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城堡裏的兩人黏黏糊糊，外面庭院的兩人卻氣氛凝滞。
克羅爾坐下把手上的槍扔在桌子上，笑看着殺手，“什麽都好，只有這兩句話不要說，後悔遇到我和離開我，除此之外都可以，哪怕你繼續留着關于莉莉的一切東西。”
殺手神色淡淡的，但藏在厚厚的風衣袖子裏的手卻慢慢握了起來，越來越緊。
“海因利希……”
“叫我希爾，咱們說好的。”克洛爾提醒道，他們第無數次争執後達成的協議。
“希爾，你覺得我們的相處方式正常嗎？”
“有什麽不對嗎？”克洛爾問。
殺手看着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忽然就不想說下去了，沉默許久後他問了句，“你覺得我作為什麽身份留在你身邊的，希爾？”
“自然是愛人，明，我從未像愛你這樣愛過第二個人。”克洛爾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下。
“愛人不是這樣的，愛人是像景言和徐欽那樣的。”
“我不覺得我們和他們有什麽不同，景言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比如？”
“他能千裏迢迢來找徐欽，我也去找你了不是嗎？”
殺手不再争辯，譏諷一笑，“是麽，我本來也是打算遠離你……”
他話還沒說完一聲槍聲便突然響起，克洛爾面無表情地舉起手朝他開了槍，擦着他的肩膀擊中了玫瑰花叢，枯萎的花枝猛烈抖了抖，上面的積雪散落下來，露出猙獰錯雜的枯枝。
硝煙的味道還在鼻間萦繞，殺手卻無比平靜地看着他，“歪了五公分。”
克洛爾看着他不作聲，槍放在桌子上，自己的身手很快，但他知道作為殺手，王小明是絕對有時間躲開這顆子彈的，但他卻一點沒有動，他站在那裏，就像在證明着什麽，向他對峙着什麽。
克洛爾有些疑惑他們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這樣，到底是哪裏錯了……
十年前那個陽光和煦的午後，那個俊美年輕的殺手倚在窗臺上靜靜地聽着他彈鋼琴，手上的白手套還沾着殷紅的鮮血，連那美麗的眼睛邊上都留着一滴血，就像血淚一樣，明明是很瘆人的畫面，但卻因為對方安靜祥和的神情而顯得唯美起來，一種帶着血色的，冰冷而黑暗的唯美。
偌大的庭院到處是嘈雜的腳步聲，驚恐的喊聲，叫喊着殺人了，但這裏的兩個人卻格外的平靜，一個神色自若地彈着琴，一個神色安寧地聽着樂曲，似乎處于另一個世界。
曲畢，青年還微微閉着眼，似乎還沒從那優美的樂曲中醒過來。
“好聽嗎？”他問。
“好聽。”青年點點頭。
“你是什麽人？”克洛爾按了下黑色的琴鍵，擡頭問他。
青年擡手抹去臉上的那滴血，再脫了手上的白手套，“我是殺手。”
“是嗎？”克洛爾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一下下跳躍着，“你要試試嗎？”
“我只會一首曲子，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合适的時機。”青年用黑洞洞的槍口對着他，面無表情地說，“能讓我進去嗎？”
克洛爾紳士地朝房門伸出手，“請。”
青年看了門一眼，然後手一撐窗臺直接跳了進去，克洛爾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自己面前靈活地躍過，然後落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青年熟練地朝裏面的房間走去時挑了挑眉，然後似笑非笑地說了句，“羅森家族的人沒那麽好糊弄，而且……他們有獵犬。”
青年的身影頓了下，回頭看着他，“那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當然。”克洛爾拍拍了自己坐的長座椅，作出邀請的手勢，“請。”
青年想了沒多久就坐過去了，“你要讓我隐形嗎？”
“隐形？”克洛爾笑着搖搖頭，然後開始一下一下敲着鋼琴。
“你會什麽曲子？”
“致艾莉絲。”
克洛爾看着青年手上染血的白手套，想到了羅森家族某個名為艾莉絲的女人，忍不住真的笑了出來，“很适合的曲子。”
青年摘了手套，修長白皙的雙手輕輕地撫摸着琴鍵，按了一下，聽着鋼琴發出的聲音，然後勾起了嘴唇。
克洛爾看着他那個毫不明顯的笑容目光有些怔仲，耳邊琴聲響起，他卻只注意看着身邊這個人。
開始的時候指法有些生澀，似乎很久沒有彈過，後面就越來越熟練，流淌的樂聲像春日的陽光一樣在手指尖跳躍着。
外面的嘈雜越來越近，然後停下了，接着又離遠了，然後琴聲停下。
“這是我的未婚妻教我的。”
那個好看的青年這樣說道，似乎沉浸在美麗的回憶裏，沒有看到克洛爾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投射出的幽暗。
