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日後葉瀾玄生辰, 無極峰張燈結彩,錦旗飄揚,紅毯從山門鋪到主殿。
葉瀾玄與蕭鼎之一到, 仙術齊發, 在天空炸開朵朵煙花。
蕭鼎之眯眼看着紅毯蜿蜒, 嫌棄:“不知道的以為這裏有人要出嫁。”
葉瀾玄邊笑邊說:“确實有些過了, 但師門有心又喜慶,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蕭鼎之的唇微微下撇。
這些細節現在就用了,真到嫁娶時自己用什麽?
今日的主角衆星拱月, 蕭鼎之在他身旁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熱鬧。
每一張臉都喜悅的純粹, 人最質樸親善的一面毫無負擔地展露,這片綠水青山間沒有欲望争鬥, 所有人心往一處凝, 這凝聚力是小鳳凰改變自己,以身作則,樂于分享奉獻換來的。
善意與愛真的能讓濁世清澈麽?
蕭鼎之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樂宴中途, 童子離坐, 詢問葉瀾玄是否要打包些食物給言清送去。
葉瀾玄點頭。
童子拿來食盒,葉瀾玄親自夾了些清素可口的菜,擺放得整整齊齊讓童子給言清送去。
沒多一會兒,童子送完飯回來, 幾度欲言又止。
葉瀾玄移目瞄他。
童兒長大了, 但心思還是很單純, 心事都寫在臉上。
言清那凄慘模樣, 是個正常人都會動恻隐之心, 童兒與他年紀相仿,也受過欺負, 感受或許更多。
葉瀾玄喚他過來,輕聲問道:“怎魂不守舍?言清現在狀态如何?”
“不知,從未見過他。”童子搖頭說,“童兒每次送飯都剛感覺有雙無助的眼睛在附近觀望,收回的食盒都洗的很幹淨,放食盒的位置有石塊劃寫的感謝話。木屋附近的樹木受妖氣侵染枯黃欲傾,但根部被石塊壘着,樹腰上還纏着些甘草結繩,想是那少年所為。”
葉瀾玄微微嘆息。
童子問道:“主人,他的妖氣何時能徹底消除?”
“短期內不行。”
“不能見天日多難受。”
葉瀾玄知他說的天日是重歸人群:“他本無害,遭此厄運非他所願,晚些時候我去看看他。”
“嗯。”童子又說,“童兒不該露出心事,在主人的生辰上掃興。”
葉瀾玄眯眼看着童子:“他怎成了你的心事?”
童子共情道:“童兒也有艱難時,是主人和哥哥給童兒勇氣。他孤身一人,花草動物都不敢觸碰,自行與萬物隔絕,童兒難以想象他活得有多痛苦。若非童兒能力有限,定會幫他走出困境。”
葉瀾玄用眼神示意童兒去求蕭鼎之。
童兒雙眼放光:“哥哥有辦法?”
葉瀾玄:“你去問問便知,莫說受我指使。”
蕭鼎之曾指點童兒反抗老仆的欺壓,改變葉瀾玄在他心中高冷無情的形象。
現在葉瀾玄也用同樣的手法讓蕭鼎之深藏的良性展現出來,幫助他人會産生難以言喻的愉悅感和自豪感,能滌蕩戾氣。
童子慢慢蹭到蕭鼎之身旁,自從跟他修習劍術,這位“嚴師”就讓童兒又敬又畏,曾經的燒烤夜話已是永久記憶存在于腦海深處,現在一靠近蕭鼎之渾身皮膚都條件反射地緊繃。
但想救人于水火的心讓他忽視自己的敬畏,開口道:“哥哥,童兒有事相求。”
“說。”
蕭鼎之明明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個字,童子卻忽然忘記想說什麽了。
“啊……那個……就是……”童子捂臉,重新組織語言。
蕭鼎之的目光越過童子落在葉瀾玄臉上,眉眼挑着,又邪又魅。
葉瀾玄假裝看不見,低頭喝茶。
蕭鼎之收回目光,對童子說:“就這出息,還想救人?”
“哥哥知道童兒想說什麽?”
