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谧擡起頭, 對上他的眼睛,置氣般橫他一眼,然後撇開頭:“你敢給, 我就敢要。”
謝容琢沒有移開眼:“我可以理解為你在鬧脾氣嗎?”
“你是想扣我工資嗎?”
沈谧在他面前展露出情緒。
謝容琢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态度, 反而笑了聲。
沈谧偏頭偷瞥他一眼,謝容琢眉眼深邃, 笑起來沖淡了眉間冷感。
他的眼睛很好看,但并不能磨滅對她的欺騙。
當了騙子, 他心情還挺好?
對上她探究的目光,謝容琢腦袋微歪,鏡片後那雙眼染了笑意:“我會在工作時間外,把你師父還給你。”
沈谧知道他是在笑她幼稚。
但她就是忍不住計較,倔犟的要把他分成兩個人。
只有把他“分開”,她才敢在他面前露出真實的樣子。
“所以現在你是師父?”
謝容琢低眸凝着她:“是,你會想要我抱你嗎。”
沈谧以為她的情緒會更激烈一些, 至少不會是現在這樣跟他坐在車裏心平氣和地聊天。
但當謝容琢冷靜的問出這個問題時,她愣了下,突然不知道作何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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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穩了穩神:“不。”
“看來令你失望了。”謝容琢斂眸:“騙你是我的錯, 你可以盡情釋放情緒。”
“我可以不理你嗎?”沈谧假設過很多種跟師父見面的場景, 無論哪一種, 光是想想就感覺會很心動。
沒想到真正到了這一天,她差點心髒驟停。
她本來想釋放更多情緒,但謝容琢的平靜讓她感覺多鬧一聲都是她不懂事。
這幾年她暴露了太多,謝容琢對她的脾氣了如指掌,可以輕易拿捏她。
而他始終保持着神秘, 沈谧根本不知道他的弱點。
但她又不甘心就這麽算了。
謝容琢沒有強迫她:“那就等到你想理我了再說。”
那股悶氣沒有撒出來, 回家後沈谧滾到床上, 抱住枕頭發洩似地捶了幾拳頭。
她扭頭,翻身起來賭氣把空調關了,再拔掉冰箱插頭。
她抵制跟謝姓網友有關的一切!
上床躺了會兒被凍得發抖,沈谧向惡勢力妥協,打開了空調。
就吹一會兒,明早就關!
突然想起冰箱裏張芷青送的那十幾斤臘翅,她家阿姨辛苦制作,千裏迢迢快遞過來,壞了可惜。
她又爬起來給冰箱插上電。
點開微信,看到列表置頂聯系人,氣的把手機扔了。
沈谧睡不着。
從年初開始,她和謝容琢每天語音,雖然兩個人都沒說話,但是聽着他的呼吸睡覺已經成習慣了。
沈谧晚上沒吃飯,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家裏的面條吃完了,冰箱裏只有生臘翅,等泡好煮熟天都亮了。樓下路邊有燒烤攤,沈谧裹上外套,穿着棉拖下樓。
沈谧這輩子第一次這麽大方,點了一只雞腿,一紮羊肉串,一根茄子來祭奠她的“單方面網戀”結束。
她已經洗過澡,大衣裏面是睡衣,不想沾上油煙,點完菜就站得遠遠的。
夜風寒涼,她裹緊大衣,一半長發被衣領壓在脖子裏,鼓鼓的貼着白皙脖頸,另一半柔軟地垂在腰間,寬松的大衣也遮不住阿娜身姿。
沈谧有一雙含情的眼睛,皮膚很白,鼻頭小巧微翹,嘴唇不點自紅,不施粉黛的樣子也一樣驚豔。
坐旁邊的花臂男舉起酒杯搭讪:“美女,過來一起呗?”
沈谧表情自然,指指馬路對面的轎車,笑道:“謝謝啊,我老公在等我。”
“原來是個有主的。”
“長這麽漂亮能是單身嗎?”幾人哄笑着降低了聲音,繼續偷瞄她。
付過錢,沈谧拎着袋子回家。那幾個醉漢一路跟着,沈谧看了眼前面路段,那一小段是監控盲區,也是她回去的必經之路。她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花臂男人笑得輕浮:“美女,你老公怎麽沒來接你啊?要不哥幾個——”
突然,一束車燈打過來。
天太黑,轎車開着遠光,沈谧擡手擋了一下,沒有看清車牌。
站旁邊的醉漢同伴看清了,是輛豪車,車牌是連號,不敢惹。
趁着有人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沈谧快步往前跑。
腳下一直有燈,她跑得很快。
而身後那輛車開得很慢,照着路,等她跑進小區,就飛馳而去。
沈谧喘氣呼呼站在小區門口,回頭望,給她打燈那輛車已經不見蹤跡。
第二天謝容琢去了北京出差,沒帶沈谧,老周在車裏放了束花,說是老板送的。
不帶她出差,給她留下一束花是什麽意思?
