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清晨,燭末早早起了床,顧清辰給的藥很有效果,才一晚上的功夫,身上的傷已經完全看不出痕跡了。
他收拾了一番,直徑去了邢淩峰。
邢淩峰峰主是一名女子,燭末見過一次,那次對方似乎剛從外面回來,聽說顧清辰收徒掩飾不住好奇,跑來了葉淩峰。
彼時燭末上完課回來,就見竹屋外站着一人,他本以為是顧清辰,連忙上前,忽的視線被一抹粉色占據,燭末擡眼一看,就是一張極具妖媚的臉。
邢南鳶有一外號,叫邢美人,原因無他,只因她的樣貌,據說在邢南鳶剛剛成名時,有不少男子上門求親。
奈何邢南鳶挑剔,沒一個看上的。
去邢淩峰花了點時間,燭末想着今日還有課,領了罰或許還趕得及上課。
刑罰司很好找,銅築的大門上就刻着這三字,也不知建造這兒的人是什麽品位,坐在刑罰司門口的道童見着一人朝這裏直直走來,還心下奇怪,這是誰大早上來了這地,在見到燭末白衣上的青竹紋,一時間震驚大于好奇。
整個淩仙派可只有一人有這樣的衣飾,就是顧長老新收的徒弟。
“燭……燭末師兄,您怎麽會來這地?”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來到刑罰司就是犯了錯,來領罰的,但他不敢直接問。
燭末朝着道童作揖,“我是來領罰的。”
“這……這……”道童一時為難,“燭末師兄是犯了什麽錯?”
燭末老實回答,“昨日與弟子發生沖突,私下鬥毆。”
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在淩仙派中總會有弟子産生沖突,若是不大,他們能夠私底下解決也就不會來這刑罰司,但是現在……
道童看着燭末一人,不知道該如何做。
燭末站在原地等着道童開門,卻不想道童對他說:“燭末師兄請您稍等,榮我禀告峰主先。”
燭末:“?”
只是領罰為何要告訴邢淩峰峰主,要知道,需要邢淩峰峰主親自出門判決的,那可都是犯了大錯的。
道童傳了信,刑南鳶來得極快,不過少傾,就到了這地。
燭末正欲發聲,被刑南鳶打斷,“你來我這地作甚,快些回去!”
燭末愣了兩刻,說道:“弟子前來領罰。”
不料刑南鳶似是急了,“領什麽罰!要是讓清辰知道我罰了你,我這邢淩峰還不得給他拆了!走走走,快些走。”
燭末一臉茫然,就這麽被趕下了邢淩峰,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邢淩峰,短暫地聽了片刻,轉身去了學堂。
一路小跑,急匆匆趕到學堂時,裏面已響起先生的聲音,知是遲到了,他向先生表示了歉意,講課的先生姓林,他并沒有為難燭末,叫其入座。
燭末聽得認真,一堂課的時間就這麽過了。
待到先生走時,燭末也準備離開,收拾書本他還覺得有些怪異,等到走出學堂才察覺,今日耳邊少了他人的冷嘲熱諷。
燭末也是在這時注意到,昨日與他起了沖突的歐陽重倆人不在。
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他昨日雖是下了重手,但不至于到要躺在床上修養的程度,何況身為淩仙派弟子,他們應該有不少療傷的藥,怎會今日沒來上課?
不過這樣的疑惑只在燭末的腦中存在一時,他不喜歐陽重倆人,那倆人在這一年的時間裏面逮到機會就對他冷嘲熱諷,難聽話不絕于耳,能不見到那倆人也好。
燭末不知,歐陽重倆人在昨夜被一人用靈息甩到了刑南鳶那裏,只怕現在還在刑罰司無法出來。
林先生說今日有事,課也就上到這裏,燭末驚訝,現在也才過晌午,以往從未這麽早下課,待先生走後,一名弟子撲到燭末的身邊。
“燭末師兄!”
燭末轉眸看去,這人生了張圓圓的臉,長着對大眼睛,像黑寶石似的,笑起來臉上露出兩個酒窩。
有些眼生。
少年對着燭末介紹,“燭末師兄,我叫阿夜,今日新來。”
燭末點頭,心下了然。
“燭末師兄,聽說你是葉淩峰唯一的弟子,不知葉淩峰是怎樣,我好好奇呀。”
大眼睛閃起期待,這麽明顯的話中話燭末怎麽會不明白,可他與這人不熟,今日才第一次說上話,還做不到邀請對方前去葉淩峰。
“我從小就聽說了顧長老,當今修仙界第一人,若是能親眼見一面,也足矣了。”
燭末聽着阿夜說這話,顧清辰雖是淩仙派長老,卻不常出現在衆人面前,葉淩峰也是其他峰弟子無法進入的。
阿夜見燭末不為所動,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燭末師兄,我能不能跟你去葉淩峰玩玩?”