“是嗎……”
在克洛爾的記憶中，那是他最美麗的一個下午，甚至連彈鋼琴這種事也有了不一樣的意義，教他鋼琴的老師說他的琴聲裏有了些不一樣的，活潑的，具有生命力的東西。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青年口中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叫莉莉的女孩，他的未婚妻。
“克洛爾……”
“叫我希爾。”
“希爾，我要回中國了，莉莉在等我。”
“……”
那時的克洛爾就在想，如果青年彈琴時那溫柔的目光是對着自己的話該有多好，一切肯定會更美好，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
“希爾，莉莉死了。”
“是嗎……”
“是你做的嗎？”
“是。”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了，甚至依然溫柔紳士地笑着。
青年，也就是王小明卻沒有如他想象的拔槍對着他，甚至沒有憤怒，而是很平靜地“嗯”了一聲，然後問了他自己一個問題。
“為什麽要那麽做？”青年問，
克羅爾看着他放在鋼琴琴鍵上的手，伸手握住，“因為我想讓你只看着我，明。”
“奧。”青年淡淡地回了句，然後居然沒再提這件事，不過卻也掙脫了克洛爾的手，轉身離開了。
那是什麽意思，克洛爾到現在也不明白。
“明……”
回到現實，克洛爾伸手抱住殺手，輕吻着他的臉頰，“不要離開我好嗎？我真的會殺了你的……”
殺手的目光微動，不動聲色地拿過他手中的槍慢慢推開他，對着他開了一槍。
“砰！”
“砰！”
幾乎是同一時刻響起的兩聲槍響，在庭院裏響起。
克洛爾靜靜地笑看着他，耳邊槍聲驟然響起，直到殺手突然低低的一聲“躺下”他立刻轉身躲在桌子下面，并且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把槍朝背後射去。
“砰！”
“砰！”
又是一連串的槍聲，在克洛爾的掩護下殺手也迅速躲到了桌子後面，槍聲接連不斷，子彈似乎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城堡的每個角落都藏着敵人。
然而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樣的槍聲居然沒有引來城堡裏的黑衣保镖，甚至連海蓮娜都沒有出來查看。
“不對勁。”殺手靠着桌子換子彈夾對旁邊的人說。
克羅爾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座城堡是克洛爾家族的重要地域，看似平靜但其實周圍都遍布着無數關卡，甚至很多地方都埋着微型炸彈，只要有一點不對勁就會引爆，絕不可能會有這麽多外來人闖入的，除非……
“你的人有奸細。”殺手說完這句，彎腰朝城堡右側的房間窗子沖了出去，克洛爾秒懂他的意圖，迅速開槍為他掩護。
“我更願意相信是景家人……”
說是這麽說，但克洛爾知道景言不會選擇這樣可能會傷害到徐欽的方式，所以能想到的可能也只有那幾個人了。
他皺緊眉一邊緊緊盯着殺手的背影一邊接通電話，聽到那邊的人說的話之後臉色陰沉了下來。
果然……
只有身處在這座城堡，并且熟悉城堡的人才能知道怎麽避過層層關卡，順利進入并且埋伏在這裏。甚至對方故意在自己開過一槍後再行動，讓城堡裏的其他人包括保镖們都以為是自己或者明開的槍，那樣就會延遲幾分鐘來援救，而在這幾分鐘內這些人就可以殺了他們兩人。
而會讓他生氣甚至拔槍的也只有明一個人，其中的關鍵因素在于把握了他的心理，對方居然将他掌握在掌心。
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讓克洛爾覺得很恥辱。
與此同時，在最初的幾分鐘後陡然密集起來的槍聲終于引起了城堡裏的人的注意，保镖們察覺到了不對勁全部沖向庭院。
守在房門鬥嘴的景氏兄妹倆立刻神經崩緊，準備敲門喊他們的大哥時，徐欽匆匆忙忙地開門跑了出來，雖然衣衫不整但好在沒什麽特別的痕跡，景言也跟在後面走了出來。
“你們倆呆在這裏不要出去，看緊徐欽！”景言說完這句話後也不管徐欽抗議直接跑了出去。
“喂！”徐欽下意識想要跟上去，卻被景真煥攔腰抱的死死的。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大哥說了！死也不讓你出去！”
徐欽那個無語，他又不是傻子，自己現在出去絕對是個添亂的，說不定還害了景言，但是……
他一腳踹過去，“勞資什麽時候說要出去了！你特麽不是會使槍嗎？趕緊滾出去幫你大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