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前往南淩
屋內。
謝陵瑜冷眼旁觀青丘玦收拾包裹,他非常有閑情逸致的慢悠悠給包裹系了個花結,青丘玦轉頭還特別有臉的問:“如何?”
想起他粗暴的将衣裳團吧團吧塞進去的樣子,謝陵瑜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違心道:“甚好。”
他雖心中慚愧,但轉念一想,孫小将軍走了一了百了,脫離苦海,他可是要與此人朝夕相處,同塌而眠的,自然要依着他說話。
謝陵瑜心中嘆息,甚至能想到孫小将軍眉頭緊蹙,眸中帶火瞪着眼前包裹的樣子,頓覺頭疼,他欲言又止。
“這樣……”
青丘玦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麽,謝兄是覺得我過分,還是于心不忍?”
“…… 我覺得衣裳帶多了。” 謝陵瑜心虛的側過頭,心裏給孫小将軍磕頭認罪。
死道友不死貧道,孫小将軍,對不住了。
青丘玦滿意的點點頭,将為數不多的衣裳又挑下來兩件,又良心發現的給他塞了些防身的暗器,這才提着包裹出門了。
謝陵瑜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邊,這個時候孫黔估摸着剛安置好盧随,他知曉林城在此,定是不願與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青丘玦此舉倒也說不好是相助還是為難。
謝陵瑜觑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青丘玦,無聲笑了笑。
或許都有,但偏于前者。
他們正巧碰見被差遣回來拿行李的小厮,詢問之下知曉他們如今在鎮西前的一處四合院裏,而劉縣令也托人告知他們,林城及其下屬已被安排在別院。
謝陵瑜面色如常,囑咐了句好生招待。
他心中清楚,林城之所以留下,其一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搓搓他的銳氣,其二便是重戮的意思。
但這幫人在繁鎮除了礙事以外,別無他用,得尋個時機把人趕走才是。
他琢磨這些時,眉宇見又不小心露出愁色,突然眉間傳來溫熱的觸感,似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謝陵瑜詫異的擡頭,看見了青丘玦尚未來及完全收回的手。
“不必在意,林城也不能盡言,他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青丘玦的嗓音低沉又清越,似古琴嗡鳴,又似湖水激蕩。
謝陵瑜的愁緒慢慢被撫平,的确是這樣,就算是重戮身邊的近臣,也沒辦法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林城也不能表現出對誰的敵意或示好,否則反而會适得其反。
謝陵瑜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突然萌生出幾分想要親近的感覺。
他腳步微頓,忍不住朝離青丘玦近一點的地方靠過去,微風帶着一縷淡香而來,謝陵瑜覺得站在他身側時,對方身上萦繞着的霧都消散了些,他得以窺視到一片真情。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安慰了,這人似乎總能摸清他心中所想,他并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反而覺得這樣的相處很舒适,讓他心中生出幾分親昵。
“你說得對。” 謝陵瑜湊過去伸手攬住他的肩膀,還自以為自然的拍了拍,心中稍稍滿足。
青丘玦身體猛的一僵,又很快松懈下來,他側過臉用手捂嘴輕咳一聲,猶豫了一下,沒有避開,肩膀上的觸感溫熱有力,他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略顯雀躍的心情。
青丘玦瞥見垂在他肩頭的手輕顫,想來也是不太熟練,心中緊張的。
心頭驀然軟了一下,青丘玦心裏嘆息,縱容的将身體靠過去些,挺直的背脊卸了些力道,讓他攬的能舒服點。
但這只是自己欺騙他有些于心不忍罷了,攬一下又不會掉塊肉,随他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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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西四合院內。
孫黔安頓好盧随,便與孟毅将隔壁的屋子打掃一番,這裏的屋子有人清理過,并不多髒亂,他們收拾好,算了算時間小厮差不多應該到了,便坐下喝了杯茶。
孟毅覺得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不太好,猶豫着問:“孫大哥,要不我過來陪你吧?”
孫黔處處護着他,手臂還因此受傷,眼下他的死對頭住在劉府,孫黔退避本就已經是委屈了,若沒個人在身側唠嗑,那得多無聊啊?
