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東閣主人名為樓漢樂,與段九華一樣是妖族,段九華的原身是一只黑蛇,妖獸與妖其實相差不大,後者也可以說是化形了的妖獸,段九華原身的名字叫做緣蛇,在蛇類妖族中屬于頂尖血脈。
燭末打量了會兒樓漢樂,對方被段九華拉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燭末發現樓漢樂的首飾以及衣衫上的繡紋都為紫色的蘭花,難不成是蘭花妖?
燭末猜對了一半,樓漢樂原身像蘭花,卻并非蘭花,若是燭末問出,便可知道,樓漢樂的原身乃是燭末曾經看過書籍中提到的川榆紫蘭,此物與九枝椿寒齊名,都是世間少有的奇藥。
樓漢樂哭夠停了下來,站在燭末身旁淚眼隐隐地看着他,燭末一本正經地與她對視,他盡量讓自己的目光溫和一些,防止樓漢樂再次大哭。
“主……唔……”話未說完,就被段九華捂住了嘴巴。
燭末疑惑:“什麽?”
段九華語調加快,緊張道:“沒事,我擔心她說話沒有分寸。”
樓漢樂用手拍了拍段九華,示意後者放開她,段九華給了她一個“不要亂說話”的表情,放開了樓漢樂。
這一次樓漢樂壓下了那脫口而出的稱呼,對着燭末說道:“你叫燭末?”
燭末點頭。
樓漢樂翻了翻身上的儲物袋,從中找出一顆極其漂亮的靈石,燭末發現是星辰石,對方一臉肉疼的模樣将星辰石遞到燭末的面前。
“這是見面禮,請收下。”
莫名其妙,燭末覺得眼前這一幕十分的眼熟,腦海中浮現出一副斷斷續續地畫面,他似乎看見眼前這人也如這般心不甘情不願地将手中的東西給自己。
“漢樂摘的果子最好吃了。”
“天……大壞蛋!”
少女嘟着嘴大罵,将剩下的果子兜在自己的懷裏快速地跑開了。
燭末回神,回絕了樓漢樂的星辰石,這靈石他也有,在鐘北山閉關的三年,他撿了不少。
樓漢樂幾乎是下一刻就要把星辰石放回儲物袋中,被段九華阻止了,對方的語氣略帶嚴肅,輕聲喝道:“別忘了規矩!”
樓漢樂扁扁嘴,又不情不願地将手中的星辰石遞給燭末,這是他們需要遵守的規矩,與他們的主人見面,需要獻上能夠讨主人喜悅的東西,這個規矩他們一直記在心底,好在這人不是個挑剔的,只要他們給的東西,都能夠博得這人一笑。
這一次燭末大方的收下,他發現,若是他不收下,他們就不罷休,之前與段九華見面,也是這樣。
段九華說帶燭末見一個人,就真的是見一個人,在樓漢樂将星辰石給燭末後,倆人便沒有再留燭末,走出東閣後,燭末直徑去找了謙紹,他還有話要問。
正在打坐的謙紹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他起身去開了門。
“阿末!”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剛才那般尴尬的場景,燭末取下了脖子上的吊墜遞到謙紹的面前問道:“這個是不是種子?”
這顆妖晶被保存得很好,謙紹知道燭末的重視,小心的接過,這一次謙紹看仔細了,在妖晶的內部有一朵小小的桃花。
将妖晶還給了燭末,見燭末一臉緊張地等待宣判,謙紹和聲細語道:“是的阿末,這是顆桃花妖的種子。”
幾乎是在一瞬間,燭末的眼睛就亮了起來,跳動的心被喜悅浸透,他緊緊地握着妖晶,從沒有想過,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阿姐能夠複活。
自當年的一次意外,阿姐的死成了他心底的結,他記得阿姐說的話,讓他活下去,燭末為了活下去做了許多努力,更是吃了以往從未吃過的苦。
每一次為了一點食物而被孩童羞辱的時候,燭末都會蜷縮在阿姐留下的桃花樹旁,他沒有訴苦,他只是在告訴阿姐,他今日的開心和喜悅。
絕美的桃花眼充滿着依戀,燭末重新将吊墜挂了回去,心下決定。
“我要離開!”
謙紹一怔,“阿末你說什麽?”
燭末沒有瞞着謙紹,他将見到花非魚的事告訴了謙紹,聞言謙紹重重地皺眉,複活妖的确是有法子,可花非魚如此說,只是為了讓燭末跟她離開。
淩仙派得到的消息,謙紹也知道一些,刺殺新妖帝的罪妖就是花非魚,如今花非魚背負這整個妖族的追殺,謙紹擔心燭末也會被牽連。
“阿末,那名女子很危險。”
謙紹想要勸燭末放棄,可又想起燭末對他阿姐的重視,何況花非魚能提出這個法子誘惑燭末跟她離開,自然是有把握複活這桃花妖,想起花非魚的原身,對方也的确有這樣的資本。
燭末要離開,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告訴顧清辰,他去了顧清辰的住處,屋內是空的,他找了兩圈也沒有找到顧清辰,正想着要不要留下書信告訴顧清辰,就見刑南鳶朝這邊走了過來。
刑南鳶也看見了燭末,正要和他說句什麽,燭末反而先開了口。
“邢長老,請問師尊他在哪裏?”
