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徐欽被突然抱住的那一刻腦子裏一片空白,不過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那麽熟悉一個人,從氣息,到擁抱的姿勢。

“景言?”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句,胸膛裏的心髒快要跳出來。

身後的人氣息有點重,但是聲音還是很輕松,低低的,“嗯,是我。”

徐欽下意識地轉身看他,卻被制止了。

“繼續往前走,這裏的氧氣很快會消耗完,別怕,我在你後面。”景言說。

徐欽遲疑地點點頭,心裏還是有些疑惑,不過他還是選擇信了景言的話。

密道很黑,也很窄,幾乎看不見一點光,也只能容一個人通過,地底獨有的悶熱氣息讓人覺得像在牢籠裏一樣,連牆壁都很久沒見過光一樣,濕濕的,滑滑的,很惡心的感覺。

徐欽慢慢開始覺得有些頭暈腦脹,他停下來扶着牆,朝身後喊了句,“景言,我好像喘不過氣了……”

身後的人“嗯”了一聲,手貼在徐欽的後背上,“應該是年久失修,通風口被堵住了,不能停,勻速呼吸。”

徐欽心裏的疑慮越來越大,不能怪他懷疑,這完全不是景言的畫風啊,這要擱平時對方絕對不要臉地飛撲過來說給他做人工呼吸了啊!

“哎,景言,你沒事吧?”

“沒事,怎麽了?”

黑暗的窄道中景言的聲音顯得很空曠,像從四面八方傳來的一樣,徐欽聽的心裏有點沒着落。

“啊……沒事。”

空氣越來越稀薄,徐欽扶着牆一步步往前走,腦子像灌了鉛一樣,亂七八糟的。

“也不知道外面怎麽樣了,殺手和克羅爾不知道有沒有逃出來,還有你那兩個弟弟妹妹……”

“沒事的,克洛爾沒那麽弱。”

“我也覺得,哎,景言,跟我說幾句話吧,我都快睡着了。”

“……嗯,你想說什麽?”

“說……在H市徐氏的年會上,你帶的那個女人雪……雪啥來着?”

“雪菲,她怎麽了?”

“我都一直忘了問你,她是你什麽人啊,憑什麽靠你身上還抱着你啊?”

“她是我一個遠房表妹,跟我一樣從小脫離了景家,不過她一直在英國待着,那次是為了想看看你……”

“你就是故意氣我我知道……”徐欽話還沒說完就扶着牆慢慢蹲了下來,癱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不行,我真的要暈了,根本喘不過氣來,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啊……”

身後一只手伸過來,橫過他的胸前把他往後按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徐欽順勢靠了過去,鼻間飄過來若有若無的腥味和鐵鏽味,以及腐爛的潮濕味。

“景言,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啊……”他閉上眼有氣無力地問。

“不會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的。”

景言低頭在他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就算是死,也應該是在幾十年後,那時候我們都老了……”

徐欽無力地牽起嘴角,慢慢撐着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着,“還好我談了戀愛,也算不枉此生了……”

“如果不是王小明的話咱倆可能早就不是處男了,這點更可惜……”

徐欽疲累的大腦難得振奮了一下,轉身摸索到景言的胳膊抓住,發現他的袖子居然濕濕的,心想這密道裏怎麽到處都是黏糊糊的玩意兒。

“你居然也是處男?真的假的?你可是H市有名的黃金單身漢哎?就沒女人爬你的床?還是你只喜歡男人?”

景言輕輕打了下他的頭,“怎麽可能?我可是在見到你之後才知道自己還能喜歡男人的,我以前可是喜歡女孩的……”

徐欽頭一次敏銳了下,“這麽說你還喜歡女孩哈……”

“……還是不要說話了,氧氣消耗的更快。”

“所以你說不說?”

“那是在我九歲的時候,那時候我母親還在世,我和母親一起去她在法國的娘家,然後我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中國小女孩……”

“然後?”

“她好像不會說英語,又迷路了,我就把她送到警察局去了,陪着她直到她的家人來接她,後來臨走的她就跟我說……”

“等她長大了嫁給你?”

