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珍重啊
◎你別往心中去【合更】◎
幾日後, 王巡檢便帶着人出發去了恭州。
知府衙門內,顧北安向宋槐程遞交材料,上面統計了打擊黑錢莊所收到的稅金和罰沒的本金, 總金額之大,出乎宋槐程的意料, 不僅能補齊修建水庫的缺口,還有剩餘。
“大人,下官還有一個想法。”顧北安嚴肅道。
宋槐程心情不錯:“說便是。”
“黑錢莊被取締了, 但是百姓們借款、用款之需求并未消失, 過些日子,那些黑莊依舊會卷土重來,再次禍害百姓。”
宋槐程蹙着眉,手指輕叩桌面,示意顧北安繼續說。
“下官以為,與其如此,不如設立官辦錢莊,定制合理的放款、收息規則, 不僅有助百姓, 也能賺取利息錢充盈府庫, 還能防止黑錢莊春風吹又生。”
宋槐程細思一番,覺得這想法好雖好, 但是太過膽大, 各地州府還沒有官府開辦錢莊的先例:“茲事體大, 請謝先生和同知通判等人一起商議再定奪吧。”
顧北安自知這想法帶着幾分異想天開之感,體諒到上官的顧慮, 便點頭稱是。
今日, 他還有一事要說:“上次追捕賊人解救人質時, 下官出城請了巡檢司衙門的人幫忙,大人,如今塵埃落定,巡檢司的功勞下官不敢不提,其中有位王巡檢,十分盡心,緝賊時還負傷了。”
巡檢司和知府衙門無歸屬關系,向來互不幹擾,但從長遠看,互助合作是大勢所趨。
宋槐程笑着點頭:“北安考慮的周到,過幾日我給巡檢司的江司查下拜帖,請他一聚,到時這位王巡檢和你,都來。”
“下官一定到,只是王巡檢前些日子去恭州了,不知何時返回。”
“無妨,他來或不來,功勞都少不了他的,倒是你啊,北安,怎麽不幫自己想一想?”
宋槐程說着,換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語氣:“這次你立下大功,我已向平昌提交了正式調任的批文,等批文下來,你就是正九品的官身了,北安,以你的才幹,不會一直在九品的位置上,你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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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栽培體恤。”
顧北安拱手感謝,眸中閃過歡喜的光芒。
踏入仕途,升官二字便成了懸在心中的頭等要緊事。
那不僅是為個人計,也是為了做實事,就拿這次搜查陸經歷別院的事來說,若他官位高,就可直接調動衙役,不需要奔波各處借兵,冒無謂的風險。
從衙門出來,回春水巷的路上,顧北安去飯館買了白雪愛吃的荔枝肉還有白灼蝦,配上幾杯糯米釀,可小慶一番。
“一,二,三,四……繼續加油,不要停下!”
“哇,長林你真厲害!”
太陽西斜,府學的學子們都下課了,去食堂吃過晚飯,會有一時辰左右的休息時間。
王巡檢從恭州回來以後,沈長林便開始同他學習武藝,最先開始的自然是基本功,王巡檢考察了四位小學子的身體素質,讓他們從紮馬步、綁沙袋跑步、跳梅花樁開始,同時訓練臂力、腰力,等身體适應了訓練強度,力量和協調性也會大大提升,屆時,他再教他們基本的劍術和棍法等。
至于騎馬射箭,礙于條件,只有休沐日去巡檢司衙門單學。
如今已是深秋,氣溫已驟然下降,一點兒也不熱了,但沈長林他們練的十分刻苦,汗珠子一串接着一串滾落,讓邊上圍觀的同窗啧啧稱奇。
這是個重文輕武的時代,讀書人一門心思撲在書本上,見沈長林他們竟用寶貴的時間去練這些莽夫才學的東西,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玩味嘲笑的人比比皆是。
連衛大娘都有些不解。
“學那玩意做甚?難不成将來要去考武狀元?有那把子閑力氣沒處用,不如幫我挑水劈柴呢!”
但沈長林沈玉壽幾個完全不受影響,每日清晨黃昏必練基本功,不論刮風下雨,也不管衆人議論。
林月賢也走來瞧熱鬧,頗有幾分興致:“長林兄,我也一起練,可好?”