每次見到燭末,刑南鳶都在心底暗嘆一句,一個男的長得那麽好看幹什麽。
“他應該提早回了淩仙派。”
聽此,燭末對着刑南鳶作揖說道:“麻煩邢長老帶我向師尊捎句話,徒兒暫且不回去了。”
“啥?”刑南鳶差點跳起來。
“你……你別開玩笑,你不回去!”
燭末點頭,刑南鳶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要說你自己去說。”
她可不想自己的邢淩峰被顧清辰的空明光臨,自三年前燭末消失,顧清辰整個人就陰晴不定,頻頻觸黴頭的陳淵城掌門院都不知道被砸了幾回了。
現在顧清辰這寶貝徒弟說不回去,他要是到顧清辰的面前說了,下一刻她的邢淩峰就會被攔腰折斷吧?
看出刑南鳶的為難,燭末雖然不解,但也不強求,到時候傳信給顧清辰就好。
他帶着謙紹離開,動作迅速地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淩仙派居住的客棧。
第二日淩仙派離開,燭末并不在其中,刑南鳶為此特地去尋了燭末,卻發現,她竟然絲毫沒感受到燭末的氣息。
淩仙派中除顧清辰,就屬她的實力最強,除非燭末用上了屏蔽氣息之物,否則她不可能感知不到。
“怎麽就不能太平兩天呢?”
……
傍晚天際最後一絲光線漸漸隐去,鍛器城門外所挂紙燈籠落下淡黃色的光芒,看守城門的人開始換班,謙紹為燭末洗了個靈果,讓燭末吃下。
與花非魚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但後者完全沒有出現的意思,難不成是在耍他?
鍛器城外叢林密集,這裏靠近東林,總會時不時冒出一些低階毒物,幼小的愧天随意地砍死一只毒物,乖巧地回到主人的身邊。
燭末将愧天捏在手裏,低聲說道:“行了,這點毒物傷不到我,你別給我找麻煩。”
之前看刑南鳶的反應,燭末便知顧清辰應該是不同意他離開,為了防止自己被顧清辰抓回去,燭末在今日才給顧清辰傳信,以顧清辰大乘期的修為,用不了多久就會來到鍛器城。
為此他特地去找了段九華和對方借用了鎖息,隐藏住自己的氣息。
完全入夜,鍛器城外被黑暗籠罩,守城的人再挂上了一些燈籠,東林生活太多的妖獸和魔獸,一些高階級的妖獸生了靈智,有時會選擇出到東林的外圍覓食,為了防止被這些妖獸襲擊,守城的人會穿上段九華鍛造的铠甲,挂上燈籠也是為了看清是什麽妖獸。
燭末站在燈籠光線照不到的地方,他身披黑袍,仿佛是融入黑夜的鬼魅,周身散着森冷。
少傾,他感到有東西觸碰自己的腳踝,燭末低頭看去,是一條小小的藤蔓。
在黑夜下,燭末看不清藤蔓的顏色,這藤蔓在觸碰完燭末的腳踝後,就縮回了身子。
燭末擡腳跟上。
星子點點,夜風微寒,月光被薄薄的雲層擋住,只能洩下了些許。
當燭末步入密林時,一點星光飄到了燭末的面前,為他照亮面前的路,這是螢火妖,屬于低階級妖獸,燭末被藤蔓帶到了一汪水潭前。
雲散去,月光照射而下,宛若銀河之水傾瀉下來,燭末看到,在那汪水潭前,一名女子正坐那梳發。
花非魚動作不緊不慢,只将這頭秀發梳得平整,她的身上又添了幾處的傷,用了些草藥糊着,就不再管了。
今日她仍舊面帶紅紗,讓燭末看不清面貌,只是那一身的傷讓心觸目心驚。
“你來了。”花非魚梳好頭,轉眸笑看燭末,這一動作牽動了她脖子上的傷,燭末呼吸一窒,接着月光,他看清了花非魚脖子上的傷。
那傷像是勒痕,紫紅的痕跡,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滴出血來,顯然下手之人是要取花非魚的性命。
燭末沒有過問花非魚傷口的原因,他與這妖本就交識不深,但他也做不到視而不見,他拿出顧清辰給的療傷藥,遞給了花非魚。
花非魚輕笑一聲:“你還是這般。”
這般的好,若不是這份善,這人也不會魂飛魄散,她接過藥物,道了聲謝。
将藥膏塗抹在身上,清涼的感覺在皮膚上泛起,顧清辰給的藥向來都是極好的,不一會兒花非魚感到身上新添的傷口沒了灼痛感。
