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九闕的原形

柳子衿的腦海中還殘存了一些意識，聽到這聲呼喚，慢慢地擡起頭來，只見一名高大的紫衣男子立在她的不遠處，他的面上滿是關切的目光，身後是漫天燃燒的火光。

“九闕。”柳子衿顫聲道，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這場大火來得太過突然，等她察覺想要逃出去之時，才發現竹苑外面布下了法陣，将所有人都困在了這裏。柳子衿只好張開護罩護住自己，沒想到這火實在太厲害，不過片刻便将她的護罩燒得粉碎。

柳子衿沒走幾步，無數火焰争相将她的身形吞沒，她只覺得渾身痛得厲害，力氣漸漸被抽幹，不由得慢慢倒在了地上，蜷縮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鳳九闕的聲音。

平時聽起來可惡又可恨的聲音，此刻竟如天籁一般動聽，動聽得她以為自己太痛了，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因為鳳九闕的原型是蛇。蛇，天性喜陰冷，怕火。

“咔嚓”一聲，是鳳九闕的護罩抵不住烈火，泛出一道道裂紋。有火焰順着裂縫鑽進去，卷上他的衣角。就在護罩轟然碎裂的瞬間，鳳九闕當機立斷，擡手拍滅了衣袍上的火焰，将其脫了下來，一把罩在了柳子衿的身上，然後彎身将柳子衿抱在了懷裏。

柳子衿這才驚覺并不是自己的幻覺，她抓緊了鳳九闕的袖子，火焰将她的嗓子嗆得有些啞：“咳咳、小、小悅。”

鳳九闕施放出一道神識，但這紅蓮業火實在太過厲害，将他的神識燒得一片血紅，什麽也看不清。眼看着整座竹苑都要被這場火燒得灰飛煙滅，連帶着他和柳子衿也要被吞沒了，鳳九闕垂眸看了柳子衿一眼，身形化作一條巨大的黃金蟒蛇，蛇尾卷起将柳子衿牢牢圈住，一躍而起，沖出了漫天的火光。

無數火焰舔舐着他的身體，好在他的本體經過千年的錘煉，已經是銅皮鐵骨，雖然心理上依舊懼火，這業火卻只能傷他三分。而柳子衿卻不一樣了，她雖是修仙者，卻連結丹的修為都沒到，這業火能把她燒得一幹二淨，連魂魄都不會留下。

所以鳳九闕不光将自己的外袍給了柳子衿，還化出原型，用自己的身體做肉盾，護她性命。

飛出了竹苑之後，鳳九闕換回人形，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柳子衿，将她放在了地上。

柳子衿已經昏迷了過去，手中還緊緊抓着他的袍子。

鳳九闕起身，望着竹苑的方向。那一團團火焰之中，依稀呈現出紅蓮的影子，花瓣展開，緩緩在烈火中綻放。

轟然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在整個情天之巅，是紅蓮業火最終将整個竹苑吞沒了。沖天的火光之中，依稀看見一道單薄的身影，跌跌撞撞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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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朵巴掌大的紅蓮裹着火焰在她的腳下盛放，而她一身紅衣潋滟，幾乎與這火光融為一體。火焰席卷上她的腿腳，沿着她的腰身蜿蜒而上，她卻仿佛無知無覺，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眼底只剩下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光。

在她的心房附近，一朵巨大血紅色蓮花盛開，居然是火蓮子。

看着她足下盛開的蓮瓣，鳳九闕的目光中透出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來，緊緊盯着從火焰裏走出來的林小悅，低聲喃喃：“妖祖……”

萬妖之祖，将踏紅蓮歸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人這樣跟他說過。

他等得太久了，等到幾乎以為妖祖不會再回來了。

鳳九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不露聲色。

就在林小悅走出竹苑之後，竹苑的一切在她的身後灰飛煙滅。而她搖搖晃晃走了幾十步之後，眼中漸漸有光芒凝聚。光芒凝聚起來的瞬間，林小悅似乎被人一下子抽幹了力氣，“砰”一聲栽倒在了地上，再沒了聲息。

鳳九闕擡眸，眸底劃過一絲狠色，再次化身黃金蟒蛇，環繞着竹苑的上空飛了一周，接着便聽見數道驚恐的慘叫聲響起，那些聲音短而急促，不多時便淹沒在夜空裏。

鳳九闕落回了地面，化作了人形，擡手彈了彈身上的血珠，眼底還有未消弭的殺氣。

妖祖的事，除了他，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怪就怪這些人，好奇心太過旺盛了一些。

解決了在周圍偷窺的人之後，鳳九闕朝着林小悅走去。他彎身在林小悅的身邊蹲了下來，許是被火光烘的，她平時慘白的面頰此刻布滿紅潤之色，雙目微合，濃密漆黑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周映下一圈陰影。