他來淩仙派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自然是知道其他峰弟子無法進入葉淩峰,強行進入只會被拉去邢淩峰,所以就想了這個法子,由燭末帶着他進入葉淩峰。
燭末不想理這人,可是阿姐教導過她,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就是想要進入葉淩峰,師尊也沒說不能帶人進入葉淩峰。
這麽想着,燭末點了點頭。
目的達成,阿夜高興地跳了跳。
“太好啦,謝謝燭末師兄!”
以往回葉淩峰都是一個人,今日多了個阿夜在身旁叽叽喳喳的,燭末還有些不習慣。
“葉淩峰好清冷啊,燭末師兄你一個人不會不習慣嗎?”
燭末回答不會,過去除了阿姐,他一直是一個人。
葉淩峰與其他峰無異,無非就是人少了點,竹子多了點,燭末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要一路“哇”個不停。
“進了葉淩峰,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顧長老。”
燭末邁步的動作頓時一怔,随後恢複正常,阿夜也沒有發現,自顧自說着話,不一會兒倆人就到了燭末住的屋子,只是方才還在阿夜口中的人,此刻正站在燭末的屋前。
顧清辰身着白衣,清冷的目光落在燭末的身上。
燭末連忙走近,對着顧清辰行禮。
“師尊。”
顧清辰點頭,随後将目光轉向燭末身旁的人,這人穿着淩仙派弟子的衣飾,左肩未有任何的繡紋,整個淩仙派只有一人的門下是沒有繡紋的,就是掌門陳淵城。
阿夜跟着行禮,“顧長老好。”
顧清辰沒有理會阿夜的行禮,對着燭末問道:“今日怎麽這麽早回來?”
燭末依言答道:“先生有事,所以早些回來了。”
顧清辰又問了燭末近日的生活,燭末一五一十的回答。站在一旁的阿夜見倆師徒的相處,不知燭末發現沒有,顧清辰與燭末說話的語氣極為溫和,讓他不由得想起初來淩仙派時,所聽到的傳言。
他又看了看燭末,少年生得好,皮膚白皙,眉眼精致,眼角處繪着一抹紅痕,細看的話內眦還有顆小小的黑痣。
他自然是不信傳聞的,只想顧清辰本人或許就是這般溫和的人。
思此,他有了點底氣。
等顧清辰問完話,他再上前,雙手抱拳作揖。
“仙尊好,晚輩有一請求。”他用的是晚輩,而不是弟子,是仙尊而不是顧長老。
顧清辰冷眼注視着,等着他的下文,他沒注意,燭末在阿夜的話出後,僵住了身子。
“仙尊,晚輩想請仙尊收晚輩為徒!”
一片寂靜,顧清辰并沒有回複阿夜的話,葉淩峰素來缺少人氣,現下倒有些森冷。
阿夜保持着動作,直到顧清辰開口,只是顧清辰不是回複他,而是在問燭末。
“末兒,你覺得呢?”
這下不僅燭末僵住,就連阿夜也僵住了,他在內心不斷的反問,他沒有聽錯吧?顧清辰居然想先問了燭末。
燭末的視線落在阿夜身上,又挪去對着顧清辰,後者也在看着他。
他不想說違心話,阿姐也說過,要随心而活。
于是他說道:“不要!”
他站得筆直,若是顧清辰罰他,他也認了,自己說得話總要負責的,雖說自己是顧清辰唯一的弟子,但到底是沒有權利管顧清辰收不收徒,或許顧清辰只是這麽一問呢?
顧清辰沉眼和燭末對視一會子,驀地一笑,笑意雖淡,燭末還是看了出來。
顧清辰對着等他回複的阿夜說道:“本尊從不收徒。”
這話說得沒有根據,若是不收徒,他身旁站着的是誰?可對方是顧清辰,阿夜無法反駁,只是他仍舊不死心。
“仙尊可知,人皇這些年一直在求仙草九枝椿寒,此次鐘北山開啓,人皇就會派人進入鐘北山。”
這事昨日陳淵城就與顧清辰說了,鐘北山貫徹整個間元大陸,其中蘊藏着許多的秘境,普通人進去根本無法活着出來,人皇便把主意打到了淩仙派的身上。
間元大陸第一門派,卻不歸屬于人皇。
顧清辰沒有回答,燭末正發着呆,阿夜繼而道:“仙尊,人皇得知您收了徒弟,這次進入秘境的人選定然是有燭末的。”
話題牽扯到自己身上,燭末回過神來。
阿夜看了眼燭末說道:“據我所知,燭末還未築基,若是進入鐘北山……”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鐘北山那地,金丹的修為進入都存在危險,何況是一個練氣的修仙者。
“若是我收你做徒弟又如何?”
