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阮綿還是跟着媽媽去參加了宴會。

宴會場上觥籌交錯,她跟在媽媽身邊,臉上帶着笑,心裏卻有些心不在焉,還有淡淡的反感。

原來,她是真的不喜歡這種場合。

阮綿和沈衡結婚的消息,這會在京市上層圈子裏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因此,她今天幾乎成為全場的焦點。

畢竟誰都好奇,到底什麽樣的人才能被沈衡那樣的人看上,據說捧在手裏十分寵她。

阮家真是有兩個好女兒。

大女兒在商業上成就極大,小女兒又嫁入沈家。

想和沈家搭上關系卻沒門路的人,這段時間都開始圍着阮家轉。以前看不上阮家的家族,現在對阮家的态度也是大變。

只有少數人想明白沈衡和阮綿這場婚姻的蹊跷之處,對阮家不遠不近,始終保持着看戲的态度。

阮綿承受着來自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目光,時間越長她臉色越是撐不住。

“沈太太。”

阮綿已經站了将近一個小時,累得腳疼,臉上也初顯疲憊。

突然聽見有人喊“沈太太”,她眼裏閃過茫然,并沒意識都對方在喊她。

直到媽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阮綿頓時回神。

她面前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葉棠,另外一個看着和她媽媽一樣的年紀,眉眼間和葉棠有幾分相似。

應該是葉棠的媽媽。

阮綿道:“你好。”

葉媽媽誇了阮綿幾句,轉過臉和何媚聊起來。

以前,像葉家這種家族,對阮家态度也是輕視居多。

如果不是阮家出了個阮熙曼,他們甚至連圈內很多宴會,都不會給阮家的人發邀請函。

現在不同了啊,除了阮熙曼,阮家還出了個沈太太。

兩人聊得很投入,甚至都約好以後常來往。

阮綿和葉棠到另一邊。

阮綿和葉棠不是很熟,再加上本身性格沉悶內斂,因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安靜。

“能問你點事嗎?”

阮綿剛端起杯飲料,就聽見葉棠的話。

她轉過臉。

葉棠手上端着杯紅酒,輕輕地晃動。

她今天穿着件紅色抹胸長裙,一頭卷發随意披在肩膀上,妝容比以往濃,整個人氣質妖豔,看上去侵略性十足。

阮綿對葉棠印象挺好的,她點點頭。

葉棠笑着問:“能和我談談沈衡的事嗎?”

阮綿臉上露出些許尴尬,她和沈衡也不熟。

葉棠注意到阮綿眉眼間的不自在,她輕晃着酒杯的手微微頓住。

“你不想談他就算了,”葉棠笑,“有興趣聽我談談他的事嗎?”

阮綿想起沈衡對她做的那些事,和她說的那些話,再想到今早出門,他還逼着自己多喝了一碗粥。

她心裏有些生氣,對他的事更是沒什麽興趣。

不過。

她看着葉棠,還是說:“嗯。”

葉棠輕輕抿了口紅酒,神色露出懷念:“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正和別人在打架。那人被他按在地上,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阮綿想到那天在醫院,沈衡疑似要打她的事。

現在聽見葉棠說沈衡打架的事,她心尖忍不住顫了顫。

“我從沒見過那麽能打的人。我就在想啊,如果這個人是我哥哥得多威風,”葉棠輕笑出聲,“那時候不懂事,後來我天天跟在他身後跑,嚷嚷着讓他當我哥哥。”

阮綿擡眸,看着葉棠。

“直到我見到他發病。”

葉棠看向阮綿:“平時那樣冷漠,什麽事什麽人都不放在心上的一個人,發起病來那樣瘋狂。”

阮綿眼前閃過在度假山莊的小涼亭上,沈衡那副可怕的模樣。

她神色微微怔住。那天,沈衡是發病了嗎?

她一直以為,沈衡只是性格陰晴不定,脾氣不好,從沒想過他是真的生病了。

葉棠喝光杯子裏的紅酒:“他發起病來那樣可怕,所有見過的人都怕他,我剛開始也怕,後來就不怕了。”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他了,不想讓他當我哥,想讓他當我的男人。”

她說着,臉上浮現出溫柔,把過于冷豔的眉眼都柔化了幾分。

阮綿徹底愣住,原來葉棠喜歡沈衡呀。

葉棠食指輕敲了敲酒杯,笑着問:“生氣嗎?”

