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塵生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的午後,彼時他正躺在一張床上,花非魚正坐在床沿,打濕帕巾給他擦身子,布滿醜陋皺紋的身體,如同千溝萬壑的山脈般,林塵生神色一凝,擡手朝花非魚扇去。
“啪!”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周圍,接着便是林塵生冰冷地質問。
“你去了哪裏!你知不知道我快死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可見林塵生用了多大的力氣。花非魚沒有惱怒,面對愛人的無理取鬧,花非魚溫柔地說道:“是~我的錯,下次我不會離開那麽久。”
她就如母親哄幼兒一般,柔聲地說道,直說得林塵生臉色緩和了幾分才停下。
花非魚走至一旁的桌子,端起一杯水讓林塵生喝下,說道:“可是塵生,我這次回來的匆忙,藥沒有找齊,我還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林塵生愣了愣,花非魚口中的藥是什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也知道,花非魚每次離開都是為了找藥,他沒有想到,這一次花非魚沒有将藥找齊,他看了看自己布滿皺紋的身體,一時怒從心起,拿着手中的茶杯就朝花非魚砸去。
“花非魚你是不是想我死,你這個醜陋的女人!”
花非魚不躲而不閃,被這麽被茶杯砸到,迎着林塵生憤怒的眼神,,花非魚這一次倒沒有溫柔一笑,被寵壞的小孩,永遠都會朝父母伸手,他們覺得理所當然。
沒喝完的茶水被潑在花非魚的身上,手臂處傳來滾燙的痛感,她幽幽地朝林塵生說道:“有的時候,我的确想要你死。”
樹影交疊,光斑灑在小院上,有清涼的風吹拂過來,妖仆迎風而站,斑駁的陽光照射在她們的身上,安靜的小院中突然傳來一句暴怒的男聲。
“花非魚,你說什麽!你好大的膽子,從今往後別讓我看到你!”
花非魚嘴角擒着笑,看着林塵生發瘋,這人知道如何拿捏自己,以往每當這人說出“從今往後別讓我看到你”她就會上前哄他。
但這一次花非魚不想如他的願,一味的溺愛只會讓對方變本加厲。
“好的,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說罷,也不給林塵生反應的時間,甩手離去,林塵生像是沒料到會這樣,就這麽愣愣地看着花非魚離開。
花非魚離開一走就是七天,林塵生也在小院中等了七天,這幾天的過程當中,他一再得詢問妖仆花非魚什麽時候回來,然而兩名妖仆将他的話當做了耳邊風,完全沒有去理會,失了以往對他的恭敬。
一時間,林塵生慌了,他擔心花非魚真的不回來,因此他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詢問妖仆,但兩人都沒有回答林塵生。
恐懼在這一切爬上了心頭,全身被冷汗浸透,俊秀的臉龐蒼白一片,誰都怕死,他恨花非魚,但是他不想死!
他拄着木仗,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小院,兩名妖仆沒有跟上,林塵生的心涼了半截,以前只要他出門,妖仆就會跟在他的身後。
林塵生想起不久前在小院中見到的容貌妖孽的男子,灰白的長袍披在身上,林塵生走出小院尋找燭末的足跡,他斷定花非魚是去找那名妖孽般的男子了。
路過的妖族用怪異的神情看着這名俊秀的男子,明明有着二十出頭的臉,但走路的姿态完全就是年過古稀的老人,更奇怪的是,這名年輕小夥的身上還帶着股難聞的屍體腐臭味。
林塵生看到不少妖族掩着鼻,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加快了速度,花非魚給他的藥能讓他的身體段時間內恢複,具體是在十天左右,但現在花非魚已經離開七天,他必須快些找到花非魚,他不想死,不想成為一灘爛肉。
……
今日難得,顧清辰沒有離開客棧去找所謂的魔物,近幾日魔族動作頻繁,顧清辰想要順着他們的手找到那個魔族。
燭末發現這幾日大街上出現了一些與妖族不同的人,他知道這是魔族,因他之前看過魔族的幼童。
他坐在茶水間,等着那名老人出來乞讨,好叫謙紹把靈石給他們,這段時間,他算是與那名老人和小孩混熟了,老人的兒子當年為救兒子,而死在人族修士的手下,因此他們恨極了人族修士,這一次顧清辰進入妖情都服用了陳淵華的隐藏氣息的丹藥,對方好歹是人族中的顧仙尊,人族中最強的修士,如此光明正大的進入妖情都,很容易引起騷亂。
燭末沒有等來老人,反而等來了另一個熟人,林塵生正拄着木仗,顫抖着身子朝燭末所在的客棧走來,陰冷的目光緊緊地盯着燭末。
燭末居高臨下地看着林塵生,不明白這人來這幹嘛,難不成來找花非魚?
