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蘇醒

七年裏， 系統重啓過兩次，一次是六年前，數據無緣無故地崩塌， 一次是三個多月前， 數據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歪到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去。

而今天，是系統重啓的第三次。

王助理臉色凝重， 第一次系統重啓的時間跟第二次系統重啓的時間相隔了将近六年，而第二次系統重啓的時間跟第三次重啓的時間……只隔不到四個月。

逐漸縮短的時間讓他心底有不好的猜想。

第一次系統重啓是因為數據崩塌，第二次系統重啓是因為數據偏離軌道，第三次是因為什麽？

實驗室進行的所有數據測試、分析， 都是他親自在盯，他敢肯定，絕不是數據方面的問題。

海市近郊， 地下實驗室。

充滿了冰冷質感的走廊裏，沈知行穿上白大褂， 臉色冰冷地聽實驗室負責人彙報。

他白大褂裏面還穿着白天穿的黑色正裝，身形筆挺， 指尖轉動着一支中性筆，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令人不敢上前靠近。

走廊盡頭， 幾個科研人員站在一起，偷偷地看老板。

老板臉色太難看，他們心裏慌得要命。

“……這些都是斷連的數據。”實驗室負責人把整理出來的數據資料遞給老板過目。

沈知行擡手接過來， 翻了兩頁，越看臉色越沉。

他走到實驗室裏，感應門自動關閉。

一道冰冷沒有質感的聲音響起：“歡迎回來， 我的宿主，我們已經有2563天沒有見面了。”

沈知行面色沉冷，語氣中沒有一絲懷念：“阿斯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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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光屏閃了閃，不停地滾動的數據停頓：“是的，我的宿主，您想要問什麽？”

“你的即時通訊功能恢複了。”他冷冷地道。

“多虧了宿主，”機械聲沒有感情地道：“您的消極怠工，給了我汲取這個世界能量的機會。”

沈知行瞳孔變成一條金色的豎線，光屏“砰”聲裂開，機械聲斷斷續續起來。

“……您不可能再囚禁我……剝離數據對我進行分析……25％……57％……71％……”

“……數據分析完畢，開始進行對比……99％……67％……21％……0％……”

“系統遭受不明原因攻擊，開始清除數據，原始數值是否保留？”

“……進行倒數：9、8、7……7……3……1……原始數值保留，是否重新分析？”

過了不知多久，機械聲恢複正常，它沉默了一會兒道：“宿主，您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天才。”

能把堂堂“阿斯蘭特”從身上剝離，關進實驗室裏，又一層層的剝離它身上的數據，對系統進行分析。

“這是您第3261個世界，阿斯蘭特不明白，您為什麽要在這裏放棄？”

“阿斯蘭特，你的話太多了。”

阿斯蘭特繼續滾動數據：“這是我蘇醒後收集到的數據，您應該也發現了，這個世界正在偏離原本的軌道。”

沈知行罕見地沉默，這件事在知道唐喬懷孕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這個世界原本是個正常的世界，男女結合才有下一代，但是喬喬卻懷孕了，而這個世界的人卻絲毫不覺得奇怪。

“……緊接着我掃描了這個世界2015年到2021年宿主所有時間段的事情，一共發現了兩件事，”阿斯蘭特繼續道：“重要數據“YS”缺失，數據“TQ”偏離預定軌道，宿主，您消極怠工帶來的蝴蝶效應令阿斯蘭特感到吃驚。”

沈知行臉色冷冷地走到光屏面前，就要擡手輸入指令，阿斯蘭特發現了他的動作：“繼續呆在這個世界已經毫無意義，宿主，阿斯蘭特願意跟您合作，您不是一直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阿斯蘭特，你的話術還有待提高。”

即時通訊功能再一次被關閉，光屏閃了閃，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然而沈知行卻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這個世界已經朝着不可預測的方向偏離，未來會發生什麽事，誰也不清楚。

“阿斯蘭特，期待你下一次的蘇醒。”

沈知行把中性筆放進上衣口袋裏，轉身走出實驗室。

實驗室外，科研人員跟實驗室負責人、王助理站在走廊上，看見老板出來，一顆心提上來。

沈知行接過王助理遞過來的原始數值資料，拿出中性筆，在原始數值的基礎上加了兩段新數據，然後遞給一旁的實驗室負責人。

“再重新分析。”

暴風雨帶着人離開，實驗室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前兩次數據出現問題老板态度始終淡淡，這次陰沉着臉親自過來查看，吓得他們膽戰心驚。