阮綿一愣,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立即搖頭。

“不生氣啊,”葉棠道,“我還追過他一段時間呢,還有……”

葉棠看着阮綿的眼睛:“我曾經趁他醉酒,偷爬過他的床,想生米煮成熟飯,最好懷上孩子,然後向他逼婚。”

阮綿雙眼瞬間瞪大。

“可惜,”葉棠臉上閃過遺憾,“他醉成那樣,還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看着我的眼神全是厭惡。”

葉棠微微傾過身:“唔,我那天被他打了一巴掌。”

沈衡……打了葉棠一巴掌?

阮綿臉色微僵,眼裏露出驚恐,身體控制不住地顫了顫。

她楞楞地想,那天在醫院裏,沈衡朝着她的腦袋伸出手,是不是真的存了打她的心思呀?

“怕他嗎?”

阮綿看着她。

葉棠:“他發病和生氣時,連女人都打,怕他嗎?”

阮綿喉嚨吞咽了兩下。她當然怕沈衡,怕得要命。

不過幸好兩人很快就會離婚。等離婚後,她和沈衡再也不會有任何關系。

阮綿沒回她的話,葉棠也不在意。因為她從阮綿的神色中,就已經能得出答案。

阮綿臉色不自在,眼神裏有驚恐,甚至因為她的話肩膀微顫。

阮綿怕沈衡,比她想象中還要怕。

葉棠和阮綿相處的時間不長,卻也能看出阮綿性子溫吞綿軟,膽子非常小。

葉棠笑了起來,語氣随意道:“我爬過他的床,你就不生氣,不吃醋?”

阮綿下意識就搖頭。

她和沈衡又不是真正的夫妻,也不喜歡沈衡,怎麽可能因為葉棠喜歡他,曾經爬過他的床,就生氣吃醋呢?

阮綿現在只有疑惑。

她臉色遲疑地問葉棠:“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事?”

葉棠輕撫摸着手上的空酒杯,無所謂道:“想說就說了,大概是因為我很無聊。”

才怪呢。

葉棠不會浪費時間在不相關的人和事上。

她和阮綿說這些,是為了試探她對沈衡的态度。現在她如願以償,得知阮綿不喜歡沈衡。

等以後阮家出事,阮綿知道沈衡推波助瀾做的那些事,肯定會和沈衡鬧離婚。

只要阮綿和沈衡離婚,她就還有機會。

唔,她和阮綿說這些,還有另外一個附帶的小目的,是為了吓一吓她,讓她更加怕沈衡。

葉棠看着阮綿微微發白的臉。

現在看來,小目的的效果超出預期。

……

宴會結束,阮綿跟着媽媽離開。

車裏的氣氛很安靜,兩人都沒有說話。

阮綿想着葉棠的話。

突然,她感覺到有人摸了她的腦袋。

阮綿轉過臉。

何媚道:“綿綿,氣消了嗎?”

阮綿避開她的視線,抿着唇沒說話。

“爸爸和媽媽一開始接你回家,确實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何媚輕嘆道,“可是我們也不會随便找戶人家把你嫁了。”

何媚嗓音輕撫又溫柔:“丁星河身體不好,但是正因為這樣,他身邊才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丁家的家風也清淨。”

阮綿胸口悶悶的。

她知道媽媽說的是事實,爸爸媽媽不是不愛她,只是不夠愛。和阮家比起來,這份愛就更淡了。

所以,媽媽給她打電話,讓她陪着出席今天的宴會,不是因為她是阮家的女兒,而是因為她“沈太太”這個身份。

和阮家二小姐的身份比起來,“沈太太”能給阮家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

何媚道:“以前的事情是爸爸和媽媽不對,綿綿,媽媽向你道歉。”

阮綿低着頭,鼻子酸澀。

何媚一下下的,輕輕揉着她的腦袋:“以前的事你不想聽,那媽媽不說了,就說說你和沈衡的事。綿綿,你現在是沈衡的妻子。”

阮綿垂着的腦袋微微擡起。

何媚道:“你一直在小鎮上生活,肯定不了解沈太太這個身份意味着什麽,不過也沒關系。”

她笑了笑:“既然你已經嫁給沈衡,就好好籠絡住他,不要和他鬧。男人都愛面子,喜歡溫順懂事的女人。”

阮綿手無意識地握緊。

何媚溫聲細語說了會話,語氣忽地一轉:“綿綿,你和沈衡結婚是不是已經快兩年了?”