林塵生站在客棧門口遲遲不進去,客棧內的小厮看着奇怪,出來問道:“公子可是要住店。”
林塵生陰毒的目光這才收回來,在外他是一個溫潤爾雅的書生,他對着小厮輕聲說道:“我是來找人的。”
聞言,小厮明顯一愣,上下打量着林塵生,明明看着就是一個年輕人,怎麽聲音這麽蒼老,而且身上有股難聞的味,可他不敢過問,做他們這一行的,還是少說些話的好。
他的臉上重新帶上笑,對着林塵生做一個請的動作。
林塵生走進客棧,直奔二樓的茶水間,燭末已坐在那裏等着了,看着對方一步一顫地走了進來,燭末好心地給對方倒了一杯茶。
在林塵生走近的那一刻,一股難聞的屍體腐臭味撲面而來,燭末沒忍住用手掩鼻,而謙紹重重地皺了眉頭。
人死後,屍體會一段時間後發出臭味,越久味道越重,林塵生身上這完全就是屍體的腐臭味,可對方又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想起上次見到的林塵生,當時對方就猶如一灘爛肉,癱倒在地上,兩名妖仆正扶着他進屋。
謙紹肯定自己的判斷是沒有錯的,林塵生是人,但活得像妖,雖不知花非魚用了何種的方法,林塵生本應該是一個死去的人,人族當中唯有修仙者可長壽,境界越高壽命越長,若是飛升,便可成仙。
對方看見燭末的動作,眼神中再次染上了陰毒,謙紹警惕地盯着林塵生,後者只是慢慢地坐在了燭末的面前開口質問:“花非魚在哪?”
竟是他意想中的問題,燭末面上冷靜,不将林塵生陰毒的眼神放在眼裏,他擺擺手,淡淡說道:“我不知道。”
他說的是實話,這幾日他都在客棧之中修煉,根本沒有見過花非魚。
但林塵生顯然不信,花非魚這個女人從來不将別人帶回那個小院,燭末是第一個,這一次花非魚突然的離開,他很難不懷疑是燭末勾引了花非魚,對方的樣貌又這般的妖孽。
“哥哥,你在嗎?”
忽然,一道稚嫩的童聲從窗外傳來,燭末探出頭看去,小孩被老人抱在懷裏,正朝他喊,這兩天與老人熟絡起來,燭末知道了小孩名叫童童,是鹿族。
小孩這次來手中拿着一束桃花,燭末和他講過一個故事,他的花妖姐姐,自那之後,小孩時不時會帶着一株桃花來找燭末。
燭末看了一眼謙紹,後者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同時擔心燭末一人,燭末一笑,用只有倆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我可是元嬰修士。”
林塵生是普通人,雖然對方一直給燭末一種詭異的感覺,但對方是普通人這點,他還是确定的。
謙紹走出了茶水間,卻碰見朝這邊過來的顧清辰,對方清冷的眼眸在看到他時,面露不悅,謙紹視而不見。
倆人擦肩而過,謙紹離開,林塵生剛想開口,便看見一清冷的仙人走了進來,本有些淡漠的青年,在這時揚起了笑臉,絕美的容貌仿佛鍍上了金光,顯得十分耀眼。
“師尊!”
