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夏炎熱,路上鳴蟬聲起,不少趕路之人停下休息,這地的天氣較為幹旱,有經驗之人在行路過程中會準備一壺水帶在身邊。
間元大陸南部與北部不同,這裏較為幹旱,腳下的沙土被太陽照射地發熱,此處為山丘下,山上樹木密集,但不同于間元大陸北部,這裏的樹木大多為枯樹,只有在雨季時才會長出嫩芽。
燭末随着昊晖堂弟子步行,與身旁的蘇相說着話。這次去往昊晖堂的人員當中,蘇相是其中一個,邢淩峰去了兩名女弟子,器淩峰則是君夜,榮淩峰便是蘇相和餘星闌,而葉淩峰就是燭末。
幹澀的風吹在臉上,帶來一絲燥熱。
一旁的謙紹遞來一壺水,燭末接過。這次去往昊晖堂謙紹也跟在燭末的身邊,這是陳淵城提出的要求,私下裏陳淵城給了謙紹不少防身的法器,昊晖堂交換生的主意出自人皇,他們心知肚明,從君夜在名單上就可以看出,可在外人看來,他們只覺燭末金貴,修仙者乃是經歷磨難提升心境,像燭末這樣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一路上昊晖堂弟子鄙夷的目光就沒有停下過,不過有一人除外,就是容嘯,他似是沒想到燭末也在交換生名單中,路途中頻頻靠近燭末,可又不敢說話,一度讓謙紹豎起防備。
一行人趕了幾天的路,昊晖乾堂大弟子指揮衆人原地休息,燭末找了一處枯樹,在樹下坐着,謙紹跟在身邊,蘇相也在,倒是餘星闌,據說在路上碰到了知己,正與一名昊晖弟子研讨丹藥。
彼時燭末正啃着一枚靈果,自進入金丹,他對靈果的需求大大增加,他也了解到謙紹說那些話的苦心,進入金丹後,他吸收靈息的速度加快,在修煉時,身體會在某一時間傳來灼燒的痛感,與謙紹說得一樣,他的身體跟不上修煉的速度。
忽地一道人影正緩慢的靠近燭末,謙紹看着那僵硬地如同木頭,身形挺直,正一步一挪地往這邊貼近的容嘯,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随後挂上溫和的微笑。
最初容嘯的行為讓謙紹防備了好久,而後燭末告訴謙紹,容嘯乃是他新交的好友,現在謙紹已放下對容嘯的警惕。
蘇相盤腿閉目養神,容嘯挪了好一會兒,終于挪動了燭末的面前,燭末像是剛發現容嘯一般笑着打招呼。
“容兄怎麽過來了?”
容嘯抱拳,一本正經道:“來與燭末兄說說話。”
容嘯的樣貌不似燭末這般妖孽,但也稱得上英俊,只是對方總板着一張臉,看起來有些兇。
天氣燥熱,燭末額前出了不少薄汗。
“間元大陸南部幹燥,燭末可兄可能不太習慣。”
燭末想說還好,他只是覺得有些熱,他不是金貴之人,這樣的環境,他完全可以接收,只是師尊對他太好,讓人一度以為他是一朵嬌花。
謙紹聽着容嘯與燭末的對話,猛然間,他感到後頭的枯木林中出現了一股奇怪的氣息,之所以奇怪,是因為這道氣息不夠純,就像是沉澱的濁水,上清下濁。
如今他的靈魂早已與這具身體契合,他也能娴熟的運用靈息,只是還沒恢複到巅峰,他豎耳傾聽,枯林中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響。
他默默地挪動身體,靠近燭末,神色戒備,那股氣息還在靠近,而且若他沒感覺錯,那人是沖燭末來的,難不成人皇這麽快就動手了?
燭末還與容嘯說着話,不少閉目養神的昊晖堂弟子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一股靈息猛地沖向他們,謙紹眼疾手快地将燭末護在身後。
沙塵起,掩飾了那道身影,謙紹看不清對方是誰,但能确定,來人是獨自一人。
“阿末小心了。”
燭末點頭,愧天祭出,劍氣形成一道防護橫在謙紹的身前,猝然,那道身影一閃,直沖燭末而來,謙紹凝聚靈息與那道身影對上。
這時周圍想起一聲輕笑,是女子的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靈息相碰激起了更多的塵土,影響視線,謙紹暗道不好,耳邊就響起容嘯的喊叫。
“燭末兄!”
