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惡感
沈知行在西省那幾年, 秦瓊經常去看他,他十八歲就考了駕照,周末就往西省跑, 五六個小時的車程, 他開到寧市已經是深更半夜, 第二天還有精神拉着表弟到處逛。
他的表弟生性冷淡,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對外界的一切毫不關心。
秦瓊來看他的次數多了,慢慢地跟表弟的同學也熟悉起來,他常常對表弟擠眉弄眼,那些小同學眼裏的傾慕毫不掩飾, 每次他跟表弟出門,都能捧一大堆巧克力千紙鶴回來。
可是表弟對此反應淡淡,甚至疑惑秦瓊是什麽時候買的東西, 他的世界裏只有他一個人,偶爾才會把目光投向秦瓊, 至于其他人,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 都只是路過他世界的人。
秦瓊一開始對陸月白并沒有惡感,他見過顏雙不少次,對這個總是怯生生跟在顏雙身後的小同學只有一個印象。
——怕生。
每次跟他說話總是顫着聲音回答, 不跟他說話他就一個人靜靜地站着,低垂着頭,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這點跟他的表弟倒是挺像的, 但他的表弟是生性冷淡,這個小同學是怕生,害怕跟人交流。
秦瓊對表弟的這些同學沒什麽感覺, 在校門口遇見了會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人走了表情就淡下來,其實一個名字也沒記住。
真正讓他對陸月白産生惡感,是因為有次他親眼看見陸月白把顏雙準備送給他表弟的情書扔進垃圾桶。
那時候他在教學樓外面等表弟,看見陸月白一個人下樓還覺得很奇怪,因為顏雙跟陸月白兩個人,一直都是形影不離。
陸月白在垃圾箱旁邊站了許久,沉默地離開,秦瓊看見他把一個信封扔進垃圾箱裏,皺皺眉,沒有關注。
直到顏雙下樓,把陸月白拉進一個沒人的角落,害羞地問他,有沒有幫她把信放到沈知行書桌抽屜裏。
陸月白低垂着頭,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放了。
站在另一堵牆等表弟的秦瓊隐去笑意,第一次用銳利的目光審視陸月白。
但那時候只是反感,他以為陸月白是喜歡顏雙,嫉妒之下才把顏雙的情書扔進垃圾箱,從那一天開始,秦瓊對陸月白的态度就冷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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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碰見顏雙跟陸月白還會逗陸月白兩句,現在則是完全的漠視。
知道陸月白不是表面上看着這麽無害後,有些事情,慢慢地就看出問題來。
去餐廳吃飯,餐廳贈送限量版小兔子挂件,出來碰見顏雙,不喜歡這種小東西的表弟順手給了顏雙,第二天這款小兔子挂件就出現在陸月白的帆布包上。
老師讓表弟去給顏雙送作業,送表弟出來的是陸月白。
顏雙折來送給表弟的幸運星,陸月白全都倒進了垃圾箱,然後,把自己連夜折的星星放到表弟書桌抽屜裏。
知道表弟不愛喝奶茶,卻對班級裏的女生說表弟最愛喝檸檬水。
班級女生問他手上的限量版小兔子是怎麽來的,他怯生生地說是表弟送給顏雙的,自己只是借來看看,害得顏雙在高考前一天被關進女生廁所,發着高燒差點錯過考試。
直到顏雙發生那件事,秦瓊才知道,原來陸月白喜歡的一直是他表弟。
這個人心機太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秦瓊厭惡,惡心他。
他沒有告訴表弟自己的發現,高考完,表弟就會回京市老宅,再也不會回西省,沒有必要拿這種事出來惡心他表弟。
但是秦瓊沒有想到,陸月白居然跟表弟考上了同一所大學,還在同一間寝室,就算他表弟不住寝室,秦瓊也惡心得想吐,然而沒等他下手,陸月白自己出了國。
現在想想,恐怕那時候陸月白就跟陸家有了接觸。
陸月白這一生撒謊無數,唯一一次真話,卻沒人相信。
秦瓊抱着顏雙留下來的紙箱,歉疚、難過。
“對不起,顏雙。”如果他當時不那麽生氣,冷靜下來聽陸月白說話,顏雙就不會抱着遺憾離去。
這麽多年過去,他還依稀記得小姑娘推着自行車朝他們走來的樣子,笑容燦爛,如同朝霞。
陸月白,你當年來找我的時候,心裏究竟在想什麽?是又一次想借顏雙靠近知行,還是真心想完成顏雙的遺憾?
那時候從你眼眶裏流下來的,是雨水、還是眼淚?