“……呃,不,她說……讓我等她長大了來娶我……”

“……”

幾秒鐘後,某人終于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你居然被一個小女孩調戲了……”

景言沉默了片刻後,淡淡地說了句,“那個小女孩她……姓徐。”

徐欽的笑聲戛然而止,茫然地“啊”了一句,然後糊裏糊塗的腦子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法國,女孩,求婚,怎麽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想起來了嗎?”景言在他身後問道,聲音有些虛弱,但徐欽想的太入神沒有注意到。

徐欽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可惜環境太黑了沒人看得到。

“真是……孽緣啊……”良久他嘆了一句。

景言腳下忽然踉跄了一下,身子靠在了濕滑的牆壁上,卻保持着正常的語氣輕松地笑了笑,“這是良緣,我們倆注定在一起,你注定要彎在我手裏……”

徐欽不屑地哼了一聲,想了想也跟着笑了,緊接着他就驚喜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腳下的道路變寬了,并且密道的牆壁開始變的幹燥些了。

“前面可能就是出口了!咱們快點!”

他喊了這句後聲音在空曠黑漆漆的密道裏回響着,卻沒有人回答他,耳邊靜的可怕。

徐欽忽然頭皮一緊,心頭漫上了一層恐懼,他試探地喊了句,“景言?”

沒有人回答,他開始慌了,轉身貼着牆壁開始往回摸索。

“景言?景言!景言你在哪兒?”

他徹底無措了,巨大的恐懼籠罩了他,眼眶開始濕潤,明明剛才還在自己身後的,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在這個狹窄的,沒有一絲光的密道裏,也沒有聲音……聲音?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始屏息凝神去聽周圍的聲音,慢慢地,他居然聽見了另一個呼吸的聲音,很微弱,微弱的像是随時會斷掉。

他連忙往那個方向摸了過去,最後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慢慢往前爬着,地上依舊是濕滑的,然後似乎比牆壁更潮濕黏膩,甚至還帶着一絲腥味,一股……血的腥味。

徐欽顫抖着手,将手上沾着的那黏膩的東西送到鼻子前聞了聞,下一刻腦子一片空白,眼淚就那麽流了下來。

“景……言……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抖的不像樣了,他從來沒有聽過自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你回答我啊……景言……你……回我……一句啊……”

他哽咽着往前爬,血的腥味越來越重,讓人作嘔,徐欽卻什麽也顧不上了,他拼命往回爬着,直到摸到了一只手。

“景言?景言!”

他抓緊那只手,順着摸上去發現他全身都濕透了,心髒的地方像刀一下下地割着。

明明這麽濃的血腥味,為什麽他聞不到呢?為什麽就沒察覺到呢?為什麽……

“別哭。”

一只手摸着他的臉,為他擦掉眼淚,而手的主人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輕柔柔地安慰着他。

“不小心睡着了而已,別生氣啊……”

徐欽死死地抱着他的手,眼淚糊了滿臉,咬着嘴唇硬是擠出一個笑容來,“不生氣,我不生氣,你別再睡了,再睡我就……我就真的生氣了啊……”

“好,不睡了,不睡了……”景言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再也聽不到。

徐欽低聲嗚咽着,咬着嘴唇直到口腔滲出了血的味道,跟鹹鹹的眼淚混合在一起,融合成了怪異的苦味。

他彎腰一點點把人拖到自己背上,手摸到景言的後背時,全是潮濕黏膩一片,心又被割了一刀。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沖入密道的那一刻,他的餘光似乎看見了殺手二號和艾森舉起了手,而就在那一刻景言沖了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景言……再睡我真的生氣了啊……不知道我……怕黑麽……快點給勞資醒過來……”

他就那麽跪在地上,背着景言,用膝蓋一點點往前挪,跌跌撞撞地往前爬着,眼淚全部流進了嘴裏,脖子裏,嘴裏不知是哭還是笑地說着話,可背上的人卻一句也沒回答過。

“你不是說我們不會死在這裏的嗎?不是我們會一起老人才死在一起嗎?我很信你的話的,不要騙我,千萬不要騙我,千萬不要……先離開我……”

“我那麽喜歡你,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更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帶把兒的,你不要想逃……”

“我不允許,絕不……”

“你回答我啊……哪怕……哪怕一句……”

空氣變的清新起來,周圍也不再是那種潮濕的感覺,眼前有微弱的光出現,徐欽從來沒有這麽渴望過光芒,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那道光爬過去。

黑暗褪去,突如其來的光讓适應了黑暗的雙眼有些不适應,耳邊是水拍打石岸的聲音,海的鹹腥味随之飄來。

徐欽倒在松軟的沙灘上,轉身朝背上的人看過去……

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了一秒。

白色的襯衣像是被紅色的水泡過了一樣,臉上,脖子上,胸口,手上,都是血紅色,連腳下的沙灘都紅了一片,似乎全身的血都流了出來,身後也是血跡斑斑的一條路。

徐欽從來沒想過,一個人人居然能流這麽多的血。

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也是血紅一片,他看着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景言有些蒙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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