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森冷的山洞中,燭末盤腿坐在清泉旁邊,盯着石臺上的陣法發呆,黑袍人站在燭末的身後,經過幾個時辰的相處,燭末對這黑袍人已沒了先前的恐懼。

這清泉水冷得刺骨,燭末慶幸的是自己帶了顧清辰給的暖石,在這個洞窟待久了也不會怎麽樣,只是他出不去,算算時間,他已經進來四天了,時間緊迫。

“天……天……”黑袍人往一旁挪了挪,兜帽下發出嘶啞的聲音。

燭末歪頭看去,白皙的臉頰上有一小段紅印,是剛才不小心壓出來的。

“怎麽了?”他問道。

黑袍人指着清泉不說話,兜帽下燭末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要告訴我,出口在清泉裏?”

黑袍人輕輕點頭,燭末蹙眉,他瞥了眼清泉,在看了看黑袍人,心底産生一絲疑惑。

“你知道出口,為什麽不出去?”

這下輪到黑袍人不明白燭末的話了,他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學着燭末剛才的樣子,微微歪頭。

和木頭講話,就和對牛彈琴是一個道理,燭末不打算在黑袍人的身上浪費。既然知道了出口,燭末便打算出去,在下水前,他用手指輕輕地碰了下水,這個洞窟如此陰寒,一個原因是因為它常年不見日光,還有一個就是這口清泉。

他不喜水,被水包裹窒息的感覺非常的難受,因為這一習慣,阿姐曾問過他是否溺水過,燭末的回答是沒有,每人天生的喜好不同,有人喜水,有人厭水,燭末屬于後者。

黑袍人還是站在燭末的身後,在燭末一閉眼跳進清泉時,他也跟着跳了進去。燭末不會水,憋着氣,任水流帶着他。

黑袍人忽地上前,抱住燭末的腰,在燭末的掙紮中,游向一處。

水本無形,可任意穿梭在物體之間,這裏的山體相連,黑袍人帶着燭末游,就在燭末快要撐不下去時,他們湧出了水面。

耳中堵着水,身後瀑布與傾瀉而下,與水面的撞擊聲大如雷響,燭末聽得不正切,他被黑袍人帶着上了岸,直到身上傳來冷意,燭末才知,自己從洞窟中出來了。

這處沒有讓人分不清方向的山霧,與最初進來的環境不同,這裏綠意盎然,春天的生機毫不吝啬地在這裏漂染,燭末還隐隐聞到花香。

在被陽光照到後,身上的暖意散去,燭末盯着面前的瀑布,心裏閃過一絲詭異的熟悉。

黑袍人也上了岸,正站在燭末的身後一言不發。

出了會兒神,燭末捧起水洗了把臉,褪下身上的外袍,一擰,随後甩了甩,又将外跑挂在樹枝上,樹上的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嬌小的花瓣泛着點分,一朵挨着一朵,他給忘了,現在是春天,該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緊繃了許久的神經放松下來,燭末有些昏昏欲睡,他蜷縮在桃樹下,沐浴着陽光,看了眼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黑袍人,閉眼小憩去了。

也許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燭末睡得并不好,他做了夢,夢裏是他阿姐死去的場景,他歇斯底裏地喊着,想要上前救他的阿姐。

“末兒快跑!跑!”

狼妖成群地撲向阿姐,燭末看清了,這是灰風狼,高階級妖獸。

灰風狼用它們沾血的爪子踩在阿姐的身上,尖銳的利齒輕松地咬住阿姐的手臂,有一只灰風狼口吐人言。

“說!快說!你是怎麽躲過天劫的!”