蕭鼎之:“方圓百裏沒有我聽不見的話。”
“哥哥救救言清吧。”童子求道。
蕭鼎之搖晃杯中的清酒,問:“我為何要救一個撒謊之人?與他一面之緣,他卻說成故交,能讓他在九溪峰落腳自生自滅已是極大寬容。”
“他不是故意的,他那模樣常人見了都退避三舍,怎會為他通傳,他沒有別的辦法才撒謊。”
“你不是常人?”蕭鼎之好笑道,“你不怕他陰森的樣貌反替他說清,果然身量與膽子一起見長。”
童子屏息,在勇氣消失前說:“哥哥曾許諾童兒能将滄栾劍法練到第十式便可提一個要求。”
蕭鼎之把着青玉酒杯,說:“達到要求再講條件。”
“童兒一定做到。”
***
妖界·奇花谷
俞思歸被困在百裏花海中渾然不知。
迷陣幻術對他而言不難破解,當日被困其中主因是心情煩躁,寧可面對團團迷霧,也不願面對那個過于柔弱,整天哭哭啼啼的人。
偶遇的葉瀾玄像一陣清風吹散他心中的陰霾,清冷高傲的人忽然變得溫柔體貼,如清泉包裹着他。
妖氣滲透意志力的裂隙将他逐步控制,如今他以為自己身在九溪峰,與清冷美人醉裏論道,醒時折花。
妖王奸計得逞并未放松,派出多個小妖去打探修仙界有關葉瀾玄的傳聞。
原本沒把修仙界放在眼裏,葉瀾玄的徒弟卻令他重心轉移。
他要将俞思歸全面控制成自己的棋子,對抗修仙界,對抗那個看似無法戰勝的少年仙修。
***
魔域
兩大陣營首次不戰而聚,烏泱泱的黑衣魔修齊聚百彙川。
月屠站在斷崖邊,身旁的輪椅上坐着血肉結痂但皮膚尚未修複的紅楓。
天絕也有傷,原本英俊的臉被雀鳥之力啄出密密麻麻的印記,嚴重處深可見骨。
他将鬥篷拉得很低,目光仍舊陰鸷,但張狂氣焰收斂了許多。
月屠對他從無好話,見他威風掃地,沉郁的心情轉好,說:“你也該戴個面具,遮遮你那張醜陋的臉。”
天絕磨牙:“你終于肯承認自己醜陋,人醜就該弄個美人面具。”
月屠呵呵:“我戴惡鬼面具是給你們這些醜人留點面子。”
紅楓無語至極,什麽時候了還在比美醜。
他張嘴,只能發出破風撕裂的嚯嚯聲。
天絕說:“你不給紅楓療傷?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月屠嗤道:“你怎麽不把自己臉上的傷治好?我能治九劫涅槃造成的傷,早就坐上王座,将你按在地上摩擦。”
天絕的魔刀蠢蠢欲動,月屠冷冷地勾了勾唇:“你現在打不過我,我也不趁人之危,等你養好傷再戰。你說說當日你追去是何情況,偌大的魔域竟由他來去自如。”
“你腦子不用就獻祭給我。”天絕将魔刀插入堅硬岩石中,“九劫涅槃誰人能練?龍雀誰人可駕馭?”
“我問你那人是不是仙修!紅楓說他仙魔同體且是少年,天地間能憑空蹦出個比歲殇厲害的人?是不是妖王在作怪?”月屠沒好氣道。
天絕更氣:“妖王有這麽大能耐早已進攻魔域。我追去只見一條巨型龍尾,那人是何模樣都沒瞧見,你早知魔域異相為何不說不追?”
“他在百彙川屠殺我麾下數十人,我不救紅楓便不知發生何事,貿然追去有何益處,不過與你一般受挫毀容。”
天絕看向紅楓,記起他早些時候禀告過修仙界出了嚣張仙修,那時完全不在意他的話,大意失龍雀,還受了一身傷。
“紅楓,那人曾讓你帶話說我和月屠治不好魔域就閉關修煉,待他親臨魔域沒有真本事護法之位難保,是不是?”
紅楓點頭。
天絕思忖片刻,對月屠說:“那人不是狂,是真強悍。你我的争鬥到此為止,各自修煉,待出關時再去落實那人的身份,好好與他戰一場奪回龍雀。”
月屠卻說:“你好天真,不怕他趁我們閉關再次偷襲?”
天絕搖頭:“他若想襲擊,那日就不會走。他的目的或在龍雀,龍雀已到手,他不會這麽快再來。”
紅楓嚯嚯發聲,月屠将手中長.槍遞給他,煩躁道:“不能說就寫!”
一段話哆哆嗦嗦寫了很長時間。
[他想做魔王,那日不戀戰是保護與他一同前來的男子,要破他戰力俘獲那男子即可,他們在靈隐山九溪峰。]
月屠和天絕看完這段話都默不作聲。
良久後,月屠說:“去九溪峰?”
天絕:“我有傷。”
月屠:“速度養好,兩月後血海碼頭見。”
天絕:“不如你先去探虛實。”
月屠:“……好主意!我離開魔域,這裏就成了你的天下,打得一手好算盤。”
天絕:“外敵當前,沒有絲毫信任,如何并肩作戰?”
月屠:“我不與你廢話。要麽一同去,要麽繼續內戰。”
天絕冷冷地剜了月屠一眼,拔刀離開。
紅楓也擡頭盯着月屠,紅白眼珠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
月屠睨他,喚人來把推走。
百彙川僅剩月屠一人時,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俊秀非凡的臉,面對蒼茫的群山捂臉搖頭。
信任是一把刀,可以傷害他人,也可能傷害自己,不想受傷只能提防身邊所有人。
強者無須與人并肩同行,修魔的巅峰是唯我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