顧清辰輕輕點頭,這幾日他因為魔物的事忙得不可開交,陳淵城每日都傳書信過來,一是在告訴他,刑南鳶已經帶着一部分淩仙派弟子潛入了妖情都,二是在告訴他,不要沖動。
其實魔族尋找王族血脈,他們不需要如此大動幹戈,但前提是他們找到王族血脈後,不可發動對人族的進攻,千年前的三族大戰,古籍上并沒有詳細的記載,魔族為何會沉寂,三族大戰又是如何結束的,這些都不了了之,這麽多年,他們不是不知道魔族在養精蓄銳,否則人皇也不會着急成那樣,他們不予與人皇為伍,但同樣的他們也不願兩族大戰。
顧清辰将目光落在林塵生的身上,好似在詢問。
茶水間充斥着股難聞的腐臭味,燭末靠近顧清辰幾分,這腐臭味才被冷冽的竹香代替。
“剛認識的朋友。”
林塵生身上死人的味道太重,顧清辰釋放出了一些靈息,覆蓋在林塵生的身上,下一刻這雙清冷的眼眸被驚鄂占據。
他的靈息剛探到林塵生的身上,就悄無聲息地散開了,他是大乘期,實力接近渡劫,他能探普通人的根骨,能探修為比他低的修士,可他卻無法探面前的這人。
“死人?”
顧清辰冷冷地說道,燭末被對方如此直白的話嗆了一口茶水。
“咳咳!”他咳得面色發紅,顧清辰用手拍了拍燭末的背,幫助他順氣,燭末覺得丢臉死了,自己好歹是元嬰修士,若是傳出去,說自己被茶水嗆到了,他估計是間元大陸第一個被茶水嗆到的元嬰修士吧?
林塵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死人這個詞他聽到不下百遍,但次次讓他變了臉色,有時他還會指揮妖仆殺掉說這詞的人,但是現在,他做不到,他需要先找到花非魚。
外頭的老人接過謙紹給的靈石,沒有再去以往的位置乞讨,這幾日只要他來找燭末,對方就會給他一袋靈石,他感激地表示已經足夠了,但燭末沒聽,無法,他只好尋些有趣的東西給燭末,在他眼裏燭末就是貴族小公子,還擔心自己做的東西燭末會不喜歡,但沒想到後者喜歡得不得了。
燭末瞥了眼離去的老人,轉眸對上顧清辰不悅的目光。
“師尊,他們很可憐。”燭末解釋道。
在顧清辰的眼中,妖或許比魔族好上幾分,但終究與人族不同,妖始終是妖,是欲望和貪婪的代表,顧清辰不止一次看見年輕的人族修士死于妖族人的手中,自小師尊的教導,讓顧清辰在潛意識裏認為妖就是惡。
顧清辰不再過問,坐在一旁沉默了下來,林塵生早已不耐煩,蒼老的聲音帶着狠意,說道:“快告訴花非魚在哪?不然我殺了你。”
燭末挑眉,完全不将林塵生的威脅放在眼裏,自己好歹是元嬰修士吧。
林塵生急得快發瘋了,若是再找不到花非魚,他真的會死。
“我不知道。”
這是燭末的回答,從始至終沒有改變,林塵生卻在燭末的這一話後白了臉色,他匆匆忙忙得站起,喘息着,顫抖身軀,拄着木仗,向外走去。
燭末不告訴他,他就自己去找,他一定要找到花非魚,一定要找到花非魚。
心理防線就是一根緊繃的繩索,正在斷裂的邊緣,只需要再拉緊一些,便可繃斷。
林塵生離開,茶水間的腐臭味散了一會兒才幹淨,顧清辰餘光瞥了眼這個詭異的人,看向了燭末。
“看清在結交。”
燭末被顧清辰這笨拙的話逗笑,他身體向前一傾,語氣帶着點撒嬌。
“知道啦師尊!”
