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迎客(上)

吳有財說完之後,便匆匆行禮告辭。

淩霄看着沈劭的馬車到了跟前,有些進退兩難。

邀請沈劭過來,是淩霄自己的主意。她本是想讓沈劭和他的人來看看她的新堂口何其規整,她的人是多麽精神飽滿,也叫旁人知道她這新掌門的氣度。

可誰能想到隆興行竟從中作梗,場面上只冷冷清清的幾個賓客。這光景,讓沈劭瞧見了,豈不就是看笑話麽?

而當她看到沈劭從馬車上下來,心中那件事又浮起來。

前幾日自己喝醉了夜闖正氣堂,究竟和沈劭說了什麽?

這沈劭今天來,怕不是還為了糾纏那件事……心驀地提起,淩霄深吸一口氣,暗自整了整衣擺。

她告訴自己,什麽也沒發生。

沈劭從車上下來,擡頭打量了門前景象,便看見了淩霄。

“沈公子別來無恙。”淩霄拱手道。

沈劭回禮喚道:“晏堂主有禮。”

聽得這稱呼,淩霄的眉梢動了動。

她既然自立山頭,就不再認沈劭是什麽軍師,故而只稱呼他沈公子。不料,沈劭竟大大方方地稱她“晏堂主”,倒顯得她小肚雞腸起來。

不僅如此,沈劭還讓範齊送上賀禮,滿滿一擔子,需得二人擡才擡得動,卻是今日收到的最隆重的禮。

淩霄看一眼,道:“沈公子有心。”

“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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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能跟人吵架動手,卻不擅長場面上的客套。

沈劭似乎也不愛多話。

于是,她說一句,沈劭答一句,場面便冷了下來。

幸而阿莺一開始就瞧出了淩霄的不自在,趁早進去請了鄧五。鄧五到底是老江湖,見沈劭來了,如同對待其他賓客一般和氣地招呼,這才又重新熱絡起來。

淩霄暗自松了一口氣。

鄧五在淩霄面前已經坦白,便也不必假裝與沈劭不睦,說着話,就将沈劭迎入了堂中。

雖然少了許多賓客,淩霄也并不慌張,令人将附近村裏的百姓請來吃酒。于是,山莊內外人頭攢動,絲毫不冷清。

吉時到,五十門人着了整齊劃一的深藍色新衣,精神奕奕站在堂上。

淩霄也穿着一身藍色衣裙,發間簪着了一支白玉簪,耳上點綴着珍珠耳墜,看上去頗是肅穆。

堂上有特地從城裏請來的吹打,在響亮的樂聲之中,淩霄緩步升堂,那從容不迫的模樣,竟有幾分宮裏儀式的氣魄。

沈劭在一旁看着,雙眸之中情緒不辨。

淩霄率着一衆弟兄們,先叩拜了關公,又拜了晏大,鄧五殺雞,當場歃血飲酒。

外頭爆竹聲震天,和着堂上的鼓樂,衆人喜氣洋洋。

因得附近鄉人都湧來吃席,這場開張,到底沒有冷場。甚至後廚來禀報,說賓客太多,飯菜不夠了。淩霄毫不吝啬,讓他們馬上去采買酒肉。還讓人放出話去,這流水席要擺上三天,來者不拒。

這般豪氣的手筆,衆人自是看在眼裏,無不啧啧稱道。

“這第一樁買賣可有着落了?”

問話的是一個老者,姓陳,做漕運生意的。他跟晏大是老相識,月夕叫他陳伯,此番開張,也是一等一的座上賓。

買賣自然是沒有。可這麽答甚是掃興,鄧五正打算含混過關,卻聽淩霄道:“不瞞陳伯,我這堂口開的急,這第一樁買賣還未有着落。”

陳伯似并不意外,撫了撫須,道:“不知可有門路?”

淩霄笑了笑,親自給他倒杯茶,道:“門路麽,等慢慢做起來了也就有了。今日請諸位前輩來,也是為了讓前輩們看看我這堂口的氣象。這正氣堂雖是新開的門面,可無論镖師還是兵器,都是一等一的。還請陳伯和諸位前輩多多幫忙,和同行們多多說道,我先多謝前輩。”

陳伯笑道:“我等與你父親相識多年,幫忙是應該的。只是話說在前頭,人家若挑镖局,還會将你跟同行放在一塊比較。我看你這裏置辦山莊、雇傭镖師,恐怕花了不少銀兩,要行镖一趟,要價恐怕不低吧?”

淩霄卻笑道;“要價只會比市價低,不會高。從今日起往後的一年,我新正氣堂押镖的要價,只收市價的七成。陳伯覺得,這要價是否是揚州城最低?”

這話出來,衆人皆面面相觑。

淩霄看了沈劭一眼,只見他正低頭喝着茶,仿佛那點碧螺春比這邊說的話還有意思。

另一人搖頭,勸道:“镖行的生意,每一樁可都非同小可。平常走镖,若不精打細算就要虧本,遑論遇到些天災人禍便要人財兩失。你這堂口是新開張,要拉新客是确實,卻也不可為了這個虧下大錢才是。”

淩霄笑了笑:“虧錢是虧定了,不過我是誠心要将這堂口支撐起來的,暫且還虧得起。”

衆人又是嘩然。

這口氣倒是不小。

來的都是生意人,既然月夕不擔心虧本,他們也不必替她煩惱,只因那價錢将他們勾得十分心動。

“你這話可作數?”有人問道。

淩霄笑道:“這麽多人都聽見了,自然作數。我家五叔與諸位前輩都是老相識,有他作證,還能诓了前輩不成?此事一萬個确實,前輩大可放心去說。”

鄧五附和着颔首,心裏頭卻默默捏了一把汗。

他起初也以為淩霄是鬧着玩的,這行當賺的都是血汗錢,什麽時候丢了镖就是傾家蕩産。遠的不說,晏大不就是個活脫的例子。可他卻沒想到,淩霄越說越認真,最後幾乎是不顧他的反對定下了此事。

她振振有詞,說想趕緊将正氣堂的買賣鋪開來,最好在一年之內就要做到原本正氣堂的大小。只有生意起來了,人心才定,日後的路才平順。

鄧五未料她如此着急。要知道晏大把正氣堂做大,也花了十年。欲速則不達,他勸了許多,可淩霄在此事上卻異常固執,無論如何也勸不動,還說了句叫他十分不解的話。

——“就算日後我不在了,也不至于出什麽大岔子。”

鄧五不知她要去哪裏。

這月夕,自中邪之後,可謂性情大變。有時直率,有時卻又十分難懂。

鄧五暗自無奈。可她畢竟是堂主,自己不好倚老賣老,否則讓人後生們嫌棄。

她既然願意賠那個錢,他也只好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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