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喊完, 沈谧舉起手上的禮物，微笑着雙手遞給老爺子：“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希望您喜歡。”
見到沈谧, 老爺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微微愣了一下。
他接過禮物：“好好好, 你有心了。”
說完，側頭看向沈谧身後的謝容琢, 忽然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
他收回視線，問：“你叫……？”
沈谧正要自我介紹，身後的謝容琢先她一步開口：“她叫沈谧。”
她回頭。
謝容琢大步走到她身邊，與她對視一眼，捉住她的手，轉頭淡笑道：“爸，這是我女朋友。”
老爺子恍然挑眉：“原來你就是沈谧。你幫青青的事兒我都知道了, 一直想當面答謝，青青總說你工作忙，叫我不要去打擾你。這次難得回來, 不如在家多留兩天。”
這是直接承認了這個未來兒媳婦的意思。
“哎喲！是容琢的女朋友！！”
三姑六婆們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新聞, 仿佛謝容琢這輩子能找到女朋友是一件很值得驚訝的事, 一溜煙圍過來。
輕聲細語：“你好呀，我是容琢的三姨。”
“我是二姨婆，我家是開武館的，容琢從小就在我家練基本功。”
“我是表舅娘，是開琴社的, 容琢的鋼琴就是上我們家學的喲。”
“我是大表姐, 家裏賣首飾的, 以後你逛商場看上哪間店鋪的翡翠鑽石，直接打電話給我，我送給你呀。”
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沈谧腦瓜嗡嗡響，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挨個的打招呼。
這個環節結束後，謝容琢已經被擠到三圈之外去了。
“沈谧，這名字好聽。”表舅娘端來果盤：“來呀沈谧，吃點兒水果。”
沈谧：“謝謝……二姨？”
“我是表舅娘。哎呀沒事兒，這麽多人你一下子記不住，吃東西，吃東西。”
沈谧：“好。”
三姨婆：“谧谧呀，你跟容琢是怎麽認識的？”
沈谧沒好意思說是網上：“青青過生日的時候，認識的。”
“我就說嘛，肯定是吃窩邊草！他平時都不跟女孩子玩的，一點都不會哄小姑娘，無聊得很！”
沈谧：“是、是啊是啊。”
旁邊的漂亮大姐湊過來：“沈谧，你畢業了沒有啊？”
“去年剛畢業。”
“學的什麽專業呀？”
“金融。”
“那你是幹什麽工作的呀？”
沈谧指指站在不遠處跟老爺子說話的謝容琢。
“跟容琢同行啊？不錯不錯，同行好，同行有話題。”
“唉你倆同行那你應該認識畢家姑娘吧？就那畢靜林，她家就住街對面，最近畢家在打官司……”
沈谧迅速被灌了一耳朵八卦。
這群富太太八卦起來，寧欣蕾都只能算個蝦兵蟹将，連平時叽叽喳喳個不停的張芷青都插不上話，兩下就被擠到三圈開外去了。
張芷青：“唉？你們放我進去我也要聽！”
謝容琢被老爺子叫進屋裏說話去了，可能是怕冷落了沈谧，三大姑八大姨又聊起年輕人感興趣的婚前同居這個話題，勸沈谧別光看男人的表面，要深入測試。
這下給沈谧整不會了。
張芷青趕緊擠進去提供八卦：“谧谧跟小叔已經同居了，不用深入測試了，換個話題吧。”
她這麽一說，話題熱度陡然飙升，沒剎住車，口無遮攔聊到夫妻生活的邊緣，直接收不回來了。
“……”
“……”
沈谧跟張芷青全靠眼神交流，眼睛都快要眨成電報了。
最後打不過就加入，跟着嗑起瓜子，兩顆腦袋探出去，眨巴着眼睛，認真聽起課來了。
三姑六婆七嘴八舌：“雖然有點尴尬，但事關重大~這可是一輩子幸福的問題，馬虎不得，草率不得的。”