謙紹注意這地,這裏沒有妖獸和魔獸,最多就是幾只螢火妖在飛行,他問道:“妖族現在還在追殺你。”
這話不是反問,而是肯定,花非魚一身的傷,顯然是剛結束一場厮殺。
花非魚滿不在乎道:“那小孩跟我耍陰謀,我給了他一點教訓,誰知道對方記仇了。”
小孩?燭末疑惑,謙紹卻心下了然,以花非魚的年紀,新妖帝的确是一個小孩。
“複活妖,你需要找到幾樣東西為引,而這些東西皆在妖情都。”
妖情都乃是妖族聚集居住的地方,花非魚不鹹不淡的語氣,陳訴出燭末接下來會面臨的未知。
妖族千年來被人族壓制,對人族充滿了仇恨,一個修仙者進入妖情都,将會面臨各樣的危險,而燭末現在的修為只在元嬰,從未有元嬰修為的修仙者只身進入妖情都的例子。
燭末沒有猶豫,堅定地點頭,如果能夠複活阿姐,他願意冒險。
“既如此,我們走……”
話說到一半,花非魚忽感一絲強大的氣息正在靠近,身體神經本能地緊繃,她眸光一斂,對着燭末笑道:“看樣子,我們需要玩次捉迷藏。”
謙紹也在同一時間察覺到了這股氣息,他迅速地将燭末拉到身旁,給了花非魚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指了指那汪清泉。
燭末不喜水,這是謙紹這麽多年在燭末身邊所發現的,但是現在顧不了這麽多,那股氣息他過于熟悉,是顧清辰。
在燭末茫然的目光中,謙紹攔着燭末的腰,縱身跳入清泉,冰涼的泉水朝燭末的口鼻襲來,窒息感瞬間将燭末淹沒,他難受地掙紮兩下,讓他腰間的手收緊了幾分。
花非魚素手一揮,對着清泉下了一道印記,在瞬息間一道屏障形成,隔絕一切的氣息,這是她的特殊能力,因這能力,使得天道無法發現她。
顧清辰來時,便見一名女子坐在清泉邊梳妝,女子的眼睛淡靜如海,若是只注意眼睛,這便是一個極美的女子,可惜,在女子的右臉有道潰爛的傷疤,就像被天雷灼傷一般。
花非魚雙手交疊放于腰側,對着顧清辰行了一禮。
“小女子花非魚,見過顧仙尊。”
夜色濃如水墨,風聲裹挾着草動,似有山鬼哭泣穿梭在密林中。
“罪妖。”
顧清辰的身上有着股與生俱來的孤高清傲,他目光淡漠,眼神幽深。
“顧仙尊可是要為難小女子?”她語調柔細,話中帶有委屈。
顧清辰一直都是妖族和魔族所忌憚的存在,這人不僅年紀輕輕就步入了大乘期,更是将劍用得出神入化,顧清辰身上這股淩冽的靈息,花非魚暗驚,這人恐怕就差一個契機,便可步入渡劫了。
顧清辰不欲為難花非魚,他來這鍛器城只是為了找燭末,在受到燭末的傳信說不回去時,顧清辰第一反應就是燭末要進入東林,東林對任何一名普通的修仙者都是極大的誘惑,況且燭末才步入修仙界幾年,他的這個徒兒,表面看着沉穩,實際上還是小孩子心性。
瞧着顧清辰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東林處,花非魚眸光閃了閃,似是不經意提起的。
“向顧仙尊這般俊美的人實在少見,阿不對,剛才倒是見到一個。”
顧清辰睨了一眼花非魚,等着對方繼續說。
花非魚取出紅紗,重新戴在臉上說道:“方才見到那俊美的人兒,領着一個傀儡進入了東林,那模樣生得真是俊。”
順着花非魚的眼光,顧清辰擡腳閃身離去,直到顧清辰離開一會兒,花非魚才解開清泉的印記,裏頭的謙紹和燭末冒了出來。
燭末被嗆了好幾口水,渾身濕透,有水在身上,窒息的感覺就沒有散過,他不耐地掏出暖石,試圖驅散身上的寒意。
花非魚将探究的目光落在謙紹的身上,後者面色平靜,讓她看不出什麽。
不過現在她不想深究,燭末身上帶有段九華鍛造的鎖息,可以很好的封鎖身上的氣息,顧清辰自然是不會發現,但是顧清辰現在進入東林,若是沒有找到燭末,便會來找她算賬,她還得罪不起那人。
“我們快走吧。”
燭末忍着不耐點頭,三人幾個閃身離開了鍛器城,全然不知,在他們走後,有倆人出現在了他們剛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