知道你對我的關心,知道你是為我好,燭末臉上的笑意更甚,他認真地盯着顧清辰,這人怎麽會這麽好,一再的包容容忍他。
燭末有時會害怕,他害怕顧清辰知道他是魔物後,對方失望厭惡的表情,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厭惡,但他不可以不在乎顧清辰的厭惡。
這是為什麽?
此刻的燭末不解,他努力地想要想通,卻在将來的某一時刻無比後悔。
第二日,客棧來了個絕世美人,之所以被叫絕世美人,乃是這名女子手中的團扇繡着絕世美人幾個字,小厮第一次見着這樣的女子,但還是挂上的得體的笑,上前詢問。
“姑娘可是要住店?”
樓漢樂拿着團扇扇了扇,回了小厮一句,“我要找人。”
怎麽都要找人?小厮心底暗念,但還是做了個請的手勢,樓漢樂提着裙擺就挎了進去,她手裏的這把團扇可是東閣珍藏的寶物,是東林中出産的靈器,她專心地挑了好一會兒。
燭末不難找,只要找到謙紹,便知燭末在何處。
房門被敲響,燭末以為是謙紹,起身開了口,卻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漢樂閣主!”
“主……咳!燭末,好久不見,這個給你,希望你喜歡。”
這把團扇很精致,以紅紗為面,金石為輔,在團扇的邊沿組成倆朵秀雲。
燭末抓在門沿上的手捏緊,腦海裏有斷斷續續地畫面,他不明白樓漢樂為何找來,他沒有邀請對方進來,因男女有別。
“漢樂閣主,你收回吧。平白無故,我不能拿你的東西。”
要不是段九華千叮咛萬囑咐地告訴樓漢樂,不可暴露,樓漢樂真想直接告訴燭末,可想起段九華的囑咐,樓漢樂只好把之前想好的說辭拿出。
“不是白拿,小女子有事相求。”
燭末眼神一閃,問道:“何事?”
樓漢樂心底暗想,她就知道燭末會這麽問,。将手中的團扇塞進燭末的懷裏,說道:“此事現在不方便說,以後我會告訴你。”
這話有多少可信度,燭末還是能聽出來的,他就是一個普通修士,不過就是淩仙派的弟子。
看着燭末眼中的懷疑,樓漢樂弱弱地解釋道:“是真的。”
“我不信。”
樓漢樂無語凝噎,主人果然不好騙。
倆人的對話引來了顧清辰的注意,一旁的房門被打開,一股大乘期強者的威壓直直朝樓漢樂壓來。
樓漢樂驚呼一聲,往燭末身後躲去,她可是知道來人是誰的,她主人的師尊,間元大陸最強的修仙者,顧清辰。
容貌絕美的女子縮在容貌妖孽的男子身後,留仙長裙與白衣交融,女子聲音淺淺在燭末的身旁說了句什麽,後者似無奈似寵溺地一笑。
“師尊不是壞人。”
這一幕不知為何讓顧清辰胸口一悶,一股莫名地煩躁在心底升起。不悅的氣息在周身散發,樓漢樂又往燭末的身後縮了幾分,她怎麽覺得周圍那麽冷呀?
顧清辰不喜妖,燭末解釋:“師尊,她是我的朋友。”
顧清辰嫌少入世,認識的人除了淩仙派幾位峰主,便是昊晖堂的堂主和幾位長老,何況樓漢樂身為東閣閣主,極為神秘,在鍛器城時,燭末就聽說過。
不知對方身份,但知是妖,燭末才來妖情都幾天,就結交了這麽多的妖族朋友,顧清辰目光一轉,看向了燭末懷裏的團扇。
他認識,是星宿,這把團扇的名字,如此取名是在于團扇紅紗上的點綴,在夜間可泛起點點微光,過去他曾聽陳淵華提起過,這把團扇産自東林,是集天地靈息的産物,可呼風喚雨。
這只妖竟能得到這把星宿,再看妖縮在燭末身後的樣子,顧清辰想起,妖族民風開放,大膽的女妖可拿出心愛之物向男子求愛。
“過來!”
