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宮
嚴景傾并沒有第一時間等到那個老伯。
他在客棧裏照顧孩子了兩日, 直到隔天天氣轉好才決定再次出去轉轉。京城裏的人來往太多,每天都是形形色色的各種人群,甚至都沒有重樣。
除了一成不變的那些老板, 擺攤的, 路上的行人卻是每天變化着。
這種陌生的感覺, 讓他有些不适應。
正吃過飯,老板還在跟其他客人閑聊。
“今日幾位皇子皇後要在城內那座高塔上舉行祭祀,啧啧……也不知中了什麽邪, 皇室裏的人一直在折騰。”那幾位客人應該算是本地人,并不是外來的, 對京城裏的情況還了解比較多。
老板似乎嘆了一聲:“不過應該也是有用的,否則之前太子還在病床上,這幾日聽說已經恢複了一大半,可以正常說話了。”
“祭祀典禮……”嚴景傾喃喃兩聲,不知為什麽,他的腦海裏閃過了當初在京西那個三皇子與五皇子的容顏。
有什麽記憶似乎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随後猛地鈍痛起來。嚴景傾不耐煩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道:罷了, 左右沒什麽地方可以去,不如去一探究竟。
吃過早飯, 離祭祀典禮的時辰約莫還差一會兒。
但越往後去人就越多, 普通群衆上不了高塔,但不代表那附近沒有落腳的地方。嚴景傾将兩個孩子抱好, 默不作聲的離開了客棧。
身後晚來一步的老頭就這麽錯過了彼此。
巳時,皇宮的馬車早已圍堵了四周。此次祭祀皇帝并沒有來, 只有皇後與其他五位皇子。當今祟國, 共有十三位皇子。
免去死去或者夭折的那些, 統共只剩七位。
而這偏偏七位皇子,有三個都尚且年幼,還有一個天生智障,臉也長得與常人區別很大,從出生起就被丢入了冷宮。
雖說是有個老宮女照顧,但明眼人都知道,這種是原本就要被抛棄的。皇帝并不缺兒子,這種沒有未來的孩童他也不會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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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之權勢,有能力的也就目前這四個。
而九皇子覃言,基本算是傀儡之人,頂多算是皇後養的一個後手罷了。
一些老百姓不敢靠太近,都是跪在一旁行禮,從嚴景傾的視角來看也就只能遠遠的望見轎攆。他沉思了一會兒,心想反正看也看不見,不如在他們回宮路上先找個地方休息。
到時候若是離得近,自然也能看見裏面的人。
于是便沒有白費力氣待在這高塔之下頂着烈日等,嚴景傾一邊哄着孩子,一邊去路上找回宮路上有哪些地方可以暫時待一會兒。
這一段路上并不算空曠,嚴景傾走了許久,終于在一家稍大的酒樓停了下來。這個地方專門接待達官貴人,可以說是皇室裏許多人的消遣之地。
但天子腳下,當然沒有明着的□□場所,所以這是一家正規的酒樓。
名叫“花曜閣”。
倒是詩情雅致,基本上用于皇家場所。當然嚴景傾可不敢賭什麽,因為只要一進這裏,不花費高一點沒有人可以為他服務。
他想了想,還是先在樹下歇了歇腳。
但很遺憾,之後皇宮的轎子之走了兩個,剩下那兩個不知道去了哪。嚴景傾心想出來一趟也沒碰見什麽有用的,正想回去,誰知眼睛一瞥竟還真的看到了那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站在街角的最裏面,周圍人不算多,但偏偏位置靠裏,沒有人能注意到他。
而那個人似衆星捧月,一身月白色衣衫,飄逸出塵。朝言頭戴發冠,氣質絕佳,不知身旁站了一個誰,兩人似乎正在議事。
那可是幾位皇子的轎攆,此時誰都不能再次上前了。
嚴景傾心思微動,終是找了個人問道:“那是幾皇子啊,怎麽好像以前從未見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邊人說話,頓時又覺得太大聲,聲音馬上小了下去,“皇後代為養大的九皇子,先前一直在深宮裏培養着,這會兒讓他一直露面,可能……馬上要新立太子了吧。”
也都只是猜測。
那兩個人站在那裏走的速度飛快,很快就進了旁邊的花曜閣。皇子進去以後基本算是包場,不會再讓外來之人進去。
嚴景傾有些悵然若失,不死心的問了一句:“九皇子……叫什麽?”