燭末想要撲過去,救下阿姐,卻被一陣刺痛驚醒。

腹部的疼痛讓燭末一瞬間就冒出了冷汗,身上的皮膚如被針紮一般,燭末控制不住地顫抖,黑袍人在第一時間察覺出燭末的不對勁,連忙上前。

“天……天……”他太過着急,抓着燭末的手控制不住力道。

燭末現在不僅腹部疼,手腕也疼,他忍過這陣疼痛,對黑袍人回以一笑。

“你先放開我。”

聽了燭末的話,,黑袍人才知自己将燭末的手腕捏紅了,急忙地放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燭末運轉了下體內的靈息,才知這疼痛的由來,他快要築基了。

進入鐘北山後,燭末疏于修煉,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築基,他掏出顧清辰準備的靈石,盤腿坐在原地,将體內躁動的靈息不斷地壓縮,同時吸收靈石裏蘊含的靈息。

身體在靈息的淬煉下變得堅韌,疼痛維持了很久,直到燭末手裏的靈石黯淡下去,靈息不再暴漲,身體輕盈了不少,他像是化成了雲,随着風變化形狀,而後過了些時間燭末才睜開眼睛。

彼時已是夜晚,挂在桃樹上的外袍已經幹了,黑袍人就坐在燭末不遠處,看燭末醒來,他上前,伸手捏了捏燭末的肩膀,似是在查看燭末的身體。

燭末很瘦,在淩仙派的一年裏,他并沒有養出多少肉,,單從練氣到築基,他的身體精壯了不少。

察覺身體中的靈息比之前充裕,燭末很是開心,這一下師尊教的劍訣就可以更進一步了。

身體冒過冷汗有些不爽快,燭末念了個清水決,随後取下桃樹上挂着的外袍,白淨的外衣上有不少蛛絲,衣角處有些破損,燭末疑惑了一分,,餘光瞥見樹上的一抹綠,他從乾靈袋中掏出新的外袍穿上,然後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翠綠,,桃花花期不長,花開後,在半月到一月之間便會凋謝,長出綠芽來,而眼前嫩綠的一片,明顯已過去一月。

完了!

燭末臉色一白,現在早過了鐘北山關閉的時間,他被困在鐘北山中了!

“我……我出不去了!”因為恐懼,燭末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他還記得莊書白他們的話,鐘北山開啓的時間只有七日,過了這個時間,修仙者很難從鐘北山出來,以往從未有這樣的例子。

“現……現在是不是過去一月了?”燭末白着臉向黑袍人問去。

黑袍人不知燭末為何露出這樣的神色,随即搖頭,不等燭末松一口氣,沙啞的聲音跟着響起。

“一……一年……”

燭末如遭雷劈,完全僵在原地,他以為是一月,沒想到竟是一年。

黑袍人就靜靜地站在一旁,也不說話,等着燭末緩過神來。

鳥鳴聲在林中響起,清脆悅耳,黑袍人尋聲望去,是一只翠鳥,翠鳥先是在林中叼出幾顆果實,随後落在瀑布旁,它對着燭末鳴叫。

悅耳的鳥叫聲讓燭末回神,他看去,翠鳥生得不大,毛茸茸的像個球,在它的鳴叫中,一只大鳥飛了過來。

原來是有家人的呀!

嘴角若有若無的揚起,燭末身體一怔,他想到了一個人,他拿出腰間別着的幼劍,半青半紅的幼劍躺在燭末的手心。

也不知師尊怎麽樣了?

在知道自己無法出去,燭末也并沒有大哭大鬧,過去的生活讓他的性格多了份沉穩,這山谷環境适宜,他可以在這裏等待下一次鐘北山開啓的時間,身邊還有黑袍人在,,他也不會孤單。

阿姐說,人生在世,活得就是當下,他還活着,就要把生活過好。

黑袍人不知燭末心底的彎彎繞繞,他才剛蘇醒不久,靈魂還沒有完全契合現在的身體,他需要一段時間的适應,在燭末入定期間,他也就這麽陪在燭末的身邊,講話也比之前利索了些。

“可以……可以出去。”

他籠了籠身上的兜帽,朝燭末走進了幾分,再次開口。

“可以出去。”

