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份
嚴景傾不知道,隔天朝言醒來以後忽然有些沉默。
對方一直左右摩挲着手中的盲杖,反複的撫摸好似在摸一柄鋒利的利刃。良久,朝言忽然說道:“景傾哥,我如果說我可能想起來一部分怎麽使劍了,夢裏總有自己跟一些蒙面人打架的場景。那些身法,我自己覺得很熟悉……”
“想起來了?”嚴景傾詫異了一瞬,随後也想到大約是真的。
朝言的身法以及他的反應速度,證明他的過去的确是個練家子。但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少年,需要一直防備着他人,武功不凡呢。
朝言說道:“如果我的過去一直都在打打殺殺的環境下,那我寧願……跟着你。”
對,過去的環境那麽危險,如果能一直生活在鄉野之地,倒也能一世安穩。沒有仇家,也沒有世俗之優。正巧趁着日光還沒有太盛,朝言拿起盲杖,對他說:“我試着将那些一一回想起來吧……”
嚴景傾自然跟着他出去了,朝言的眼睛仍閉着被白绫覆蓋,但身體輕活而動作潇灑。清晨的涼風将他襯的飄逸出塵,即使失去那雙眼睛,也依舊有自己的風采。
他嘆了一聲:“很好看……很厲害。”
朝言這麽厲害,恐怕以後還得靠他罩着呢,怕是他用劍法将別人都給吓走了。
不過這是個秘密,朝言也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身世既然不想被別人知道,那就讓這個秘密永遠都藏下去算了。
李雙玲那天回去以後,一直在失眠。
她在想可能自己的心思太陰暗了,為什麽要這麽提防別人呢。可嚴大哥的身影一直在心裏揮之不去,要放棄好像也很難。
他那麽會體貼人,如果自己要是不挑的話随便找個人嫁了,會不會也像很多農村裏的姑娘一樣,跟着婆家吃苦。所以她還是害怕,這個朝言會和嚴大哥日久生情。
早上一起來,大娘随口跟她說了句:“阿玲,陳堂他娘這兩天好像受了風寒,他爹一直在給她找方子。聽說你會點醫術,讓你過去給她看看呢。”
“是。”哎,算了。
救人治病的活,一直是她爹從小教導的,救人是第一位。村子裏的人相處都那麽久了,怎麽說也有點感情,李雙玲還是不想剛才那沒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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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自己的東西一個人跑去了陳堂家,他家位置反而在村子很裏頭。
別人家的房子都是一個小院,也不怎麽擴大,唯獨陳堂家裏幹淨還亮堂,總之裝扮的比普通人要看着富裕些。
李雙玲走進去,和陳堂他爹問了好,這才進去看他母親。
外頭陳堂的爹嘆了一句:“這姑娘還挺好……”
李雙玲沒理會,床前邊陳堂也在照顧他老娘。他老娘是一直操勞太多,身體虛弱,得病也不奇怪。她看診的時候,陳堂在旁邊乖乖等着,王敏就開始跟她當家裏人一樣絮叨:“哎老了,一直盼着他能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回來,也省得下半輩子操勞。”
“你這幾天真是野慣了,還天天跑出去,前些天還被蛇咬了都要跟着去,這讓我怎麽放得下心!”王敏氣不打一處來。
見她心中郁結,李雙玲馬上寬慰道:“伯母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既然他想去那應該對讀書的事情很有把握,十拿九穩的情況下肯定也得多放松……”
陳堂立刻說道:“對啊娘,我都跟你說了功課我每天都有在背,可如果我從早上看書看到晚上,一整天的世界裏只有書,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這樣下去,我也得憋出病。你放心吧,那些知識點我全都滾瓜爛熟了。”
房間裏有些熱,王敏臉有些偏紅。
李雙玲立刻明白了什麽,知道王敏可能是太過節儉,家裏熱也不舍得給自己涼快一分半會兒的時間,一整天都在勞作還沒有涼風,胸悶氣短難免心中不快。
這樣下去最容易得病。
她馬上讓他老爹去燒了金銀花準備熬個下火的湯,坐那仔細說道了兩句:“伯母你放寬心,據我所知讀書的确不能成天悶在家裏,要不然遲早也得悶出病。要是只會讀死書,那不就跟書呆子沒什麽區別了嗎?您別怪我說話可能難聽,但适當的給他放松放松,多去看看別的世界,也對眼界有開闊。”
經她這一寬慰,王敏有些後知後覺确實不太對。
她好歹是個心疼兒子的,這麽一說心上火氣倒是消了些。但其實她不敢說,她不是不讓陳堂出去玩,而是不滿意他去跟嚴景傾玩。
但當着這些孩子的面不好挑明,王敏只好嗯了一聲:“雙玲你可是個好孩子,今年多大了呀?”