旁邊人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覃言,不過你可不能大聲呼叫皇子名諱,小心遭來殺身之禍。唉,不過以後……恐怕是要變天喽。”
皇室的動蕩,無疑是整個國家的動蕩。
所以他們的一舉一動平民百姓也必須關注着,并且四處傳播。嚴景傾很清楚,剛才那個就是朝言。
他沒有看錯。
恍惚間嚴景傾明白了什麽,原來朝言是落難于此,他恐怕早就想起來了,這麽急匆匆的就回了皇宮一定是有什麽重大事情發生了。
但很顯然……他的朝言回去了。
現在站在面前的是九皇子覃言,兩人不可能再有以後。
但嚴景傾從心裏好像又有一種心安感。
他平安無事就好,至于其他的……自己也幫不上忙。如果讓覃言暴露了曾經的身份,恐怕性命也難保。
現在當務之急……是養大和他的孩子。
在花曜閣待了好半天,嚴景傾才決定帶兩個孩子重新回家去。回當初的那個朝家村,做生意什麽的他可以考慮從頭再來。
但真的到這一刻時他才明白,有些命中注定的事情,那麽就真的躲不掉也逃不開。守到日暮,他親眼看見覃言和其他幾人一同離開,而那雙眼睛似乎也已經痊愈。
果然與李彥北說的沒錯,害他之人的藥粉來自宮廷秘方,解藥同樣來自于宮廷。皇宮裏似乎有許多問題,但他一屆平民百姓,又怎麽可能幹涉。
終是失意的離開了此處,嚴景傾再沒敢回頭。
過了一夜,京城起了大風。
嚴景傾在哄好兒子女兒睡覺後,自己好久都沒有睡着。
就連他睡着以後,夢裏依舊不太安生。
但那一刻,嚴景傾看見了寂靜森嚴、充斥着壓抑之氣的深宮。他看見纏綿病榻的男人穿着玄黑色的衣服,衣上繡有五爪金龍。
那個地方恍然有些熟悉。
一旁的皇後則是嘴裏不停念叨着:“皇上……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你我應該像個法子應對,憑空等待又怎知何時能到來……”
這些奇異的畫卷終是揭開了他四年多的疑惑。
直到天亮,嚴景傾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兩個孩子,恍覺大夢一場。他都快忘了,失去記憶的不止朝言一人。
明明自己也是那個身世不明的人。
嚴景傾覺得十分荒唐,眼神一瞬就與先前不同許多。他還沒帶着孩子下去,樓下就傳來幾道奇怪的聲音。
其中一個聲音,是他昨日遇到的那個老者。
他唇角又勾起,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那老者似乎也看不太清,正在找着自己的位置。嚴景傾就那樣騰出了一邊手,低聲道:“張老先生可小心些,省的被人撞到。”
“多謝……”老者剛想對他道謝,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稱呼,整個人一震。
他連忙回頭,沒想到正是昨個認識的那個似曾相識的公子,雙眼一瞪。張鵬張嘴啊了一聲,聲音一頓一頓道:“你、你怎知我姓張?”
“我都認出張老先生了,你昨日還說我眼熟,今天還反倒問我?”嚴景傾似笑非笑的看着張鵬,明明手上和背上還抱着個孩子,可那氣度卻忽然就大不相同。
仿佛一瞬間被踱了層金光,連氣場都變了許多。
張鵬還想說什麽,嚴景傾就略微前傾:“老先生,隔牆有耳,還是換個地方說話罷。”
話畢,嚴景傾帶着張鵬回了自己住的那個房間。一盞茶水喝完,幾乎就與張鵬講清楚了大概。
大約四五年前,嚴景傾正值年少,那時他才十六歲,被父親帶着外出游獵。但經過一處高山之地,裏頭似乎埋伏的有敵國刺客,從那時起便将少太子擄走。
他所在的國家國號為丘,國姓為顏,他原先的名字也是叫——顏暝。
雖是十六,但少年亦有驚天奇才,顏暝當時與快十多個刺客搏鬥,體力不支才落了下風。但他仍然奪去了一半刺客的命,心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被活擄了去,最終跳下山崖不見蹤影。
而當時被行刺的帝王一軍因沒保護住太子,以為落入到了敵國的手中,從此結下深仇大恨。可後來不斷有人去打探情況,帶來的結果都只有一句,太子恐怕身死。
丘國的人與覃言所在的皇宮規矩完全不一樣。
丘國人早有制定一妻一夫制,崇尚純潔的男女之情,當今國母身體不好所以只生下了一位皇子。
嚴景傾從那次失蹤,就讓皇帝的心懸浮了許多年。
皇帝深愛嚴景傾的母後,對他也同樣愧疚了大半生。所以當年照顧他最多次的張鵬老太監主動請命,守在姜國的京城,就算方法笨,但如果太子真的生還或者是被姜人擄去,也好有個交代。
姜國的一些大地方,幾乎都有幾個丘國的眼線。但這麽多年,嚴景傾從沒有出城過,所以再也沒遇到過。偏偏和朝言成親以後出了城,陰差陽錯……就這麽碰上了。
如今全部事情嚴景傾都想了起來,深覺自己也有許多事情要做。
他嘆了口氣,對張鵬說道:“明日便啓程回去吧,如今姜國正在內鬥,暫時管不到丘國。可如果父皇身體再這麽下去,恐怕會出亂子。”
“好,太子想起來了就好。”張鵬眼角有淚。
但他收回情緒後,又看到在嚴景傾手中逗弄的孩童,欲言又止道:“不知太子這是……成親過了嗎?那這倆孩子的生母又去哪了,可要一同帶回丘國?”
“帶回去是不可能了。”嚴景傾心想,他倆的母親早跑了,又不可能直沖沖的去姜國皇宮裏搶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人設要大變了,想起來後的嚴景傾就不再是老實的小農民景傾哥啦……殺伐決斷的丘國太子要來了~~~每日一辛苦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