“就是，女人也有享受幸福的權利，談性色變本身就是不好的生活态度，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扯什麽貞節牌坊！”
“就是，我最讨厭那種自己非要裹小腳，還嘚吧嘚吧鄙視別人享受快樂的豬隊友！你們可別委屈了自己個兒。”
沈谧感覺她們說得有道理。
但……
她還是有點害怕。
前幾天在民宿時隔着磨砂玻璃，只能看到個大概的輪廓弧形，但謝容琢那都快趕上她手腕粗了！
沈谧也沒看過別人的，沒有對比，不知道謝容琢那算不算正常。
她伸出手，盯着手腕，幾秒後，崩潰地捂住耳朵。
“哎呀你們把谧谧都說害羞了！人家還是小姑娘呢，快別說了。”
張芷青見狀，趕緊也捂住耳朵：“就是，我們還是小姑娘呢！”
就在沈谧快要臉紅到爆炸的時候，謝容琢及時過來，把她從三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當中解救出去。
沈谧吐出一口氣，朝謝容琢抛去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
謝容琢輕笑：“她們平時很高冷，是喜歡你，想撮合我們才會話多。”
沈谧想象不出這群太太們“高冷”起來的樣子，不過她剛進門時看她們穿着旗袍，盤着發，珠光寶氣，确實都還挺端莊優雅的。
“看來是我帶給她們的沖擊太大。”
謝容琢：“我母親走得早，她們對我很照顧，看我年紀不小了，就總想給我介紹女朋友。這些年我拒絕過很多次，她們已經開始懷疑我身體有什麽問題了。”
沈谧忍俊不禁，勾住他的手腕：“合理懷疑。”
老爺子看着甜甜蜜蜜的兩個孩子，笑容欣慰，轉身沖人群喊：“青青，來陪爺爺說會兒話。”
“來啦！！”
終于得救，張芷青跑得飛快，扶着老爺子：“爺爺，我陪您去書房看奶奶的畫吧。”
“好啊。”老爺子笑道：“正好，有一本書，你幫我給你小叔送過去。”
張芷青：“什麽書啊？”
老爺子笑笑，走進書房，徑直到書架上拿起一本編譯書。
“這是……”
四年前有一天，老爺子到書房找書，不小心打翻了架子，撿書的時候，不經意翻到一張照片。
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這書是謝容琢帶回來的，照片上的人，必然也是他心上的。
老爺子知道兒子有喜歡的姑娘了，便不再催他相親。只是等啊等，等了好幾年，也沒等來兒媳婦。
眼看着謝容琢即将奔三，老爺子心想，這輩子怕是等不到他娶媳婦兒了。
剛才看到沈谧的臉，老爺子放心了。
比起四年前照片上的模樣，小姑娘的臉添了些明媚，比照片更靈動。
張芷青盯着書封。
——《理想國》
沈谧之前也在看這套書。
她抱着書來到謝容琢房間門外，擡手敲門，很疑惑爺爺這是什麽意思。
“小叔。”
好一會兒，門才被裏面的人不情不願地打開。
謝容琢面無表情“嗯”了一聲，像是被打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似乎很不悅。
“有事？”
張芷青把書交給他：“爺爺讓拿給你的。”
她本想問“這本書裏是藏有什麽玄機嗎”？對上謝容琢涼飕飕的眼神，又給憋了回去。
“嗯。”
謝容琢拿了書，立刻擡手關上門。
房門合上的時候，張芷青看到沈谧坐在床上，臉蛋紅撲撲的，好像在扯衣服。
張芷青瞬間明白過來。
大白天的，這兩個人——
想不到小叔是這樣的人！
門關上，沈谧才敢大口喘息：“青青找你幹嘛？”
謝容琢表情有點不自然。
“送書。”
他走到書櫃邊，拉開抽屜，準備把書放進去。
沈谧眼尖地看到了書封：“等一下。”
她小跑過去，在謝容琢的注視下奪走他手裏的書。
沈谧翻開書封，一眼認出，扉頁上這行字是她寫的。
這是她的書。
那天她趕着去給張芷青寫賀詞，走得急，收拾對聯紙時把書也裝進了袋子，走的時候忘了拿，想着反正也不是特別貴就沒在意。
沒想到被謝容琢撿走了。