容嘯的喊叫由近到遠,眼前一切漆黑,有人遮擋了他的視線,剛才變故發生得太快,燭末根本反應不過來,手中的愧天沒有反抗,燭末能感到自己在移動,待他再次看見時,他被帶到了一處山洞。
面前正站着名女子,女子面帶紅紗,長發辮成蠍尾垂着,血紅長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這樣一看定是個美人,只是燭末看不清她的樣貌。
出奇的,愧天很安靜,在燭末被帶進這個山洞後,便縮小了劍身,別在了燭末的腰間。
女子以一種燭末複雜的神色看着燭末,倆人誰也沒有開口,直到謙紹闖了進來。
在燭末被帶走後,謙紹用盡了一切的辦法尋找燭末的蹤跡,他甚至掐着君夜的脖子,威逼對方說出燭末的下落,昊晖堂弟子直呼謙紹瘋了。
君夜掙紮,口裏說不了話,至終被謙紹甩到了一邊,他劇烈地咳嗽,身體貪婪地呼吸着,謙紹見君夜這幅樣子,便知不是人皇動得手,他冷靜了下來,關心則亂,他想到自己與燭末有契約,他可以根據契約找到燭末的下落。
當他順着契約找到燭末時,就見了這樣一幅畫面,燭末正與一名女子大眼瞪小眼。
“阿末,你沒事吧!”
燭末搖了搖頭。
謙紹将燭末護在身後,警惕地轉身,欲凝聚靈息,視線頓時闖入女子的眼睛,他一怔,整個人呆住了。
“你……你怎麽……”
後者與他一樣,也愣住了,燭末從兩人的反應中看出他們認識。
女子率先開口,聲音裏滿是滄桑蕭索的味道。
“沒想到你還活着……”
謙紹側過臉,看了眼燭末,發現後者神情沒有什麽變化,眼眸中是好奇。
他領首:“當初僥幸活了下來。”
女子一笑,不再站在原地,而是走近燭末,燭末立馬伸手摸向腰間的愧天。
只聽女子問道:“那你呢?”
燭末還一陣奇怪,倒是謙紹先開口:“他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你別……”
女子擺手,讓謙紹放心:“我知道,能輕松被我帶走,不像他。”
倆人說的話燭末聽得雲裏霧裏的,女子眼帶笑意,伸手在燭末的額頭一點,一股酥麻之意從頭頂蔓延至全身,再後來燭末便失去了意識。
謙紹急忙上前扶住軟倒的燭末,厲聲道:“你幹什麽!”
女子雙手抱胸說道:“他既然什麽也不記得了,那我們的對話他還是少聽寫好。”
接着又說道:“不過我有些好奇,竟是你先找到的他,他之前身邊那倆人呢?”
謙紹将燭末小心地扶到一邊,與女子說道:“并不是我找到的他,當初我将靈魂放入這具身體裏面,便陷入了沉睡,是阿末喚醒了我。”
女子道:“阿末?”
謙紹柔聲說道:“他現在的名字名為燭末。”
謙紹這一臉的深情,女子只覺好笑,默默地在背後守護不求回報,這怕只有傻子才會做出來。
“你說,他要是記起一切,知道你為他做的那些事,他會怎麽樣?”
記起一切,謙紹苦笑,他搖頭否定了女子的話。
“不會的,他不會記起的。”
他之所以記得一切是因為他的靈魂未入輪回,他只是換了一具身體繼續活着罷了,但燭末不同,燭末今生只會是燭末。
女子明白謙紹話中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
“你真的做到了?不可能,若是他的靈魂轉世,天道怎麽會沒有察覺,你做了什麽?”
女子逼問,但謙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不予回答。
他詢問女子帶走燭末是為了什麽,剛才的時刻,他險些動手傷了君夜,如今淩仙派還未與人皇撕破臉,他剛才的行為已經為燭末招來了麻煩,也不知君夜會以何種的理由為難燭末。
女子拿出一枚銀針,走到了燭末的身旁,伸手在燭末纖細的手指上一紮,猩紅妖冶的血珠沿着指尖滴落,女子拿出一個瓷瓶接住。
“我需要他的血讓我度過天劫。”
她隐藏了這麽年,為的就是不被天道發現,可不久前發生的事讓她暴露,她怎麽也沒想到,那人會與妖帝合作,現下天劫臨近,她需要東西幫助他躲過天劫。她找了好久,直到聽說淩仙派顧清辰收了徒,顧清辰的名聲在間元大陸誰人不知,她一時間好奇,借着一次機會,她看到了燭末,只一眼,她便覺得荒唐,明明是已死之人,現在竟活生生的出現在世間。
她不敢确定燭末是不是他,直到她發現,燭末的身上帶有愧天,愧天有靈,一生只認一主,能得到愧天的認可,女子才确定燭末就是他。
女子取到燭末的血後并沒有在這地多留,她告訴謙紹,新妖帝想要帶領妖族脫離人族的壓制,他們所忌憚的,就是顧清辰,如今得知顧清辰收徒,只怕會對燭末下手。
謙紹眉頭緊皺,兩方實力都将矛頭指向燭末,也不知顧清辰能不能護住燭末,而且若是被顧清辰發現燭末身上的那個東西,只怕……
謙紹深嘆一口氣,在女子走後,默默陪在燭末的身邊,過來一個時辰,燭末醒了過來,便見謙紹坐在自己的身邊,山洞之中已無了女子的蹤影。
記憶裏是女子觸碰了他的額頭,他就失去了意識,身體并沒有什麽不适,燭末看向謙紹,難道是謙紹趕走了那女子?