顏雙走後的這些年,你每一次接近知行,又是想幹什麽?
回沈家在西省別墅的路上,權玉真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正在開車的秦瓊。
“是顏興生的電話。”
“接吧,看他有什麽事。”
權玉真按下接聽,短短十幾秒,他的眉頭緊緊皺起:“……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他對秦瓊開口:“顏興生說,前段時間也有個人來找過他父母,他們不知道那位先生叫什麽名字,只知道他身邊的人都喊他沈先生。”
秦瓊極速剎車,車輪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金屬摩擦聲。
“你說什麽?”
他冷汗淋漓,沈先生,是他想的那個沈先生嗎?
表弟怎麽會來西省?他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我不是告訴過王助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表弟的嗎!
回到別墅,一下車秦瓊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安靜,太安靜了,花匠明明還在花園修剪花枝,但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王助理從別墅出來,看見秦瓊和他旁邊的權玉真,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
“秦先生,權先生。”
權玉真恭敬地道:“你好。”
王助理走到秦瓊面前,秦瓊不可置信地道:“你怎麽在這裏?”随即想到什麽:“你老板在裏面?”
要命!表弟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公司工作或者在家陪弟媳婦嗎?
王助理同情地看着他:“進去吧,老板等你很久了。”
會客廳外面,傭人們安靜地做自己的事,秦瓊一邊擦冷汗一邊往裏面走。
“你老板今天心情怎麽樣?”
“不太好,”王助理微笑地道:“今天老板本來是要陪唐少爺的。”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但王助理相信秦瓊知道他想說什麽。
秦瓊還想再問,王助理停下腳步,做了個請的姿勢。
“秦先生,請。”
會客廳裏,沈知行交疊着長腿,冷冷淡淡地翻閱手上的文件。
他像是剛開完會出來,穿着一身正裝,優雅,矜貴、禁欲,令人不敢直視。
秦瓊走進去,不敢說話也不敢坐,就幹巴巴地站着。
沈知行翻閱完文件,淡淡開口:“姑父今天給我打了電話,說你翹了好幾天班。”
正等着挨訓的秦瓊:“……我、我沒翹班,秦部長停了我的職,怎麽能說是翹班?”
“有文件嗎?”
秦瓊:“沒、沒有。”
沈知行把文件放到一旁的桌面上,擡起頭,臉色淡得令人害怕。
“沒有就是翹班。”
“……好吧我翹班,”秦瓊抹了把臉,承認錯誤:“表弟我錯了,我不該瞞着你這件事。”
“陸月白的事,還是顏雙的事?”沈知行的聲音還是淡淡的,聽不出一絲情緒。
“你都知道了?”
“我對以前的事沒有印象。”沈知行擡手揉眉心,似乎很疲倦的樣子。
“我知道,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畢竟太惡心人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沈知行站起來,他衣領左側佩戴的胸針泛着冷光,令人不自覺地緊張:“我已經讓王助理給你訂了機票,你現在就回京市。”
“等等!”秦瓊着急,表弟怎麽一副毫無反應的樣子:“陸月白你打算怎麽辦?”
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玩兒起手段來不要命的。
“我會處理,”沈知行看了眼腕表,皺眉:“我該回去了,喬喬還在等我。”
回海市的車上,沈知行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老板,您需要的資料都在這裏。”王助理坐在對面,把整理好的文件遞給老板。
沈知行擡手接過來,慢慢地翻看。
“……角區會議的請柬?”不知看到什麽,他開口。
王助理推了推眼鏡:“是,陸月白這幾天一直纏着孫為,就是想從他那裏拿到會議請柬。”
陸家不夠顯赫,陸月白在生意場上的資歷又太淺,除了找孫為,根本沒有其他可以拿到請柬的途徑。
他看了看老板的臉色:“要派人去接觸嗎?”
“不用,”沈知行淡淡地道:“直接給他寄一張。”
滿腦子陰謀詭計的王助理:“……”他忘了,對老板來說,就陸月白那點伎倆,還不夠看的。
跟了老板六七年的王助理,對老板的手段深有體會。
沈知行把資料放下,拿出手機打電話。
“……還在路上,要晚上才到家。”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臉上冷淡的臉色變得溫柔起來:“好,我會的。”
“我馬上讓人安排。”
“不要等我,我要先回公司一趟才能回家。”
正襟危坐的王助理微笑着看老板和老板娘通電話,內心:又是覺得自己多餘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上夾子了,所以明天會晚點更,大概在晚上十一點左右更新,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