老周說:“老板對你挺上心,知道你不高興,還親自去花店給你挑花呢。”
謝容琢親自去買花???
老周勸道:“小情侶吵架鬧別扭難免,只要不是原則問題沒必要記隔夜仇,傷了感情就不好了。”
沈谧知道老周誤會了她跟謝容琢的關系,但已經錯過最佳澄清時間,現在她說什麽老周都不會信。
她沒解釋,抱過花問:“他親自去買的?”
老周:“千真萬确。”
沈谧想起上次謝容琢問她喜不喜歡鮮花,她說喜歡。
有點誠意,但不多。
他瞞她四年,耍她四年。最重要的是明知道她喜歡他,還任她越陷越深,毫無心理負擔地享受她的崇拜,讓她丢盡老臉。
一束花根本彌補不了她受傷的心靈!
這花是沈谧上次給畢靜林買那家,當時謝容琢不肯給她報銷,這次居然這麽大方給她買了。
那天畢靜林問她謝容琢是不是談戀愛了,說他好像在避嫌。畢靜林跟謝容琢認識多年,她那麽說肯定有原因。
想到這裏,沈谧突然覺得手裏的花不香了。
老周還是頭一回見沈谧患得患失的樣子,這姑娘把自己包裹得太嚴實,也不與人交心,做事滴水不漏,是個很能逞強的小姑娘,看着不太好追。
他替謝容琢加了把勁:“沈秘書,老板交代我最近主要負責接送你。”
沈谧:“哦對老周,差點忘了問,老板去出差,你怎麽沒送他去機場?”
“你們那片在拆遷,老板怕你上下班不方便,關心你呗。”
拆遷公告确實貼了很久。
下班後,沈谧看到小區門口的通知,物業被換掉了。聽周邊閑聊的大爺大媽說,旁邊那條街也會被劃進重建範圍,路燈連夜被修好,還新安了幾處電子監控。
“那一路的油煙,臭水溝,還有每天晚上一幫醉鬼嗷得,我是受夠了!之前說拆遷不動那條街,給我難受的喲。”
“早批下來了,本就該拆掉。哎呀,我感覺這日子真是煥然一新!”
“你們說,這大老板修廣場圖什麽呀?”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我兒子說了,這是銳興銀行捐給咱們的,人家開銀行的不用賺錢,自己印鈔票花就好了嘛!”
“瞎說!別聽這老頭胡說,沒文化亂講。”
……
沈谧望向昨晚那輛轎車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
第二天是周六,謝容琢不在沈谧可以雙休。昨晚睡得太晚,做了一晚的夢,在夢裏謝容琢成了大BOSS,沈谧對着他打啊打,打了一晚上都沒打死,眼看血條就要見底,突然又被他抓過去當了壓寨夫人,吓得沈谧猛地睜開眼。
手機有未讀消息。
是“dsm”半小時前發來的,問她醒了沒有。
沈谧剛被噩夢驚醒,人還懵着,反應有點遲鈍,聲音悶悶的有點迷糊:“剛醒,昨晚做噩夢了。”
她賴在床上,下巴壓着棉被,跟前幾個早上一樣,懶聲撒嬌:“好困哦,要師父親親才起得來。”
過了兩分鐘,沒等到回複,沈谧翻身準備再賴一會兒,翻到一半,陡然清醒——
謝容琢,這是謝容琢!
瞌睡蟲全部被吓跑,沈谧手忙腳亂抓起手機,準備撤回那兩條消息。
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沈谧:“…………”
他聽到了!
上方的輸入狀态頓了兩秒,謝容琢大概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做作發嗲尬到了。
過了幾秒,才又繼續輸入。
沈谧盯着聊天框,等了好一會兒,以為馬上就要面臨社死現場,結果他又停了。
“……”
人生幾十年,總會遇到點風雨。
沈谧主動替自己解圍:不好意思,發錯了。
謝容琢這次回的很快。
dsm:你還有其他師父?
沈谧:“……”
dsm:喜歡玫瑰嗎?