顧清辰面容沉寂,燭末能看出對方的溫怒,男女授受不親,他這般的行為的确不好,燭末聽話的走到顧清辰的身旁,顧清辰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大乘期的威壓顧清辰只針對樓漢樂,陳淵城的囑咐顧清辰還是有聽的,大乘期的修為在間元大陸少之又少,人族當中只有顧清辰達到了這個修為,據傳聞,新妖帝也是大乘期的修為,并且這位妖帝十分的親民,深得妖族人的愛戴,顧清辰來妖族這些天,還沒見過新妖帝。
樓漢樂見她的主人乖乖地站在顧清辰的身邊,不開心的撇撇嘴,輕鬧燭末不懂得憐香惜玉,沒看見顧清辰剛才那想要殺人的眼神嘛。
“燭末,我……”
“姑娘,還請先回吧。”燭末極有禮貌地表達逐客的意思,就算樓漢樂想要繼續說些什麽,也只好閉上了嘴。
樓漢樂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客棧,好在的是,燭末收下了那把團扇,妖族與以往有了些變化,樓漢樂聽說了這名新妖帝,據說是一位狐族,本想着回去的樓漢樂忽地有了一個主意,她想要去拜訪拜訪這位新妖帝。
一路走向帝宮,七彩的花朵映入樓漢樂的眼簾之中,狐族愛美,會種這些花也是自然,但樓漢樂還是在心底暗嘆一聲,這新妖帝有些臭美了吧?她一個女孩子也沒有這麽愛花。
她避開巡邏看守的的人,悄身進入帝國,這麽多年沒有回來,樓漢樂一時間迷失了方向,在這裏兜兜轉轉了幾圈,樓漢樂走進了一片花圃,翠濤色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着,樓漢樂好奇的目光一凝,這是一種毒碟,自身含有劇毒,在他們妖族當中有一個定律,就是原身越漂亮越是有毒,這翠濤色的毒碟的毒性在他們的種族當中可謂是名列前茅。
“誰?”立時,有道聲音傳來,樓漢樂一個機靈,躲入了花叢之中。
毒碟被激,紛紛飛舞起來,腳步聲由遠到近,樓漢樂牽上一株湛藍色的花朵,使自己的氣息與這朵花朵相容。
來人是一名男子,容貌妖豔,樓漢樂看到時,心底一顫,對方的身後跟着幾名妖仆,她雖然笨,但還是知道,走來的這名男子,就是新上任的妖帝。
狐族愛美,衣飾多以自己的皮毛顏色為主,這新妖帝身着紫衣,難不成是一只紫狐?可她怎麽聽聞,新妖帝是一只白狐!
“搜!”一聲令下,幾名妖仆動作迅速,将整個花圃檢查了一遍,因為知道新妖帝愛花,所以他們沒有查看那片花圃,倒是新妖帝,那雙狐眼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這片花叢。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的樓漢樂深知瞞不住,只好慢慢地從花叢中站起身來,她用袖掩面,目光平靜地與新妖帝直視。
幾名妖仆跑至妖帝的身邊,警惕地看着樓漢樂。
“來者何人!”
許是有妖仆給這花叢澆水了,樓漢樂衣袖各處被水珠浸濕了不少,女孩子總是愛美的,她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
對着新妖帝說了句“不和你們玩了”,身形一閃,離開了這裏。
妖仆正要跟上,一雙漂亮纖細的手攔住了他們。
“不用追了,你們追不上,對方的修為,我都看不清。”
但對方的氣息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他對着其中一個妖仆說道:“去問問蛇族和花族,是不是有他們過去首領的消息。”
妖仆應下,動作迅速的離開。
其餘幾名一愣,但不過多問,蛇族與花族過去的首領乃是兩位強大的妖,特別是花族的首領,是妖族中唯一的川榆紫蘭,與祥瑞九枝椿寒齊名,但在千年前,三族大戰後,兩位首領自此失蹤,蛇族和花族傳來首領失蹤的消息,可當時的妖族已然無暇顧及。
樓漢樂一路狂奔,跑到妖情都的邊界才停下了腳步,她大口的喘着氣,自出生長到現在,他就沒有如此狼狽過,段九華在這附近,見着樓漢樂出來,連忙上前。
“如何?”接着又奇怪地看着樓漢樂。
“你不會塞在他的懷裏就跑了吧?”
