒有戒備和偏見。

沒有人吃不上飯,衣衫褴褛,可見生活的很好,他們笑的發自內心。

若是太子殿下在這,一定會開懷大笑,摸着他的腦袋耐心的說。

“這才是天下該有的樣子啊,看見了嗎雲樓,這便是為君者的初衷,治天下,愛天下,為天下。”

謝陵瑜垂下眼,心中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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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個小鎮看到了天下,在奢靡繁華的皇城卻只看到了腐爛 。

百尺危樓不甚寒,待他走過白骨屍骸,挺過嚴冬酷暑,總能在精疲力盡時登頂,摘下那顆想要送給不歸人的星星。

他擡起頭,墨色浸染星海,他最快樂的時光随着太子殿下和青丘家離開,他忍下惆悵皺眉,只覺得夜色醉人,無酒自醺。

謝陵瑜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背影上,寬肩窄腰,修長有力又不顯單薄,背脊挺的很直。

若是那個家夥還在,應與此人不相上下,怕是長成了風華絕代的公子,不知惹得多少姑娘家惦記……

他這看的出神,青丘玦只覺得一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背後好要被盯穿了一般,他側過臉戲谑道:“思瑾兄,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不被搭理的打算,畢竟這人根本不經逗,沒想到還真接了話茬。

“…… 你真像我一個故友。”

謝陵瑜難得沒跟他計較,只是盯着那小半張帶着面具的側臉,鼻梁高挺,鳳眸清亮。

青丘玦不着痕跡的頓了頓:“哦,老相好?”

謝陵瑜苦笑,随意盤起一只腿,胳膊懶散的搭在上面:“不,是一個少時的假想敵,後來才發現,我多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月色下兩位公子俊朗非凡,頭頂是星海繞月,腳下是墨色沉湖,周圍是燈火輝煌,人們笑着為他們祈願,而他們各有心事,稀裏糊塗的接受了這份福澤。

誰也沒有看見,謝陵瑜眼中的惆悵,青丘玦面無表情的握緊了船槳。

波瀾蕩開,熱情的人們在岸邊為他們撒着花瓣,謝陵瑜即使心情晦暗,也忍不住抿唇一笑,青丘玦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手裏拿着錦盒。

衆人見是兩位俊郎的公子,也不好在鬧,祝福了幾句也就散開了,謝陵瑜松了口氣,擡眼看看天色,是時候要走了。

耳畔掠過一陣風,溫熱的氣息随之而來:“待你到了賀家,我便攜錦盒登門拜訪,屆時可要為在下留間房。”

青丘玦嘴角勾着笑,鳳眸微垂,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叫人牙癢癢。

謝陵瑜一肘子把他頂開,磨着牙笑道:“放心吧,賀府的柴房茅屋多的是,不會沒有公子的一席之地的。”

說着,不等青丘玦反應就大步的往前走,背影裏寫滿了煩躁和郁悶,幾步就拉開了一大段距離,可見若不是顧及顏面,就要用跑的了。

青丘玦把玩着手裏的錦盒,金纏跟個小太監似的,谄媚的湊過來就想接過錦盒:“老大,怎麽樣,那邊我都安排好了,給姓孟的喂了顆糖豆,就給他吓得快哭了……”

青丘玦眼皮子一掀,躲過他躍躍欲試的手,轉身大步離開,懶懶道:“這些死腦筋,真是不用腦子就能騙。”

金纏讪讪的收回手,委屈巴巴的跟在他後面。

雖然老大好像是在罵別人,但怎麽聽着就是那麽奇怪呢?

夜已深了,忽聞窗口細微動響,白色衣角一晃而過,謝陵瑜腳尖點地,比貓還輕巧。

好家夥,結果一進門就看見好友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嘴裏還塞着個不知道什麽玩意的布,眼中包含淚水,屈辱二字寫在臉上。

謝陵瑜無奈上前給他松綁,剛摘下布,見他嗚咽一聲就要哭,謝陵瑜二話不說又給塞回去了,孟毅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的生活突然灰暗了。

接二連三的,他得罪誰了?

孟毅見好友冷漠無情的凝視他片刻,見他不叫喚了才壓低聲音開口:“小聲些。”

孟毅蔫了,點了點頭:“……”

謝陵瑜這才松開他,謹慎的在門前聽了片刻,這才将今日的事大致說給他聽。

孟毅聽到那賊人不要臉的 “合作請求”,氣的當場一蹦三尺高,猛的拔高聲音,髒話都到嗓子眼了:“他……”

謝陵瑜輕聲呵斥:“小聲點!”

孟毅哽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看門口,然後憋屈的放低聲音:“這他娘的多不要臉啊,咱們真要聽他的?”

謝陵瑜默默喝了口茶,上手摸了摸好友。

孟毅受寵若驚,略帶嬌羞:“你,你這是幹什麽?”

謝陵瑜瞪他,關心道:“身體可有什麽不适?”

孟毅感受了一下,搖頭。

謝陵瑜松了口氣,安慰道:“他只是想要挾我,只要我們配合,便不會出什麽岔子,你別害怕。”

孟毅愧疚的搓了搓手,正要說些什麽,謝陵瑜卻給他倒了杯茶,順手拍了下他蔫了吧唧的腦袋,像是喃喃自語。

“不過不一定是壞事…… 站在那位對立面的勢力,究竟會是誰呢?”

孟毅嘆了口氣:“也許是青丘遺部,也許是當年隐藏的太子黨,也許是那位的舊敵,誰知道呢?”

謝陵瑜輕笑一聲,走過去将窗戶打開一條縫,清朗的嗓音攜輕風向明月蕩去,裹挾了塵世的無奈:“可笑此時我們終于有了’正當‘查證的理由,明明是受人威脅,可我們心中早已有了定奪,不是嗎?”

“雲層之上百尺樓,是手摘星辰之人的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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