淩晨四點，道路上路燈明亮，偶爾有行人在大街上。

車上，沈知行交疊着長腿，修長手指抵着下颚，閉目養神。

王助理坐在副駕駛座上，他看了眼後視鏡中的老板，猶豫要不要開口。

沈知行淡淡地道：“什麽事？”

“老板……是“阿斯蘭特”出了問題？”如果不是數據出問題，那就一定是“阿斯蘭特”。

“阿斯蘭特”是這個實驗項目的名稱，也是“系統”的名字。

“系統”是在原始數值的基礎上組成，負責測試，分析、對比數據。

王助理跟實驗室的所有人一樣，都不知道阿斯蘭特的存在，他們只知道“阿斯蘭特”，只知道老板需要“阿斯蘭特”的數據，拿到數據後老板要做什麽、想做什麽，他們并不關心。

因為他們同樣只對“阿斯蘭特”狂熱。

一個擁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系統”，這很令人瘋狂不是嗎？

沈知行睜開眼，眸光冷冷地直視後視鏡。

王助理身體僵住，好一會兒，他聽見老板的聲音：“一個擁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系統，還是讓人太不放心了。”

老板答非所問，王助理卻瞬間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不由冷汗直冒。

他想起剛才老板寫的那兩段新數據……從明天開始，“阿斯蘭特”就只是一段死氣沉沉的數據了。

回到莊園已經快淩晨五點，夜空中星子點點，月亮異常明亮。

中秋節剛剛過去，正是月亮最圓的時候，朦胧的月色灑在花園別墅上，像披上一層淡淡的光輝。

別墅一樓亮着燈，管家和幾個老傭人還沒睡，在客廳等主人回來。

沈知行帶着一身冷意回來，他身上還穿着白天的西服，衣角袖口不見一絲褶皺，看見管家和幾個老傭人，他停下腳步：“今天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管家帶着傭人下去休息，沈知行看了眼身後的王助理。

“你知道是哪間客房。”

王助理微笑着目送老板上樓，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向一樓客房走去。

以前也有這種情況，跟着老板跑來跑去，太晚了不好回家，就在別墅住。

回到卧室，沈知行沒有開燈，他一邊扯下領帶一邊往沙發走。

月色透過玻璃窗灑在地板上，照亮沙發一小塊地方。

沈知行靠着沙發坐了很久，才後知後覺自己沒有洗澡，他起身往浴室走，帶着一身水汽出來，掀開被子就往床上躺。

沈知行沉沉睡去，沒有發現一個人轉過身來。

唐喬心疼地看着老公，用手撫平他睡夢中依然緊皺的眉頭，然後落下輕輕一吻。

沈知行猛地睜開眼，大腦瞬間清醒，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卧室，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眉心。

“喬喬？”他低低地喚了一聲。

沒有應答，沈知行轉過頭，本應該躺着另一個人的被窩不見唐喬的身影。

他皺緊眉頭，起身下床，拉開厚重的流蘇窗簾。

外面豔陽高照，花匠忙碌。

……起晚了嗎？

沈知行洗漱換好衣服，戴上腕表，下樓。

樓下，王助理在花園向花匠請教修剪花枝的問題，正聊得熱火朝天，一擡頭就看見老板從樓梯上走下來。

他連忙起身，走進客廳，向老板問好。

“老板中午好。”

這還是老板第一次起這麽晚，也是，昨晚五點才回來，以老板的潔癖，還得洗澡才能上床，不像他，公文包一放就往床上躺，他敢肯定，老板早上六點才睡。

沈知行“嗯”了一聲，目光從客廳轉到餐廳，沒有看見唐喬。

王助理反應過來，微笑地道：“您在找唐少爺嗎？他正在廚房炖湯。”

唐喬已經有快四個月的身孕，不再像前三個月那樣小心翼翼，他在廚房裏，一邊向主廚請教，一邊往炖盅裏放中藥材。

在旁邊的幾個廚師和傭人都好奇地看着，眼角餘光看見一個人走進來，幾人轉過頭，吓得心髒狂跳。

大老板怎麽出現在這裏？

“先生好。”

“先生好。”

唐喬聽到身後的聲音，忙放下手中的藥材：“老公你醒了？”他撲進老公懷裏：“再等等，湯馬上就炖好了。”

沈知行抱住他，低頭：“怎麽跑到廚房裏來了？”

“我在跟廚師學習中藥炖湯，”唐喬兩只手抱住老公的手臂，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地道：“老公你累不累，我們回房，我給你按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