樓漢樂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主人他收下了。”
段九華提起的心終是落下了,謙紹說,他們想要擺脫那人的控制,借着那日,段九華在想,他們為什麽要守這規矩,明明那人已經忘記一切,可當段九華想到,他們不在是那人身邊的人,心底就止不住的難受。
樓漢樂抱怨燭末,竟然忘記了他,段九華看着對方眼中的難過,似是在那一刻明白了,他們不過是在逃避,是在怨恨,怨恨那人就這麽離開了他們,他們守着這規矩,不過就是不想忘記那人,不過就是想回到那人的身邊。
段九華道:“既然他收下了,你為何這般模樣。”
說起這個樓漢樂就來氣,她雙手叉腰,繪聲繪色地與段九華講述他進入帝國遇見新妖帝的事。
聽後,段九華無力的扶額,他就知道讓樓漢樂去一定會出事。
“行了,這段時間我們不要出現在妖情都了,不然的話,我怕妖帝察覺。”
樓漢樂不服:“我們幹嘛要怕他,以我們的身份,他見到我們還要行禮呢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段九華伸指彈了一下樓漢樂的額頭,後者吃痛,沒好氣道:“你幹嘛!”
正要說,遠處走來一名身穿麻衣的婦人,這裏是妖情都邊界,生活在這裏的妖一般都是普通的妖族,但段九華還是拉着樓漢樂離開了。
那婦人正手捧一籃布衣,緩緩渡過橋梁到對岸去。
樓漢樂被段九華拉着,走出了一段距離,後者不耐地甩開了段九華的手。
“你幹嘛這樣,那婦人估計都不認識我們。”
段九華瞪了樓漢樂一眼,“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我們是什麽身份。”
樓漢樂沒頭腦地回答:“我們是段九華和樓漢樂呀?”
段九華眼皮跳了跳,他想知道,花族都是樓漢樂這般的腦子嗎?
他再次伸出手指彈了一個樓漢樂的額頭,鄭重道:“你別忘了,我們是妖,且還是蛇族和花族過去的首領。”
樓漢樂翻了個白眼,“這怎麽了?”
段九華氣得咬牙,真想撬開樓漢樂的腦子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也真不知道,以前那人為什麽要将一個這麽傻的帶在身邊。
“你聽我說完,我們是過去蛇族和花族的首領,但重點的不是我們這一個身份,乃是我們的另一個身份。”
聞言,樓漢樂立馬用手捂嘴,原先的糊塗全部褪去,暗惱自己笨,把這一層給忘記了。
“如今間元大陸已經很少聽見主人的名字了,幾乎所有的修仙者都不認識主人,他們也不清楚鐘北山關閉的原因,雖然不知道人族為何要将主人的名字埋藏,但總歸是有原因,而且我們現在的身份暴露,對他會産生一定的影響。”
他們能夠理解謙紹不願他們見燭末的原因,不管燭末以前是誰,現在的燭末就是燭末,他不會再是過去的他。過去的他得天道的寵愛,身居高位,現在的他不過就是一名普通的修士,只是他們想,若是可以,他們還是想要回到燭末的身邊。
“我知道了,我以後會小心的。”樓漢樂讪讪地說道。
大概是認識到樓漢樂不會再闖禍,段九華大發慈悲地同意樓漢樂去妖族玩個幾天,他們回了本族,選擇住在客棧之中,在妖族他們有自己的住所,蛇族和花族并沒有找到他們前首領屍身,所以一直認為他們的首領只是失蹤了,或是陷入了沉睡,從未想過,是他們自己不願回去。
過去他們抱怨那人控制着他們,現在他們渴求回到那人的身邊。
……
黑暗的一片,周圍好似無盡頭,長相妖孽的青年走在這片黑暗之中,片刻後,他坐了下來,似乎是在等什麽人,過了一會,點點星光浮現,彙聚成一個人影,人影走到燭末的面前,向他點了點頭。
“又要向我将什麽故事?”