他話鋒一轉。
沈谧看了眼桌上的鮮花,為了把它們插起來不浪費,她還特意買了只花瓶。
沈谧:還行
dsm: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什麽叫還行?
有他這麽逼別人接受他道歉的嗎?
沈谧:不喜歡
dsm:那看來是喜歡
???
他是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
哦,她以前跟他說過,女生生氣的時候,說的大多是反話。
以前每次師父帶沈谧刷副本,幫派裏都有個蹭躺屍位的“電燈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兩百天都在失戀,美豔禦姐在前面亂殺,沈谧就跟電燈泡在後面邊逛街邊聊天,回答過不少這種問題。
她以為師父沒麥應該也不會戴耳機,聊起來都沒遮攔,萬萬沒想到他全聽見了。
看着聊天框裏的字,沈谧就會想到她失去的戀人。她的網戀對象頂着謝容琢的臉,怎麽看都別扭。
沈谧不想再跟他聊天了,問:找我有事?
謝容琢發來語音請求。
沈谧接通。
那頭靜了幾秒,謝容琢的聲音響起:“一會兒有空嗎?”
沈谧:“有吧。”
“方便去我家麽。”
“你不是去北京了嗎?”
“有生鮮送貨上門,你過去幫我收一下?”他用的是征求的語氣。
其實他直接下令沈谧不敢不聽,崗位競争激烈,沒人賣時間,全是賣的身,老板一聲令下,沒人敢提醒他這是私人時間。
“好,我馬上過去。”
謝容琢過年時買了很多生猛海鮮,有幾單延遲發貨今天才專機送達。一箱和牛肉,三箱海鮮,送貨小哥戴着手套,很專業,問沈谧需不需要幫忙宰殺處理。
沈谧打電話問謝容琢。
謝容琢說:“你吃掉。”
沈谧看着那好幾個大箱子:“你什麽時候回來?”
謝容琢:“後天。”
沈谧問:“能退嗎?”
旁邊的小哥抱歉道:“退不了。其實沒多少,主要是我們打氧氣分裝顯得多。”
謝容琢也聽見了:“牛肉你帶回去吃,海鮮能吃多少吃多少。”
沈谧:“……行。”
其實沒有吃不完的說法,沈谧最擅長儲存食物。她讓送貨小哥幫忙宰殺好,将蝦蒸一只,烤一只,剩下的做成蝦丸。牛肉直接放急凍,至少可以保存一個月。
住處鍋碗瓢盆調料都不全,沈谧到謝容琢家做飯吃。吃了兩天,幫他解決掉了這批貨。
她也不白吃,幫謝容琢打掃了房間,連落地窗都擦了一遍。
謝容琢不喜歡閑雜人進他卧室,平時是他自己在打掃,沈谧偶爾幫忙他也是默許的。不過沈谧盡量不幫他,免得被他用順手。
今天外面大太陽,沈谧順手把棉被也抱出去曬。
手機響,是張芷青。
“谧谧你一會兒有空嗎?我早上走的時候不記得關沒關空調了。”
沈谧站在陽臺,用力拍打棉被:“正好,我在你小叔這幫他打掃。你家密碼發我,我馬上下去。”
“我小叔還讓你給他打掃屋子?太過分了吧!你是秘書又不是保姆!”張芷青生氣道。
沈谧笑:“是我主動做的啦。他買了很多海鮮沒空吃,我吃了,幫他幹點活。”
“哦哦我就說嘛,”大概是看到誰了,張芷青突然更換語氣:“我小叔那麽好一個人。”
挂掉電話,張芷青幹笑,語氣讨好:“小叔,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謝容琢瞥她一眼:“你跑回來做什麽?”
“我來看爺爺啊,爺爺生病了,我必須放下工作。”張芷青轉身溜進病房,坐到老爺子旁邊,大驚小怪道:“爺爺你沒事吧?要不我請假半年來陪你吧!”
老爺子笑:“我明天就出院了。”
張芷青遺憾道:“哦。”
老爺子看穿她的小心思:“要不我多住幾個月?”
“好——”對上謝容琢的目光,張芷青吓得噤聲。
謝容琢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拿起老爺子的體檢報告翻看。
老爺子同孫女閑聊:“青青,你剛才是在跟沈谧打電話?”