這話一出,燭末抿緊了唇,餘光瞥了眼顧清辰,見對方神色淡淡,一陣失落,在顧清辰不注意下,悄悄得挪遠了些。
阿夜見有希望,回道:“自是我替燭末前去。”
他自己也不過築基修為,能這麽說,全在于他自己的身份,這一點顧清辰看了出來。人皇要派人進入鐘北山這一消息并沒有傳來,這人卻能知道,那只有一種可能,這人是皇子。
阿夜見顧清辰看出他的身份,也不再掩飾。
“君夜帶人皇向顧仙尊問好。”
君姓?果然,當今人皇名君五樓。
一邊的燭末這下聽明白了,人皇要派人進入鐘北山,而他身為顧清辰的徒弟自然是首當其沖,然而憑着他練氣的修為進入鐘北山怕是兇多吉少,這人就是抓住這一點在誘使師尊收他為徒。
好生卑鄙,在心底唾棄了會兒,燭末默默地挪了回去。
君夜的主意打得很好,不過顧清辰是誰?
他神情淡漠,說出來的話冷得吓人。
“本尊的話不會重複第二遍。”
這是不同意的意思,君夜就算再不死心也沒法,顧清辰他們還得罪不起,他看了眼燭末,朝顧清辰說了句“告辭”就轉身離去了。
這下無他人,只有燭末和顧清辰,氣氛一時間沉寂,顧清辰沒有開口,燭末又不知說些什麽,兩人就這麽幹站着,
成為顧清辰徒弟已有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裏,顧清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燭末,詢問他近段時間的生活和功課,燭末很乖,将葉淩峰的規矩牢牢地記在心裏,他不似其他峰的弟子,不會調皮任性,總是遵守顧清辰的話,這樣乖地沒邊的燭末讓顧清辰省了不少心,也讓顧清辰不知如何與他相處。
最後還是燭末開了口,“師尊可還有事?”
顧清辰不知想什麽,沉默了一瞬:“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謹。”
一只手緩緩覆在燭末頭上,燭末今年剛滿十七,身高自是不比顧清辰,又因過往的生活,在同齡人中燭末稍顯矮了些。他被這一動作弄得全身都僵住了,跟塊木頭似的。
瞅着燭末的反應,顧清辰眉頭微蹙,他不知如何與徒弟相處,便去請教了陳淵城,陳淵城告訴他不要總是擺出一副嚴師的模樣,多于徒弟親近親近,于是他仿照譚榮與徒弟的相處模式,可現在看來,似乎沒有什麽用,燭末看着更加緊張了。
不動聲色地将手從燭末頭頂拿開,顧清辰側身,“你可是不想為師收徒?”
這話一問,竟讓燭末心底一顫,驚恐瞬間爬上他的臉,他猛地擡頭,看向顧清辰那雙清冷的眼眸。
“我……我……我不是……”他白了臉色,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顧清辰沒想到随口一問,竟激起燭末這樣的反應,他第一次在燭末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心口不由得悶悶的。
“可是不舒服?”說着就要伸手查看燭末的身體。
燭末白着臉後退了一步,一雙桃花眼凝在顧清辰身上,他顫抖着開口。
“師尊,弟子知錯了。”
在百口村時,阿姐就與他說過,做人要知足,一味的貪心只會讓你失去所擁有的,這一年裏顧清辰對他的關心和照顧,讓他忘了,這人可是當今修仙界第一人,他哪裏來的權利左右顧清辰的決定。
燭末一副害怕極了的模樣,顧清辰不得不懷疑自己平時是不是太兇了,讓徒弟這麽怕他。
“你何錯?”
燭末回答,“弟子不該左右師尊的決定。”
竟是因為這個?顧清辰神情不變,目光柔和了幾分。
“無事,為師準許。”
後來燭末也不知顧清辰幾時走的,他的腦中始終回蕩着一句話。
無事,為師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