這一次人影沒有立馬開始比劃,而是在原地沉思了一揮,伸手對着周圍的黑暗一指,點點的星光彙聚,在一旁的黑暗中彙成了一株蘭花。
“這是什麽?蘭花?”
人影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燭末沒有明白,人影繼續指揮這星光,星光在人影的指揮下,從蘭花重新彙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緊接着有時一名男子。
“你想說什麽?”
人影便開始比劃,每一個動作都形成一句話在燭末的腦中回蕩,這一次他不再像旁觀者,當那個名字出現的時候,他呆住了。
人影說到了九枝椿寒。
“你等一下,你是不是在騙人?”
人影搖了搖頭,繼續比劃,越來越多的信息湧入燭末的腦中,他一時間無法接受。
當他還在煉氣期時,他與莊書白等人進入鐘北山,為得就是尋找九枝椿寒,雖然當時只是人皇的一個借口,但是這麽多年,燭末還是聽說,人皇在尋找九枝椿寒。
人影的故事中,燭末聽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那便是九枝椿寒是妖。
九枝椿寒與川榆紫蘭相像,模樣都如蘭花,但與川榆紫蘭不同,九枝椿寒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就是祥瑞。
妖和魔是天生的修仙者,但妖在修仙前,需要開靈智,很多妖需要花幾十年甚至百年的時間來開啓靈智,但九枝椿寒不同,九枝椿寒生來就有靈智。
它的修煉,它的化形都在天道的祝福之下,所以妖族稱它為祥瑞。
妖族修煉與人族修煉不同,人族只有在渡劫飛升之時,才需要遭受雷劫,妖族一生之中有多個劫數,最難過的便是情劫。
人影的這故事含糊,燭末聽得迷迷糊糊,等人影講完離開,燭末都沒有領會這個故事,睜開眼睛,打算去找謙紹問一個,剛推開門,便見謙紹站在門外。
“阿末,你要出去?”
燭末搖頭,身體一側,讓謙紹走進來,等謙紹進來,燭末拿出一張閉咒,将屋內的聲音與外界隔絕,謙紹疑惑,難不成今天樓漢樂在燭末的面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施完閉咒,燭末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主題問道:“你知道九枝椿寒嗎?”
謙紹一愣,随後點頭。
燭末繼續問道:“那我問你,這世間還有九枝椿寒嗎?”
雖然謙紹過去一直在鐘北山中熟睡,但燭末覺得這人是知道不少東西的,完全就是一座書樓。
見燭末不是在問段九華和樓漢樂的事,謙紹松了一口氣。
“阿末,你想要知道什麽?”
燭末道:“九枝椿寒世間少有,我想知道,現在還有九枝椿寒嗎?”
人皇尋找九枝椿寒這麽多年,可從未有修士為人皇找到九枝椿寒,既然得知九枝椿寒是妖,燭末首先想到的就是,為什麽當初人皇要在鐘北山尋找九枝椿寒,燭末将這個疑惑告訴了謙紹。
謙紹回答:“因為九枝椿寒是祥瑞。”
燭末蹙眉不解,謙紹繼續說道:“九枝椿寒是祥瑞,它與妖族的妖不同,它是生長在鐘北山中,鐘北山本就是間元大陸靈息最充沛的地方,在那裏她可以很好的生長。”
謙紹接下來說的話,讓燭末一整個呆住。
“阿末,這世間是不會沒有九枝椿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