謝容琢動作稍頓。
“嗯呢,爺爺您居然記得谧谧的名字。”
“你不是常跟我提嘛。出去這麽久,跟以前的同學還保持聯系,挺好,挺好。”老爺子感慨道,“不像我們那會兒,同學一畢業,就跟失聯一樣,下鄉的下鄉,出國的出國,想再聯系,難上加難。”
“雖然都能聯系上,但其實吧,我想聯系的人并不多。”張芷青說,“爺爺您知道我為什麽喜歡沈谧嗎?”
“因為那姑娘長得好?”
“當然不是!”張芷青說,“雖然,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我最佩服的是她的正義感。”
“哦?”
“有個事兒,我一直沒敢告訴您。”張芷青抿了抿唇:“就,王家老五,趁我喝多了,想對我亂來。”
老爺子怒道:“竟有這事!?”
謝容琢也擡起了頭。
“沒成沒成,您別生氣。”張芷青不敢多賣關子,一鼓作氣道:“那會兒你們都撮合我跟他,我不是不肯嗎?然後他就想趁機把生米煮成熟飯。”
“這個王老五,虧我還拿他當自家孩子看待!”
“可不是嘛!那天我醉得不省人事,身邊有好幾個朋友,可是她們全都走掉了。”
“酒肉朋友!以後斷了往來就好。”
“兩年前就斷了。爺爺您知道她們為什麽走嗎?因為她們拿到了一大筆錢。就只有沈谧,她沒有走。”
“幸好,你身邊還有那孩子陪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谧是窮人家的孩子,爹沒了,媽又不疼她,連上大學的路費都是跟鄰居借來的。您知道那筆錢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她可以一步登天,不用奮鬥就能圓夢。可她沒拿,偷偷報了警,一整晚守着我。”
“這麽說,這孩子品質是真好。”老爺子感激道:“改天我一定要見一見,當面謝謝她。”
張芷青忙說:“不僅要見,還要準備一份大禮送給她才行呢。”
“對對對,要送。”老爺子看向謝容琢,說:“沈谧是你的秘書,她喜歡什麽,你應該知道吧?”
謝容琢:“她喜歡錢。”
“青青剛才不是說,她不看重錢來着?”
“那是不義之財,小叔的意思是沈谧喜歡賺錢。”
“喜歡賺錢,那不就跟他一個樣嗎?這是趣味相投啊,難怪能被聘上。”老爺子說,“既然這樣,我給她封個大紅包。青青,你說多少合适?”
“太多谧谧也不會收,九十九萬吧。”
謝容琢擡眼:“她是喜歡錢,不是喜歡搶錢。”
“小叔說的有道理,谧谧肯定不會收。那……太少了爺爺也拿不出手啊。”張芷青戲精似地清了清嗓子:“這樣,不如,就不送禮了。”
老爺子:“那送點兒什麽?”
張芷青指着謝容琢,說:“人!”
“這人,就算你能送出去,那姑娘恐怕也不敢要。”老爺子拍拍張芷青的手,笑道:“你小叔心太滿,裝不下別人咯。”
謝容琢:“你打算怎麽送。”
老爺子一愣,狐疑地看向謝容琢。
有爺爺在旁邊撐腰,張芷青狗膽包天:“你去替我陪谧谧吃個飯,行不啦?”
謝容琢:“為什麽要我陪?”
“她之前好像說過,覺得你在針對她。要是小叔你能請她吃飯,對她好一點,就能把這個疑慮打消掉了呀。”
謝容琢:“餐廳你自己選。”
張芷青興奮道:“可以!”
老爺子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謝容琢,目光一轉,看到他脖子上的紅疹,皺眉道:“這是又過敏了?”
謝容琢側了側頭:“沒事。”
“忙歸忙,也要注意身體,不該吃的不要亂吃。”老爺子不放心道:“特別是牛肉,你一吃身上就長東西。”
謝容琢:“沒吃。”
傍晚五點,沈谧到謝容琢家收被子。
暴曬過後的被子沾着陽光的味道,混着一些謝容琢身上的氣息,意外的好聞。謝容琢的床能躺下五個人,被子也好寬大,沈谧舉起雙手抱住,還是差點拖地。
頂着棉被跌跌撞撞進卧室,走到床邊,意料之中地被絆了一下,沈谧累死了,任自己撲到床上趴住。
這活下次不幹了。
“沈谧。”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谧驀地從被子裏擡起臉,緩緩扭頭,謝容琢站在門口,眼睛微眯,疑惑地看着她。
“你躺在我床上做什麽?”
沈谧的臉頰瞬間滾燙:“趴、趴着的。”
作者有話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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