“阿末,我們回去吧,不然他們要擔心了。”
謙紹沒有說剛才與女子的對話,他不提,燭末也不問,女子并沒有将他帶多遠,他回去時,便見幾名昊晖堂弟子正在焦急地找他。
燭末剛想開口,忽地感到一陣靈息強勢地将他圍住,接着就是謙紹發出一聲痛呼。
燭末瞳孔驟然一縮,還來不及做什麽,愧天先有所感,劍氣成盾,擋住了朝燭末襲來的攻擊,來人是一名老者,佝偻的身軀,拄着一根拐杖,須發皆以斑白。
謙紹捂着手臂,其上的傷看得燭末一驚,謙紹是人偶,所以他受傷并不會流血,但那處傷卻比流血更加的嚴重,傷口焦黑,有液體留下,是被腐蝕後謙紹的皮膚。
燭末神色一凝,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他轉眸,看向站在老者身後的君夜以及其他的昊晖堂弟子。
這些人要殺他。
謙紹忍着痛,将燭末護在身後,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阿末,等會你快些逃走,我來拖住他們。”
老者拐杖一敲:“想走沒那麽簡單。”
謙紹聽後高聲喊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動顧仙尊的弟子!”
老者不屑一笑,“這地有妖族出沒,顧仙尊弟子不幸死于妖族的手中。”
謙紹雙目微眯,眼眸中泛着冷光,看樣子剛才的女子被發現了。
君夜邪笑着,他對着燭末伸出食指,橫在脖子面前,一抹。今日真是大好的機會,他沒想到會突生這樣的變故,那妖族擄走了燭末,現在餘星闌幾人還沒找到燭末,只要在那之前殺死燭末,那麽顧清辰之後就還會收徒,到時候……
思此,君夜笑意更狠。
“林伯,快殺了他。”
聞言,老者拐杖一敲,在他們的傷口,靈息結成了一個陣法,速度之快,謙紹來不及有動作,陣成,一瞬間,溫度快速上升,燭末覺得周身的肌膚都快被灼傷了。
愧天護主,劍氣釋放與這溫度對抗着,謙紹也不敢怠慢,雙手結印,試圖破陣。
老者的聲音幽幽傳來:“別白費力氣了,老夫這是天火陣,唯有相克的地水陣才可破,但以你們的修為,還不足以發動地水陣。”
謙紹驚慌道:“你說什麽!”他急忙去看燭末的情況,果然燭末此刻正一臉痛苦地捂着眼睛。
那眼角的紅痕正在瘋狂生長,幾息之間就爬滿了燭末整張臉。
燭末死死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皮膚的灼燒感愈加的強烈,經脈似乎都燃燒起來,身體仿佛被看不見的野獸撕咬着,四肢百骸被烈火焚燒着,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壓制的痛呼一點點地從口裏冒出。
“阿末!”
謙紹全力釋放靈息,将燭末團團圍住,希望能夠緩解燭末的疼痛。
意識模糊的燭末聽不見謙紹的呼喊,恍惚間,耳邊響起各種嘈雜的聲音,他單腳跪地,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胡亂地揮舞着,想要驅散耳邊的嘈雜聲。
老者注意到燭末滿臉的紅痕,沒有多想,只當是天火陣所傷。
謙紹不斷釋放着靈息,一邊在找這天火陣的破綻,這并不是真正的天火陣,真正的天火陣不僅能在發動的瞬間焚燒陣內的一切之物,更是能焚燒靈魂。
燭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身體微微痙攣,顯然還在承受痛苦。
若是不能破陣,燭末說不定真的會死在天火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