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一次意識陷入黑暗,燭末沒有再看見那具冰棺,他放任自己随意飄蕩,只希望能夠快些到地府見到他的阿姐。

可不等他見到阿姐,他先是聞到了一陣竹香,這股清香太過熟悉,是顧清辰身上的味道,他聽聞顧清辰喜竹,身上所帶之物乃是用玉竹雕刻,故此顧清辰身上總有股竹香。

師尊!

周圍只有黑暗,沒有顧清辰,燭末懷疑是自己的錯覺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可他不知,此時他正被一人抱在懷裏。

顧清辰來時就見燭末渾身是血,如破布娃娃一般趟在地上一動不動,他臉色一冷,強大的靈息瞬間釋放,方圓幾裏內的生物慌忙逃竄。

指尖觸碰到的肌膚冰涼如雪,顧清辰小心翼翼地将燭末抱起,他發現,燭末的脖頸還有腰部傷得極重,包括後背,後背的傷口還沒愈合,經過剛才的一戰,傷口全部裂開,顧清辰的神色暗了暗,他不過就是不放心,想看看,卻不想若是他來得晚一點,見到的就是燭末的屍體了!

鐘北山在千年前關閉後,每一次開啓對于間元大陸的修仙者來說都是未知,曾有化神期修為的修仙者進入這裏,之後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雖然将自己的本命劍空明給了燭末,但顧清辰到底還是不放心,他也慶幸自己來得即時。

昏迷中的燭末自是不知顧清辰來了,如一具漂亮娃娃任顧清辰擺布。

将丹骨化開塗在燭末的傷口上,這藥不僅能夠內服也能外敷,失血過多的人通常都會發冷,顧清辰擔心燭末冷,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件長袍披在燭末的身上,并用自身的靈息為燭末取暖。

冷意漸漸散去,燭末感覺自己在這片黑暗中走了很久,直到一束亮光的出現,他急忙伸手抓住,定睛一看,是一片青綠色的衣袖,他疑惑了會兒,似是不知這衣袖是從哪裏來的。

頭頂傳來一道清涼如酒的聲音。

“醒了?”

這聲音太熟悉了,燭末反應再慢也該知道,他擡眸,入目的是那如诋仙般的容顏,若是忽略顧清辰衣裳上的血漬,他的師尊仍是九天上的仙人。

“師尊?”燭末試探,他擔心是自己的幻覺。

顧清辰只朝燭末點頭,俊美的五官沒有任何的表情,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不知為何燭末總覺得他師尊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

他不确定似的再叫一聲:“師尊。”

這一次顧清辰還是點頭,這下燭末确定了,他師尊就是生氣了,可是為什麽?

燭末左思右想,他這段時間并沒有犯什麽錯,眼眸轉動間,他瞥見了顧清辰身上的血漬,瞬間恍然大悟。

師尊愛幹淨,自己身上這麽髒,還沾到了師尊身上,難怪師尊生氣。

如此想着,燭末嘗試着起身,顫顫巍巍地從顧清辰懷裏出來,跪在顧清辰的面前。

“師尊徒兒知錯,将師尊的衣服弄髒了。”

聞言,顧清辰的臉色冷意更甚,他不說話,燭末也就保持着跪姿。

可到底身體剛恢複,他有些跪不住,身體微微顫抖着。

“起來。”顧清辰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哀樂。

一向聽話的燭末這一次卻忤逆了顧清辰,他沒有起來,指尖微微收緊,唇上的血色有些淡。身上的傷在顧清辰的藥下好的七七八八,只是面色有些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羸弱。

顧清辰想不到,自己徒弟平時看起來溫溫和和的,撅起來竟像頭牛,考慮到對方的身體,顧清辰用上了靈息。

強大的靈息落在燭末的身上,化作溫和的水,将燭末托了起來。

深知自己犯錯,燭末安靜地站在原地,等着顧清辰發話,以前在百口村,他每次犯錯阿姐都是極其嚴厲地教育他,他想象不出顧清辰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但他知道一定比阿姐教育他更加可怕。

看着燭末蒼白的臉色,顧清辰問道:“有藥為何不用?”

燭末的皮膚白皙,一些小傷口就容易留下痕跡,脖子上的傷口雖然愈合得差不多,但還是留下了一條紅痕。

等着被罵的燭末聞言一怔,他擡眸看了看顧清辰,見對方還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又看了看顧清辰身上的血漬,後沉默會兒,回答:“師尊的藥太貴重了?”