阮綿悶悶道:“嗯。”

“兩年了啊,”何媚輕嘆,“你們應該要個孩子。”

阮綿臉色頓住,楞楞地看着媽媽。

何媚道:“綿綿,趁着你還年輕,早點和沈衡要個孩子。有了孩子,你們之間的婚姻關系才能更穩固。”

結婚了還能離,孩子才是把沈家和阮家完全綁在一起,最牢固可靠的紐帶。

阮綿再次聽到“孩子”的話題,神色依然還是不自在。

上次,沈爺爺也是讓她和沈衡生孩子。

和沈衡婚姻有名無實的事,阮綿并不準備告訴媽媽。

反正,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和沈衡離婚。

阮綿看着媽媽溫柔的笑臉,嘴巴微微張了張,最後還是沒說什麽,敷衍地點點頭。

何媚見小女兒态度漸漸軟化,心下微松。

她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綿綿,孩子的事……”

何媚的話沒能說完,就被阮綿手機的震動聲打斷。

何媚的話停住,笑道:“可能是沈衡的電話。”

阮綿知道不可能是沈衡找她,沈衡連她的手機號碼都沒有呢。

她從手挎包裏拿出手機。

是丁琪琪的電話。

阮綿眉頭輕蹙,還是接通了電話。

“啊啊啊,綿綿姐,出大事了,你弟弟阮承風和我三哥就要打起來啦,你趕緊過來!”

--

零川會所。

阮承風和丁燃之間的氣氛,确實劍拔弩張。

半個小時前。

一群人玩得正上頭,有人醉得腦袋不清楚,大着舌頭說了句“燃哥有沒有把阮綿搞到手”,被阮承風壓着打了一頓。

包括丁琪琪在內的其他人,都被趕出包廂。

這會,包廂裏只剩下阮承風,和已經喝了不少酒的丁燃。

丁燃酒勁緩過不少,看着空蕩蕩的包廂,擰着眉問:“你這是要幹什麽?”

“我他媽還要問你幹了什麽狗屁事,”阮承風臉色陰沉,“剛才那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糾纏阮綿了?”

聽到阮綿的名字,丁燃想到她現在是沈衡的女人,微暈的腦袋徹底清醒。

想到上次見面沈衡的态度,想到他大哥說的那些話,再想想阮綿有可能喜歡沈衡,丁燃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炸掉。

他冷笑道:“對啊,我就是糾纏阮綿了。”

阮承風踹了腳包廂裏的凳子,“砰”的一聲響,凳子被踹得砸到牆壁上。

“誰讓你糾纏她的?!”

丁燃從小沙發上站起來,他身體晃了兩下才站穩:“我喜歡她。”

阮承風沉着臉:“阮綿已經結婚了。”

“結婚?”丁燃嗤笑,“說不準哪天就離了,到時候圈子裏沒人敢要她,我願意娶她。”

阮承風手握成拳頭,朝着他的臉打過去。

丁燃雖然處于醉酒狀态,但是理智還在,勉強躲過阮承風揮過來的拳頭。

他氣道:“你發什麽瘋?!”

阮承風冷冷地盯着他:“你做什麽夢呢?就算阮綿和沈衡離婚,她也是阮家人,這輩子都輪不到你娶她。”

丁燃本就喝了不少酒,腦袋處于半清醒半醉的狀态。

聽到阮承風的話,他心底的憤怒和戾氣充斥整個胸腔。

丁燃:“你現在裝什麽好弟弟人設?當年阮綿回京市,你怎麽做的?”

他嘲諷道:“你不也一樣嫌棄自己有個鄉下來的姐姐,說她又土又蠢又呆,不承認她是阮家人?你當年欺負她的事可沒少幹。”

阮承風臉色扭曲,咬牙切齒道:“你還敢當年的事?”