黑袍人沒有說什麽原因,只告訴燭末走出去就行,朝着一個方向。

從這個山谷走出就是不見盡頭的樹林,樹林被山霧籠罩,比來時更加看不清,燭末順着一個方向,他将顧清辰的空明拿在手中,黑袍人跟在他的身後,就如在雲霧中穿梭一般,燭末看不清任何的東西。

“繼續走……”

鐘北山很大,燭末走了約莫三個時辰,才覺眼前的一切發生了變化,山霧褪去後是一片松林,炊煙袅袅,有人在此居住。

依山而居的民大多都是樵夫,既看到了人家,也就證明他走出了鐘北山,就如他十五歲時一樣,他再一次從鐘北山中出來。

黑袍人看燭末停了下來,乖乖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直到燭末問話。

“為什麽?鐘北山不是關閉了嗎?”

黑袍人沉默,他似乎不明白燭末為什麽這麽問,并沒有回答。既然對方不說,燭末也就不多問,他快步離開這裏,自己失蹤了一年多,也不知蘇相他們怎麽樣了,還有師尊。

回淩仙派還是容易,燭末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但他知道,淩仙派處在間元大陸北部,他只要一直往北行便可,但現在……

他看了眼仍舊跟在自己身後的黑袍人,絕美的桃花眼閃過一絲疑惑。

“我已經将你從鐘北山中帶出來了,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黑袍人愣了愣,被兜帽蓋着,燭末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他道:“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可不可以跟着你。”

燭末盯着他,對方語氣中的認真不像是在撒謊,想想也是,如果有地方可去,也只有那個洞窟給他容身,而那個洞窟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阿姐教導過他,要助人為樂,雖然對方可能不是人。

燭末點頭,“行。”

對外,燭末是消失了一年,但對燭末而言,也覺才過去一天的時間,過去他沒有接觸過修仙,沒想到修仙者入定竟會如此。

他不着急回去,帶着黑袍人來到了淩仙派下依附的村子,這裏名叫桃酒村,以釀酒出名,據說桃酒村的桃花還得到了人皇的贊賞。

間元大陸靈石就是通用的貨幣,越是普通的靈石越不值錢。帶着黑袍人來到了一家客棧,燭末掏了掏乾靈袋,從中拿出一顆藍色靈石,有了前車之鑒,燭末現在嫌少拿出顧清辰給的東西,擔心吓死身邊的人。

這靈石是他從掌門那裏領的,想來沒有那麽的貴重。

這家客棧的老板是個眼力尖的,一看燭末的穿着便知對方是名貴公子,臉帶笑意上前。

“兩位可是住店?”

燭末點頭,将手中的藍色靈石放在臺面上,說道:“要兩間房。”

客棧老板看到這靈石,眼睛都快發光了,這玩意兒可不是普通的靈石,那藍色的光澤,靈石的本身還泛着點星光,這分明就是星石呀!

“馬上為客人安排,劉蛋快!給這兩名客人選兩間上好的房間。”

“好嘞好嘞,客人您跟我來。”叫劉蛋男子領着燭末上了二樓。

“客人這是您的房間。”

燭末點頭,一副貴公子的做派,用師尊的話說,在外不可丢了葉淩峰的臉。

劉蛋走後,燭末作勢就要回房間,卻見黑袍人仍舊跟在自己的身後,他指了指旁邊的屋子。

“你的房間在那裏。”

兜帽下的腦袋輕輕地轉了下,又轉了回來,然後朝燭末走進了兩分。不知為何,燭末從黑袍人的這個動作中看到了“不要”兩字。

他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兩個大男人睡也不會怎樣,可前提是對方得是個人,燭末現在連對方是什麽物種也不知道,想起這黑袍人在暗無天日的洞窟中睡着,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是一個千年老妖怪。

“不行!”燭末搖頭,堅定了自己的立場。

黑袍人只好不情不願地走向旁邊的屋子,在對方一步三回頭中,燭末“啪”地一下把房門關上了。

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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