燭末想表示自己受的傷都是小傷,遇見灰風狼時,他受得都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傷到經骨,這樣的傷根本用不到丹骨。

然而顧清辰就是揪着這一點不放。

“若不用,藥就是廢物。”

明明是那高高在上诋仙般的人,說出的話中卻帶着無與倫比的溫柔。

從小到大除了阿姐,很少有人這麽關心他,他就像幹涸了很久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潤,他貪婪地吸取着顧清辰對他的好,同樣也小心翼翼地,害怕這份好被收回。

顧清辰是間元大陸最強的修仙者,他的徒弟怎麽能差?燭末想不懂為何顧清辰要将他收為徒弟,這人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但同時,他也不敢想,他努力得讓自己變得優秀,努力得讓自己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只希望能夠維持住現狀。

原來被人關心是這樣的感覺。

“師尊,我記住了。”

顧清辰并不能在這裏留多久,他是淩仙派四大長老之一,淩仙派不願意歸順人皇,此次人皇要求淩仙派進入鐘北山,明面上淩仙派聽從了人皇的話,但到底只是做做樣子,但若是讓人知道顧清辰也在鐘北山,只怕會被其他的宗派落下話柄。

“記住,保護好自己。”

這是顧清辰走時留下的一句話,他給了燭末自己的本命劍,給了燭末那麽多上品的丹藥,就是為了讓燭末保護好自己。

這些年他獨自一人慣,不知道如何對他人好,所以他去問了陳淵城,也去看了譚榮他們與徒弟的相處方式,一個人孤獨久了,總想有人陪陪自己。

如今與莊書白幾人走散,燭末學聰明了,他拿出乾靈袋中的空明別在自己的腰間,空明是顧清辰的本命劍,自身就帶有大乘期修為的氣息,一般的妖獸感受到這股氣息都會避而遠之。

在這片樹林,燭末不知走了多久,人皇的命令就是找到九枝椿寒,而鐘北山開啓的時間一般在七天左右,今日是燭末在鐘北山的第三天,他還有四天的時間,若是找不到,他也必須離開鐘北山。

尋常一人在一個地方走不出去,用不叫多久整個人就會陷入煩躁,燭末也不例外,眼前那沒有盡頭的樹林讓他焦躁不安。

有顧清辰的空明,他不擔心遇到妖獸的襲擊,而是擔心自己會迷失方向,失去了方向他就永遠走不出鐘北山,到時候就會被困在這裏。

心底的煩躁讓燭末腳步加快,他大步跑了起來,視野大部分被山霧遮擋着,可燭末還是眼見得發現了不遠處出現了山壁。

燭末欣喜,急忙跑去。山壁連着山,有山就容易找草藥,出發前燭末特地了解了一些九枝椿寒,這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草藥,聽說能夠活死人肉白骨,傳聞九枝椿寒便生長在間元大陸的聖山,鐘北山。

山壁前有不少碎石橫趟着,他左右看了看,發現這處山壁非常陡峭,正欲沿着山壁往一旁走去,倏然間,一道聲音響起。

“咚,咚,咚~”

燭末聽出,這是敲打聲,他循聲找去,聲音是從旁邊的山壁傳來的。

有人?

籠罩在這裏的山霧似乎是懼怕這聲音,在聲音響起後,它們褪了些,燭末正奇怪,詭異地一幕發生了。

山霧褪下,露出被它匿藏的樹木,樹葉枯黃是這個季節不該有的顏色,有什麽在樹幹上的爬行,仔細一看,是吸血藤。它們沒有靠近燭末,而是盤纏在樹幹上,乍一看這周圍的樹上盡是吸血藤。

有顧清辰的空明護身,燭末并不害怕,他動作一點點的挪到了發出聲響的山壁前,目光一撇,并沒有發現異樣。

盤纏在樹幹上的吸血藤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燭末看去,緊接着一愣。

吸血藤的藤身有多麽的厚實燭末是知道的,但是現在,他看到那條條吸血藤身上冒出一朵朵小鼓包,鼓包冒出後,舒展開來,是殷紅的花朵。

他不知道眼前是什麽情況,一時間看呆了。花開後,有風起,花瓣四落被風卷着,有不少飄到燭末的身前,擔心這些花瓣有毒,燭末後退了幾步,他跨過碎石,身體貼着山壁。

開完花的吸血藤不動了,它的花瓣無味,殷紅的花瓣落得到處都是,燭末想着離開,頓時背後一空,眼前景物一換,在看時,四周漆黑一片。他猛然抓住腰間的空明,這裏除了黑暗,十分的安靜,不一會兒燭末拿出乾靈袋中的火折子,一吹,微弱的火光照進這片黑暗。

這裏是一條甬道,連着山,外頭是一大片吸血藤,還有那詭異的花瓣,燭末想了想,走了進去。

鐘北山中秘境甚多,燭末告訴自己,說不定自己運氣好,能夠碰上一個,十五歲那年不也運氣好從鐘北山走出了嗎?