沈長林無所謂多一個伴:“你想來便來吧。”
自從綁架案後,林月賢就将沈長林當成了朋友,不僅加入了練武小組,還放棄了單人間,搬來他們齋室同住。
一開始,賀青山和孫舒陽挺介意,認為他們和林月賢不是一類人,也極讨厭林月賢高高在上的做派,但實際接觸久了,也就那麽回事。
林大公子是不食人間煙火,但本性不壞,另外,他的知識儲備非常之廣,還有許多難尋的藏書以及孤本,同他請教問題時,他不藏私,一一道來,同他借書,也願分享。
漸漸的,四人都在生活上接納了他。
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這種接納也僅限于生活。
沈長林和沈玉壽有基礎,練起來進度很快,賀青山身強力壯,也可跟上,孫舒陽底子稍微差一些,也能跟上五六分。
獨林月賢練的非常辛苦,每每想要放棄,沈長林就會在一旁打氣鼓勵:“再練一會兒,馬上就要做完啦。”
一日複一日,時日一長,林大公子也能跟上。
同沈長林他們待在一塊,林月賢感受到了不一樣的生活樂趣,這種不一樣說不上來,簡而言之三個字,好玩兒。
他沒想過,普通的過日子能這般快活。
但是,這種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
林月賢被綁的事傳回京,文林二家迅速派了一隊侍衛來,将貼身保護林月賢,同行的還有林月賢的小舅舅文穆,等京城之事平息,再送林月賢回京。
府學不允許學子帶書童,遑論侍衛,因此,等文穆一行人抵達景安,林月賢就要退出府學。
看着林月賢接到家書時一臉生無可戀,沈長林表示很同情。
可能這就是躺平的代價?
林月賢收到家書的時候,文穆已經到景安城外了。
因此,當林月賢沮喪完,剛振作精神盤算京城到景安的距離時,更沮喪的消息傳來。
他小舅舅已經到了,正在和劉學長喝茶,并喚他過去。
而上一瞬,林月賢還頗為高興的說:“從京城到景安至少要走二十日,我還能在府學待半個多月!”
他沒想到,小舅舅和家書是前後腳出發的。
林月賢的小舅舅今年二十一,是文家幼子,性子桀骜,林月賢幼時就怕這位小舅舅。
他喪氣着一張臉往劉學長處走去。
下午的詩文課,林月賢沒有上。
沈長林在做韻律詩時,分神想了想,或許,林大公子再也不會來上課了吧,也許,下課後回到齋室,他的所有行李也都收拾幹淨了。
“長林兄,玉壽兄!喂,我在這兒。”
但沒想到,課後剛走出學堂,就見林月賢站在桂樹下招手:“小舅聽說你們對我頗為照顧,今夜在酒樓置備了席面,請各位賞光呢。”
“月賢兄客氣了,我們是互相照顧嘛。”
話雖如此,約還是要赴的,不能辜負文穆的一番好意。
然而,文穆請小學子們吃席,不過是看在小外甥的面子上。
打心眼裏,他瞧不上那些出生卑微的小童生。
文穆覺得,并非他嫌貧愛富,以出身論英雄,而是他接觸了太多蠅營狗茍的小人,出身上層的礙于身份,總歸有幾分羞恥心,而那些底層人下限極低,為往上爬恬不知恥。
小外甥嘴裏說的幾位好友,怕也是看上了林家文家的權勢。
文穆盤着手裏的翡翠珠串,懶洋洋的在包房中等小外甥和他的好友們。
沈長林一進包房,就感受出文穆的傲慢,只不過這種傲慢被虛假的教養所遮掩了幾分。
你不敬我,我也不敬你,沈長林冷冷淡淡的吃了幾口酒菜,拉上沈玉壽等人告辭。
“長林,你們等等!”林月賢追了出來,作揖道,“我小舅就是那樣的性子。”
“嗯,我知道。”
“千萬別往心中去。”
“我們不會的。”
清朗的月光下,林月賢越解釋越着急,他馬上就要離開景安了,只有眼前為數不多的朋友,他想留住這些情誼,但是,好像都留不住了。
“快到戌時了,我們要回去了,月賢兄,你珍重。”
林月賢站在原地,目送沈長林他們離去,良久,才慢慢道:“你們也珍重。”
酒樓的包廂內,文穆自斟自酌,喝了好幾杯佳釀,才見小外甥回來。
“終于只剩你和我了,沒人外人妨礙,月賢你快坐下,和小舅說說在景安的生活。”
“妨礙?小舅今夜置酒席,不就為長林他們嗎?他們怎麽會是妨礙。”
文穆懶得在外甥面前假裝,輕笑一聲:“當然不是,他們也配?”
林月賢頹敗的坐下,文穆繼續說着:“不是小舅一見面就訓斥你,月賢,你歲數不小了,與人交往時要拿捏好分寸,這類人豈是可交心的朋友?”
一字一句,落在林月賢耳中異常刺耳,他想起和沈長林他們相處的點滴,又想起剛才分別時的潦草無力,內心湧起一陣陣的憤怒。
“月賢,往後不要與他們來往了。”
偏偏,小舅的話還說個不停。
林月賢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壺狠狠一摔,酒壺霎時四分五裂。
“小舅,你不要再說了!”
“是啊,我的歲數是不小了,所以和誰相交我自有分寸!”
“不要一來,就對我的選擇指手畫腳。”
文穆沒料到印象裏溫和懂事的小外甥敢對他發火,氣急了:“我就說當初不該送你離京,看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對長輩忤逆大吼,可有一點世家公子的教養?月賢,從今日起,我會對你嚴加管教!”
“……”
林月賢陷入深深的無力中。
作者有話說:
QAQ我有點心疼林月賢感謝在2022-05-26 23:13:31~2022-05-27 23:32: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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