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正氣(下)
莊濤捂着腦袋哇哇直叫。
“再亂說話,我還打。”淩霄冷冷道。
莊濤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七尺的漢子,神色竟似乎很是委屈。
“這下清醒了?”淩霄問。
莊濤委屈地點點頭,乖乖跟着淩霄到了旁邊屋子。
這裏空着,擺着些桌椅。淩霄在正中的桌子前坐下,看莊濤一眼。
莊濤識相地隔着桌子坐到對面,一聲不吭。
阿莺端了茶水進來,給二人倒了茶,道:“那屋子一會兒就收拾好了。濤爺,不是我說你,昨日進門前,堂規可是說過的,不許在莊子裏酗酒賭錢。堂主将這山莊弄來給大夥兒住,除了行事便宜,也是為了讓大夥兒有個安心落腳的地方,不必到處租住。濤爺既然來了,就是家裏人,哪裏有把家糟蹋了的?濤爺可是要當頭領的,更當尊重些,別讓弟兄們看了笑話。”
這話說得頗客氣,一口一個“濤爺”,但也頗有些告誡的意味。
淩霄想,阿莺這個軍師上手挺快,竟學會了恩威并施。
莊濤剛才沖撞了堂主,正想堂主會不會把自己踢出去,落個難堪。此時見阿莺是在堂主面前給自己臺階下,忙搗蒜似地點頭。
阿莺抿唇微笑,看淩霄一眼,退下了。
淩霄将手指輕輕摸着茶杯的杯沿,問:“你究竟多大年紀了?”
“記得不甚清楚,但二十七八總有的。”莊濤老實道。
淩霄不可思議地打量他。就他這副飽經風霜的面容,居然不是四十?
“還不到三十?”淩霄狐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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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濤讪讪地摸了摸臉:“我看起來顯老,你別被我的臉騙了。”剛說完,他突然想起阿莺方才的話,輕咳一聲,正色道,“在下确實不到三十。”
淩霄打量他一眼,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昨日為何故意輸給我?”
“故意?”莊濤訝然道,“堂主技高一籌,怎是我故意輸的呢?”
淩霄冷笑一聲,道:“我要是連這個也看不出來,那就算白白練了這一身功夫。以掌擊棍猶如以卵擊石,你是擂臺的頭名,連五叔也對你贊譽有加,怎麽犯這等錯誤?再者,我比試前就問過你,是否允我使棍。你若要與我鬥拳,何不那時就拒絕?何須多此一舉除我兵器呢?”
莊濤的目光閃了閃,心想原來是為了這個,不是故意來抓自己酗酒。
他心定下來,道:“堂主多慮了,在下确實并非故意。”
淩霄不理會這狡辯,道:“堂規裏可是有言在先,不可欺瞞堂主。這點小事都不肯說實話,我如何信任你,如何放心将貨物交于你押運?”
莊濤撓了撓亂發,有些無奈:“堂主就這麽想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淩霄瞪他一眼:“你是從不曾學過正經說話麽?”
“是你要問的。”莊濤嘀咕道,“那你看好了,我只做一次。”
“做什麽?”
淩霄話音未落,忽覺一陣掌風從跟前拂過,手上的茶杯不見了。而那邊,只見莊濤頗為嫌棄地捏起衣角,擦了擦手中茶杯的杯沿,而後将茶水一飲而盡。
那茶杯是她的。
淩霄驚得目瞪口呆。
就是這個出手!
昨日在擂臺上,她便察覺了莊濤的出手不一般,快如疾風。如此看來,那還不及今日的十分有一。
莊濤看了淩霄一眼,竟已經有些不高興,嘀咕道:“常人在江湖上行走,遇不上我這樣的人,你的功夫不賴。我是不想讓你光天化日地丢人,你還得理不饒人,不識好人心。“
淩霄咽了咽喉嚨,回過神來。
此人的武功,應該在曹煜之上。
按理,學無止境,她現在就該死皮賴臉地拜他為師……
淩霄只覺心潮澎湃,随即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不必!”莊濤斷然道,擺擺手,“我說過了,我倆不合适。”
阿莺剛吩咐雜役收拾好莊濤的院子,便聽旁邊的屋子裏一陣暴打聲,于是趕緊去看,卻遇見淩霄從裏頭怒氣沖沖地出來,而莊濤在裏頭委屈嘀咕:“自己沒人要也犯不着打人啊……”
“堂主,這……”她錯愕不已。
淩霄撣了撣袖子上的灰,神色自若:“讓人給莊統領多添置幾身衣裳,再給他屋裏添個鏡子,日後不穿得體面些,不許他出這個門。”
阿莺讪讪,答應下來。
三日後,南山上的新正氣堂張燈結彩。
淩霄前一日便從城中的小院搬到了山莊的主院,重新睡上了寬床軟枕,竟讓她有些許不适。
早膳是所有人一起用的。個個都穿上了正氣堂統一剪裁的藍衫,精神飽滿,淩霄也頗為興奮,早早地坐在議事堂裏等着客人前來。
可等了一個時辰,只零零星星地來了幾家,都是晏大和鄧五過去的老友,給個面子來捧場的。
淩霄陪着這些個長輩說話,許久不見新客前來,搜腸刮肚地想話茬,彼此都十分尴尬。
她借着如廁的工夫,把鄧五叫到一旁,問什麽情況,鄧五道:“方才有幾位老友說了,說是隆興行在城門外設了卡,凡是來南山的一律不許過去。他們現在到了的,有的是出來的早,有的是繞了路,總之要來一趟,十分不易。”
淩霄一聽,怒從心起,就要領人去收拾隆興行。
鄧五忙将她攔住:“來不及了,你去找他們,這裏的客人怎麽辦?月夕,今日最要緊的是這堂口開張的彩頭,若添了晦氣,豈非如了別人的意?那些面子上的事情,日後能找補回來。”
淩霄想了想,覺得這話倒是說的有理。
正說話間,門房來報,說吳有財來了。
淩霄頗是詫異,這吳有財并不在被邀名單上。
不是淩霄不想邀他,而是他說了不能與她有往來,淩霄不想叫他為難。沒想到他卻自己來了。
淩霄趕緊迎出去,吳有財拱手道賀,并呈上一個信封:“小姐可還記得窦夫人?”
她結果信封,見上頭寫着窦如煙三個字,笑道:“自然記得,夫人可好?”
“夫人好,也托我問小姐好。”吳有財道,“夫人不能親臨給小姐道賀,便托我送上一點禮金。雖然數量不多,但是是夫人一點心意,請小姐笑納。”
淩霄摸了厚薄便知那信封裏是銀票,于是轉交給阿莺,對吳有財道:“夫人有心,煩請先生替我向夫人道謝。”
“好說。”
淩霄正要邀吳有財進去坐,吳有財卻婉拒了,有些尴尬地說:“沈公子要來,我不好在此久留,請小姐見諒。”
“沈劭?”淩霄擺擺手,“先生不必擔心,今日好些人都來不了,沈劭應該也不例外。”
“卻不是。”吳有財道,“我方才在路上見着沈公子的馬車了,想必不久便到。”
正說着,只聽山路上馬蹄陣陣,便有一路人馬護送一輛馬車來到山莊前。
那從人手裏舉着的旗子,也寫着正氣二字,想必就是沈劭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