可當燭末走進一個洞窟,見到一座石臺時,他心底暗嘆,他的運氣還真是好。

洞窟不大,在中央有泉清池,清池中有座石臺,而石臺上正躺着一個人,更神奇的是,清泉下似有夜明珠,皎潔的白光讓燭末看清了洞窟,他吹滅了手中的火折子,收起,繼而将目光落在石臺上。

那人身穿黑袍,兜帽戴在頭上,讓燭末看不清他的樣貌。燭末走進了些,鐘北山開啓的時間一般為七天,七天之後,就會重新關閉,進入鐘北山的修仙者幾乎沒有一個走出的,燭末懷疑面前躺着的這個是不是也是沒有走出鐘北山的呢?

但猜測終究是猜測,燭末不敢确定。

他故意發出點聲響,想要引起那黑袍人的注意,可那人如死屍一般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燭末大着膽子在這洞窟中走了一圈,但始終沒有靠近那座石臺,這個洞窟什麽也沒有,除了……

燭末轉身朝石臺看去,這一看直接吓了一跳,石臺仍舊好好地在那裏,但是石臺上的人呢?

一時間背上冒滿了冷汗,阿姐曾說過,這世上有種人,就是活死人,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人只要一死,留下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可活死人就在于,他的屍體是會動的,小時他只道阿姐是騙他的,可現在看那不見的人兒,燭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

擡腳,他用自己最快的是速度往洞外跑去,然而不等跑出洞窟,他就硬生生撞上一個人,那人被他撞得後退了幾步。

一股力道落在燭末的腰上,是這人的手。

燭末寒毛都豎起來了,隔着衣物,燭末沒有感受到溫度,這黑袍人不是活人!

他想要推開黑袍人後退,奈何對方力大如牛,燭末怎麽推都沒用,忽地一句沙啞如老人的聲音在燭末頭頂響起,他一怔。

他聽到,“天……天……”

燭末身體僵了僵,他用上了靈息,推開了黑袍人,後退幾步與黑袍人拉開了點距離,對方似乎沒有敵意,洞窟裏沒有其他的出口,唯一的出口被黑袍人擋着,燭末想着該如何地離開這裏,眼前頓時閃過一道黑影,等燭末反應過來時,他再次被黑袍人圈在了懷裏。

燭末:“……”

“天……天……”黑袍人會說話,但口齒不清,燭末聽來聽去只聽出了個“天”字。

被對方圈在懷裏,燭末身如木頭,僵在原地,對方的手還搭在他的腰上,若他是名女子,只怕早直呼“非禮”了。

身為男子,被人抱一下也沒什麽,但前提這得是個人。

燭末在黑袍人懷裏掙紮,但他發現,他越掙紮這黑袍人抱得越緊。

燭末:“……”

師尊救命,有人非禮他!

黑袍人一直在重複着“天”字,燭末放棄了掙紮,在黑袍人的話中,他看了看洞窟,這裏暗無天日,說不定黑袍人話中的意思就是要帶他出去。

燭末想想覺得有可能,他拍了拍黑袍人環在他腰間的手。

“請你先放開我,我會帶你出去的。”

黑袍人沒有動作,燭末又拍了拍,對方還是沒有動作。

難不成聽不懂?

黑袍人看着懷裏絕色的人兒,再次嘗試開口,沙啞的聲音發出一絲腔調,燭末聽不懂,估計又是再說“天”這個字。

“你先放開我。”他拍了拍黑袍人的手邊,又做了一個拿開的動作,希望黑袍人能夠明白。

黑袍人安靜了會兒,随後放開了燭末。

腰間的力道散開,立馬與黑袍人拉開了距離,這玩意兒的兜帽将他的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的,燭末只能看到那削尖的下巴。

好似是察覺到燭末的目光,黑袍人有了動作,他伸出手,将兜帽往下拉了拉,這個洞窟并不亮,這一下,燭末連黑袍人的下巴都看不到了。

當然燭末對黑袍人的樣貌并不感興趣,他是誤打誤撞進入這裏的,也不知道出口在哪裏,燭末想的是原路返回,看能不能找找出口忽覺一陣涼風吹到脖頸,他回過頭,身後是這個不大的洞窟,唯有涼薄的清泉,這裏冷得人骨子發麻。

燭末又走回了洞窟,常年不見天日,這裏只有陰寒,他站在石臺的旁邊,看着這汪清泉,随後一腳踏上石臺。

黑袍人在燭末走向石臺時就跟在了他的身後,陣陣寒氣順着燭末的腳,爬上心頭,他蹲下身,摸向石臺上的紋路。

這看着怎麽那麽像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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