雖然渾身被紅蓮業火炙烤過，但也許是出自妖祖的自我保護本能，除了額頭和手背上有些灼燒的傷痕之外，其他地方并無任何燒傷。

鳳九闕伸手，握住了林小悅的手，指尖接觸的瞬間，一道細小的靈力探入了她的體內，游走了片刻，又被他收了回來。

水木雙靈根，雖然進階很快，但不過才築基的修為。

“是妖祖的力量還沒有覺醒嗎？”鳳九闕垂眸看着她的臉，忽然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不怕，反正那麽久都等過來了。”

竹苑出事是第二天早上才傳到瓊林的，瓊林和竹苑隔着三座大山脈，既不能禦劍，也不能禦獸，只能通過法陣傳送。韓九玄得了竹苑被紅蓮業火焚燒得一幹二淨的消息時，面色一下子變得雪白一片，不過好在他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第一反應是催動靈力，與“桃夭”感應，從“桃夭”傳來的信息來看，林小悅還有生命體征。

也就是說，事情并未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

韓九玄連忙拿出身上所有的靈石，去了傳送陣那裏，用三塊中品靈石交換一次傳送的機會。傳送到情天之巅後，他想了想，先是去了一趟碧靈泉。

碧靈泉周圍并無人看護，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泉水邊，從懷中拿出一支白色的小瓷瓶，将裏面的藥丸都倒了，然後運用靈力将瓶子置于水中，瓶口向上，在靈力的操控下慢慢下沉，不過片刻便裝了滿滿一瓶子泉水。

韓九玄将瓶子塞入了懷中，正欲轉身離開，卻發現有人正往這邊走來。

來人修為很高，韓九玄當機立斷，手指在指間的藍寶石上輕輕按了一下，接着眼前景象猛地轉換了過來，是他以真身的模樣出現在了納戒之中。而被他放棄的阮仙羅身體此刻并無生命跡象，來人修為再高也不會察覺到。

納戒內空間很大，被他放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和若幹靈石，韓九玄找了張椅子在“窗戶”旁坐了下來。說是窗戶，其實這個窗口是納戒上的那塊藍寶石，通過這個窗口可以看到納戒外面的景象。

他估計的不錯，來人的确修為高深，正是情天之巅的主人鳳九闕。這個鳳九闕是一只有着千年修為的大妖，據說這只老妖自從進入渡劫期之後，似乎到了瓶頸，修為再也沒有進階過，不過盡管如此，莫說他的父親韓焱，便是靈山道人與他對上也不免要掂量上三分。

鳳九闕穿着他平時最愛穿的那套紫色長袍，懷中抱着一人，頭發散亂，臉頰埋在他的懷中，韓九玄大抵能猜出那人是柳子衿。

鳳九闕抱着柳子衿一路走到了碧靈泉的旁邊，他将柳子衿放了下來，擡手撥開她的亂發，低聲喚道：“矜兒。”

柳子衿微微掀了一下眼皮，又沉沉睡了過去。

從韓九玄這個方向看過去，依稀能看到她垂下來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上布滿了燒傷的痕跡。

鳳九闕擡手，慢慢褪下柳子衿的衣裳。

韓九玄連忙收回了目光，将窗口關閉了，雖然看不到了，卻能聽見聲音。接下來是嘩啦的水聲，應該是鳳九闕抱着柳子衿入水了。

這碧靈泉有修複傷口的作用，想來是鳳九闕帶着柳子衿前來療傷。但聽說這泉水修複傷口時極痛，猶如千刀萬剮，若非受傷之人入水，還被這泉水剮的一身傷。

果然，片刻之後便聽見了柳子衿低低的痛呼聲。

“矜兒，別亂動。”接着是鳳九闕溫柔的安慰聲。

韓九玄不由得拿手指堵住了耳朵。

鳳九闕連哄帶壓制的，總算将柳子衿按進了水裏，兩人大約在水中待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就離開了。

鳳九闕與柳子衿離開之後，韓九玄連忙從納戒中出來，通過連接“桃夭”的感應，找到了林小悅的所在。

他沒有想到鳳九闕會把林小悅安排在合歡宮的偏殿內。

他換回了自己的身體，趁侍女不備，偷偷走進了殿內。

偏殿內很暗，沒有點燈，只有微弱的天光順着窗戶流瀉進來。殿內的床上罩着一層白紗，白紗之中隐隐躺着一道人影。

韓九玄走到床前，擡手掀開了簾子，簾子背後，林小悅的睡顏露了出來。

臉小小的，下巴尖尖的，這張臉不笑的時候總是略嫌淡漠了些。此刻她靜靜躺在床上，雙目合起，額前的劉海被火燒得卷了起來，下方一道傷疤若隐若現。

除此之外，她交疊在一處的雙手手背上也布滿了燒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