李雙玲忽然和陳堂對視了一眼,果然對方眼神躲閃了回去,眼神也有些絕望。
估計長輩問這些話的意思不言而喻,李雙玲只好說了真實年齡。不過陳堂是個心急的,眼看他娘要有那意思,忙帶着李雙玲出去說道:“娘,我去跟雙玲姑娘出去看看藥湯好了沒,再給你抓點藥!”
王敏剛躺在床上感覺好了會兒,這會兒又被他這莽撞的樣子給氣了一瞬。
走出門,李雙玲輕笑了兩聲。好在陳堂少年玩心重,只是跟她說:“等會兒我還得再去景傾哥家幫忙,聽說他今天要出去買魚苗,我也想上街看看。”
說來慚愧,他都這麽大了,還沒自己認真去街上玩過。
他娘管的太緊,就算跟自己老爹一起出去,也很少能玩得到什麽。李雙玲想了想,他果然很喜歡去嚴景傾家,也不經意的嘆了一句:“嚴大哥自從救了朝言以後,好像村子裏的人都一直關照着他們。”
“那是自然。”畢竟他家裏情況大家都知道,本着能幫則幫的意願,而且陳堂也的确想認識一個真正的朋友,而不是簡單的鄰裏之間的關系。
然後陳堂又說道:“而且朝言看着挺可憐的……”
他這樣欲言又止的說道,李雙玲不知道心想到了什麽,頭腦一熱就忽然說道:“朝言是個雙兒,所以挺需要人照顧的……”
這麽一說完,旁邊陳堂忽然驚了一下:“你說什麽,他是雙兒??”
李雙玲語調綿長的嗯了一聲。
也不知這是個什麽反應,總之陳堂聽見以後呆愣了很久,好像有些不知所措。李雙玲看這個反應,有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若是陳堂喜歡上朝言呢?
這樣也好趁熱打鐵,他和嚴景傾關系又不錯,估計嚴景傾也能同意這樣親上加親的關系。李雙玲心中忽然有了自信,而且還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絲竊喜。
若促成了這門親事,她也算是成人之美?
而且又不是害他們,自然和和美美的一樁婚事了!
這麽想着,但陳堂此時還沒想那麽多,只是內心有些激動。李雙玲說歸說,但還是謹慎道:“不過你可不要明說,這可能算是隐私,可能他不會想讓人知道。所以我們以後确實要幫襯點。”
這樣一說她善解人意的形象在陳堂心中就這樣立了下來,他傻乎乎的嘆了句:“對,你想的确實周到。”
正好藥湯熬好,陳堂去伺候王敏将藥喝完,馬上準備去嚴景傾家。臨走時他還想問李雙玲去不去,不過女兒家家也不好跟着一大群男人上街,那樣會遭人非議。
李雙玲自然而然的拒絕了,只剩陳堂一個人跑去了嚴景傾家。
上次賣豬肉那個車算是委屈了朝言一個身量不小的人,這次嚴景傾專門去借了輛馬車。馬車這東西在農村确實不多見,需要用到這東西的都是出遠門的,租憑一次還得花上不少錢,不是很劃算。
去街上若是他步行還好說,可帶着朝言可不能這樣委屈。
才剛上去沒多久,陳堂就馬上奔了過來,連忙道:“我也想上街買點東西,我們在路上捎個伴吧。”
“行。”嚴景傾現在也不跟這傻小子客氣,“那我們兩個可得輪流拉車了,你可願意?”
“那是自然,當然不能累着你一個人。”這馬車小,裏頭坐不下兩個人,就算坐下了一個人拉也吃力。
朝言心想上次那段路好像也不是很長,他也不想一直讓景傾哥累着:“沒關系的,下山這條路我都很熟了,自己可以走很遠。若實在不行我再上去吧,省得你們太累。”
嚴景傾還想說什麽,但如果太執意的話又怕傷了朝言的自尊心。
于是這輛小馬車最後就只能當着存放東西的一個道具罷了,幾個人正好結伴走還能說個話。不過說話的一直都是陳堂罷了,他倒是個話唠。
先是說起自己爹娘,然後抱怨了幾句,随後又開始說去街上要去買點什麽。
嚴景傾的目标倒是很明确,魚苗還有一些肉和種子,全部帶回家準備好。不過當陳堂說起想買糕點吃的時候,他也一陣心思飄忽。
陳堂嘀咕了幾句:“上次在街上碰見了別人油炸的糖糕,我很想嘗嘗,但我娘總說不幹淨。”
糖糕?嚴景傾心想,好像自己也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