“我為什麽不敢提?”丁燃頭疼得仿佛要炸,“哦,還有一件事,當年要不是有你這個弟弟參與,阮綿那天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我騙到那棟大樓裏,更不會傻乎乎的那麽聽話,你說當時她一個人……”

“你他媽閉嘴!”阮承風怒得雙眼都紅了。

丁燃冷笑道:“現在裝什麽好弟弟?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阮綿還認你這個弟弟嗎?”

兩人瞬間扭打到一塊。

……

阮綿和何媚到時,阮承風和丁燃已經被人分開。

他們各自臉上和身上都有傷。

看見阮綿,丁燃的眼神就黏在她身上。

阮承風上前,擋住丁燃的視線:“你們怎麽來了?”

何媚掃了眼包廂裏的人,眼神警告似地看了眼阮承風。

她看向身旁的小女兒:“綿綿,你弟弟的事我會處理,你先回去。”

剛才丁燃說的話,讓阮承風記起多年前的事。

他不敢看阮綿,側着臉道:“這裏沒你的事,你回去吧。”

阮綿看着阮承風臉上的傷,确定只是些小傷,才看向何媚:“好。”

阮綿回到沈衡家裏時,已經晚上将近九點。

在宴會上,她幾乎站了幾個小時,現在小腿又酸又累,只想泡個澡好好睡一覺。

她想上二樓,擡頭卻看見沈衡那張熟悉的冷臉。見到他,阮綿控制不住想起葉棠說的那些話。

沈衡因為生氣,打了葉棠一巴掌。

阮綿目光往沈衡手上瞥,腳下忍不住後退兩步。

想起她氣得腦袋發暈時,把銀行卡往沈衡身上砸,還踢過沈衡,她心底慢慢的開始後怕。

阮綿臉色微僵道:“你在家呀。”

沈衡看了她一眼:“過來。”

像昨晚一樣,阮綿面前依然擺着小炖盅,和一個小碗。

阮綿現在一點都不餓,胃裏甚至有點不舒服。如果是昨天,她肯定會拒絕吃這份補品。

可是這會,阮綿滿腦子都是沈衡生氣打了葉棠一巴掌的事。

她不敢不吃。

阮綿拿起調羹,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極慢,只盼望着沈衡見她吃得慢,能離開餐桌。

可惜沒有。

沈衡一直坐在對面,目光緊緊盯着她。

阮綿被他看得手輕顫,吓得加快進食的速度。因為害怕,她把小炖盅裏的補品全部吃光了。

吃的時候沒感覺,吃完後阮綿才察覺出胃裏很不舒服,食物仿佛頂到嗓子眼裏。

沈衡看着空空的炖盅,心情不錯:“很好,吃得很幹淨。”

阮綿臉上勉強扯出笑容,小聲問:“你還有什麽事嗎?沒有的話,我先回房間了。”

沈衡:“嗯。”

得到他的允許,阮綿毫不猶豫的離開。

上到二樓,她回到自己房裏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

淩晨兩點。

阮綿醒了,她是被疼醒的,胃裏反胃惡心,隐隐發疼。

手輕按着肚子,阮綿額頭冒出不少汗。

怎麽會這麽疼呀?

阮綿在床上翻來覆去,希望能找到個舒适的位置,讓肚子不那麽疼。

沈衡處理完手上的工作,眼前突然閃過阮綿那張臉。

他手中動作頓住。

沈衡拿出備用鑰匙,走到阮綿房門前。

他轉動手上的鑰匙。

“咔”的輕響,門沒有反鎖,應聲被打開。

沈衡剛走進屋裏,就聽見細細弱弱的悶哼聲,從床的方向傳過來。

床邊,小臺燈打開着。

沈衡透着微暗的燈光,看見阮綿蜷縮成一團,不時悶哼兩聲。

他把房間的燈打開。

阮綿疼得腦袋有些迷迷糊糊的,看見走到床邊的沈衡,她神色呆呆的盯着他。

直到沈衡朝着她的臉上伸出手。

阮綿發白的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吓得顧不上肚子疼。

她身子連連往後退避開他的手,嗓音顫顫的帶着點哭腔:“沈衡,你別打我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