孫黔頓了頓,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但還是搖了搖頭,“無妨,我一個人……”
“喲,都收拾好了?” 熟悉的嗓音響起,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
孫黔謹慎的放下手中的茶盞,朝聲源處望去,粗布衣裳的人身形修長,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低頭撓鼻尖的謝陵瑜。
孟毅摸不着頭腦,下意識的去看謝陵瑜,沒想到謝陵瑜對上他的視線,目光閃躲片刻,居然直接低下頭裝死了,瞧着還挺心虛。
孫黔的目光上下巡視,最終定格在自己的包裹上,它被系了個花結,小厮定然是不敢這樣做的,其他人也不會這麽惡劣,那只能是青丘玦親手收拾的了。
這人絕對不會這般好心,那就是有事相求了,那必然不是什麽好事。
眼見孫黔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抗拒,青丘玦眼中染上幾分惡劣,他嘴邊噙着笑意,沖他晃了晃手裏的包裹,“孫小将軍,到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不待孫黔拒絕,他又道:“如今你對家在劉府住着,你避而不見不是,上趕着被虐也不是,不如即日啓程前往南淩,将那盧知府關押起來,這樣一來你回程之時,林城也走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雖如此。
但從這人嘴裏說出來,怎麽就那麽令人難以接受。
屋內陷入了沉默,青丘玦也不急,慢吞吞走過去将包裹放進他懷裏,還伸手拍了拍,無視孫黔幽幽的目光,垂下的手露出青色的經脈。
他微微頓了一下,指節突然叩上謝陵瑜的手腕,拉着他坐下靜候。
孟毅大氣不敢出,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幾次欲言又止,又怕陷入更窒息的氛圍,只好悶頭喝茶,不一會一盞茶水就見了底。
謝陵瑜伸手捂嘴輕咳一聲,孟毅眼睛一亮,卻聽好友道:“孫兄,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孟毅一愣,餘光看見青丘玦露出笑容,他磨了磨牙,剛要反駁便見好友正色道:“南淩知府雖算不上威脅,但如今劉縣令妻女已被救出,若不盡早捉拿,唯恐生變。”
孫黔聞言收回幽幽的目光,低着頭似乎在思索,孟毅洩氣似的趴在桌上,謝陵瑜給了他應該安撫的眼神,他這才撇撇嘴。
“好。” 孫黔沉吟片刻,利落的答應了。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劍,深深看了一眼青丘玦,對他們一拱手道:“我即日啓程,用不了多久便能歸來,諸位保重。”
謝陵瑜回禮,頗為不好意思,“孫兄,有勞了。”
青丘玦沒動,指了指他懷中的包裹,“給你帶了些陰人玩意防身,不要掉以輕心。”
孫黔握着包裹的手緊了緊,緊繃的面容松了些許,低聲道:“謝了。”
外頭有人備好了馬匹,兩匹良駒打着響鼻,蹄子在地面上不安分的交替踏着,一人伫立,手中牽着缰繩,正是柳巋。
孟毅跟在孫黔身邊,見他利落的翻身上馬,不舍的揮了揮手,“孫大哥,一路小心啊。”
孫黔低頭看着三人,也擡手揮了揮,等柳巋也上了馬,便一勒缰繩,揚長而去,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走了。”
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夕陽下那身影高大沉穩,不難看見以後更加成熟的影子,孟毅對着他離開的地方愣神許久,突然笑出了聲。
謝陵瑜也笑了,兩個人對視一眼,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謝陵瑜笑罵:“當初是誰說人孫小将軍不像同齡小輩,像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簡直是避之不及,在看看現在……”
孟毅瞪眼,想要解釋又無從下口,好在餘光瞥見默不作聲的青丘玦,他靈光一閃張口就來,“那你們倆一開始還跟鬥雞似的呢,現在都一起養孩子了!”
謝陵瑜笑容一僵,愈發覺得孟毅這張破嘴該鋸,他觑了眼青丘玦意味不明的臉色,擡腳就踹,“就事論事,你扯我做什麽?”
孟毅靈活的閃開,正要嘲諷,便看見青丘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頓時心中咯噔一下。
“那個,我去看看盧随他……” 孟毅察覺到不對,想要開溜。
青丘玦慢吞吞的開口,“說起孩子,孟公子整日清閑,小阿宿我們也不放心交由他人,這便有勞孟公子了。”
孟毅:“……”
我為什麽就非要多句嘴?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一邊想着推辭的話,一邊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向謝陵瑜,這次好兄弟再一次背叛了他,見死不救的沖他笑,還胳膊肘往外拐。
“是啊子越,小阿宿那麽乖,你不喜歡嗎?”
孟毅猶豫了一下,腦中浮現出小阿宿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嘟嘟的嘴唇,還會要抱抱。
他糾結片刻,終究是小聲道,“行吧。”
幾人打道回府,孟毅嘴上不情不願,剛到劉府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小阿宿的院子,兩位奶娘都是青丘玦找來的人,盡心盡力的照顧着,絕不會有問題,讓孟毅去不過是怕他無聊罷了。
孟毅聽不了彎彎繞繞的東西,帶在身邊辦事怕他不喜,便幹脆給他找些事做。
路上沒遇到林城的人,但一想到此人與他們同住劉府,謝陵瑜心中難免有些膈應,他進屋小心眼的把所有窗戶都關上了,生怕看見他們的影子心煩。
一轉身卻直直撞到個人,他鼻尖擦過對方柔韌的頸窩,那片肌膚細膩光滑,他鼻尖充斥着青丘玦獨有的淡香,許是被吓到了,一瞬間他心如擂鼓,眼神不知道該往哪放。
紅暈染上耳廓,蔓延到脖子,謝陵瑜方才不曾覺得熱,此刻卻無端被蒸的出了汗,他匆匆退後一步。
背抵上了窗扉,他聽見眼前的人問。
“你很熱嗎?”
謝陵瑜擡眼,看見他同樣微紅的耳廓,這人頓了頓,猶豫着道。
“要一起沐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