“你留着我的書幹嘛。”
沈谧擡眼，明知故問。
謝容琢移開視線，語氣平靜：“看。”
沈谧将書抱在懷裏，問：“看了四年，看完了嗎？”
謝容琢：“沒。”
沈谧：“是第一頁都沒看完吧？”
謝容琢：“……”
書裏明顯夾着東西，沈谧翻了翻。
“那這個呢？”
她兩指夾起那張被抓拍的照片。
應該說是偷拍。
謝容琢把她拍得很好看，她坐在桌前低頭寫字，馬尾發梢被風吹得揚起，眼神專注于筆尖與紙張之間，側臉安靜。
從抓拍她的這個角度判斷，謝容琢當時應該是站在樓上，怪不得她沒注意到他。
被謝容琢藏起來喜歡了這麽多年，沈谧內心又驚又喜。
他這樣的性格，不像會暗戀別人，也不需要，因為謝容琢足夠優秀。
可他确确實實喜歡了她很久。
因為她的不自信，因為她對異性的抗拒，他才不得不隐忍克制。
沈谧壓抑着那份狂喜，表情故作淡定：“原來我的寶貝師父這麽能忍啊，早就喜歡我了，卻還要裝冷靜……唔！”
腳下一個踉跄，沈谧被謝容琢扯過去堵住了嘴。
他的吻很溫柔，細細吮啄，舌尖滑進來輾轉勾纏，不帶任何欲念，是得償所願的親密無間。
“既然被你知道了。”
謝容琢退開，手掌托住沈谧的半張俏臉，目光緊盯着她，眼神認真：“那你跟我說真心話，你喜不喜歡我？”
沈谧喘息着點頭，“喜歡。”
她這次很認真地回答：“喜歡你。”
謝容琢的瞳仁泛着光，像是抑制不住高興，他嘴角微彎，卻只有一句簡單的：“我相信你。”
沈谧：“還有我跟柯展……”
“我晚他一步遇見你。”謝容琢打斷她，這次他沒有生氣：“他替我照顧過你一段時間，這是事實。”
沈谧詫然：“你，不介意了嗎？”
“介意什麽？”
謝容琢頓了頓，他應該是想歪了：“那時你心裏沒有我，總不能把你強搶過來。我喜歡你，你跟他曾經發生過什麽都不重要。”
雖然沈谧沒跟別人發生過關系，但謝容琢這麽說，她心裏還是很開心。
她不再繞彎子，跟他挑明：“我沒跟別人在一起過。”
謝容琢以為聽錯了：“什麽？”
沈谧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脖頸，一字一頓：“我說！我沒跟其他人談過戀愛！”
“謝容琢，我跟你一樣。”
沈谧有些不好意思，對上謝容琢的眼睛，小聲說：“你就是我的初戀。”
房間窗戶上，一高一矮兩道人影相擁。
與婆娑樹影融疊，糾纏不休，無聲勝有聲。
不多時，有人敲門，家裏阿姨的聲音響起：“容琢，沈小姐，開席啦。”
“好。”
謝容琢牽着沈谧出去。
院子裏擺了四桌。
謝老爺子節儉，每桌八道菜，分量都适中，老人家怕痛風不吃海鮮，桌上都是家常的雞鴨魚肉。
落座後，謝容琢手機響，怕沈谧一個人坐着不自在，準備挂斷。
沈谧看向他：“怎麽不接？”
謝容琢：“你一個人沒關系？”
沈谧嘟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離不開人。”
謝容琢低聲：“你不就是。”
“快去啦！”
“嗯。”
沈谧本身也不是怕生的人，主要是被三姑六婆的熱情震撼到了，剛才深入交流過後，已經跟大家打成一片，時不時遞個果盤瓜子什麽的，而且張芷青也坐在旁邊。
鄰桌的小女孩喊：“媽媽！我想吃醬牛肉！”
當媽的笑道：“大爺爺家沒有醬牛肉，等晚上回家媽媽給你買。”
小女孩問：“大爺爺家為什麽沒有牛肉啊？”
張芷青：“因為小叔叔不能吃牛肉呀。”
沈谧倏地擡起頭。
“對呀。”當媽的耐心解釋：“你小叔叔一吃牛肉，就會渾身長滿紅疹子，很難受的。”
沈谧愣住。
腦子裏迅速閃過謝容琢幫她切牛排、剝蝦，他自己卻一口不吃的一幕幕。
忽然間全都明白了。
她以為跟謝容琢口味一致，實際上是他在默默遷就她。
沈谧喉嚨發緊，內心被一股酸澀占據，說不清道不明，突然很想哭。
大概是因為，爸爸去世後，她再也沒被人這樣愛過。
作者有話說：
他好愛你，快跟他深入測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