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參酒會

◎豪傑文武雙修◎

春闱有正副榜之分。

正榜合一百人, 将在下月齊登金銮寶殿參加殿試,由聖上親自考察學問,并按前三前二十三至前一百, 分成一甲二甲三甲進士,成為天子門生。

至于副榜, 今年取二十人,雖挂副貢士之名,其實仍舊是舉人, 只是可進國子監讀書, 日後直接授官,不想進國子監的也可到吏部報到,會被優先安排官職,比普通舉人更快得到實差,不必苦熬等待。

“甚好,甚好,甚好!”

文平憲原以為自己徹底落榜,雖自我安慰着, 但內心仍十分失落, 誰料失落之時, 又引來轉機,心情幾起幾浮, 若非他年輕身骨好, 換個老頭兒來經歷這一遭, 準要背過氣去。

“上得副榜也很好了,雖就差幾名, 但時也命也!”文平憲道。

送走報喜的人, 天色已徹底暗下, 一輪絨月緩緩升起,暖風徐徐吹入窗棂,帶來一陣清新。

一院的四人都上了榜,真乃天大的喜慶事,沈玉壽請街面上跑腿的上酒樓叫了一桌好酒菜,他們邊吃邊聊并說起未來的打算。

“拙荊和孩子們還在平昌等我,讀書這些年苦了他們幾個,去國子監讀書少不得又要兩年時光,授予的官職雖好些,但也要拼人脈,我不定落個什麽差事,不如直接去吏部報到,如今的吏部左侍郎,此前任過景安知府,名喚宋槐程,你們應當認得,當年若雲兄中小三元時,不就是這宋大人點的麽。”

文平憲說着,舉杯道:“論起來,這位宋槐程大人,還是二位的座師呢。”

這座師,指的是舉子科考時的主考官,府試由知府主持,所以宋槐程确實也算沈長林沈玉壽的座師。

朝廷雖明令禁止考官和考生以師徒名義稱呼來往,但私下裏,互稱座師門徒的官生仍然不少,畢竟這是一條現成的架設人脈網絡的好路子。

明看是師徒,其實就是相互抱團罷了。

沈長林也舉起酒杯:“宋大人為人剛直,不講這一套,我和玉壽不敢自稱為門徒。”

文平憲一讪,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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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的話一出口,沈長林便明白是何意,哪怕上了副榜,去吏部報到時,也是有熟人好說話,文平憲向來老實,到了授官的這一步,方覺自己什麽人都不認得。

聽沈長林這樣答,他自責起來,自認唐突:“我說錯話了,自罰一杯。”

“随口一言,有何妨礙,文兄不必挂懷。”

沈長林雖暗暗拒絕了文平憲,但心裏已經決定,要在能力範圍之內,幫一幫這位老兄。

師傅姜無戈還有恩師許晉蓓皆能量巨大,但他們不會輕易助人,沈長林思來想去,北靖候世子或可幫上忙。

但事情在辦妥前,還是不要同文平憲說了,免得空歡喜一場。

“按慣例,一甲進士将直入翰林院,授修撰或編修等職,二甲選為庶吉士,任國子博士、中書舍人等官職,一入官場便是天子近臣,将來入閣拜相,大有前途,就算是三甲進士,也可任地方府府同知、縣令,起步便高人一等,将來至少是地方的四品五品大員。”

文平憲再敬他們一杯:“祝你們殿試上一切順利,将來鵬程萬裏,大展宏圖。”

“但願如此……”

這頓酒吃到深夜。

第二日、第三日,沈長林又去拜謝師傅姜無戈、恩師許晉蓓,恰好青空先生歸京,又去拜見他老人家。

接着又與來京後認得的同鄉、同年,已及原先在淮華書院認得的同窗聚會慶賀。

人人都想見見這位年輕的沈會元,于是聚會之時,友人往往攜朋帶友,各人互相引薦,又結識了許多新人。

這些人中,有敬仰的、羨慕的、好奇的,也有嫉妒的、挑刺的,沈長林經歷過這麽多,對場面上的奉承和為難早已看淡,接受善意的贊美,但絕不在誇贊聲中迷失,如今他風頭無二,但在士人階層中,仍舊是小角色罷了,飄不得。

而諷刺和冒犯,他也會毫不客氣的反擊,他一個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就是要活得坦蕩潇灑。

這日常翠樓的酒宴上,便有一位周士子挑釁沈長林,周士子生的魁梧,出身武将之家,大概是家裏武夫太多,便想要培養出一位文臣,只可惜周士子非讀書的料,讀到而立之年,才勉強得了個秀才,接着蒙祖蔭到國子監讀書。

混了幾年,讀書沒長進,狐朋狗友倒是結交了一堆。

“沈會元,光學問了得還不夠啊。”

沈長林哦了一聲:“依兄臺之見,該當如何啊?”

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周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将身上的佩劍哐當一聲擲到桌上:“自然要文武雙修,方有大丈夫之淩雲風範!”

說罷得意哼哼兩聲,拍着胸脯道:“周某不才,除自幼讀書外,兼習武藝,勉強算是雙修吧。”

“怎能說是勉強,周兄家學淵源,習得一手好箭法,在國子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就是就是,今日時機正好,不如周兄出手,讓我等見識見識吧!”

說話的二人,正是周士子的頭號狗腿子,他們日日溜須拍馬,将周士子奉承的飄飄欲仙,沈長林覺得很好笑,被這種虛假的奉承所包圍,有甚意思?

顯然,周士子本人是樂在其中。

他在奉承聲中站起來,指着沈長林道:“沈會元,今日周某給你露一手!”

沈長林輕輕的挑眉:“哦?”

周士子指着對面酒樓懸挂的酒幡:“那幡子下懸挂了幾條穗子,我用袖箭可射中穗芯!”

那穗子不過兩指寬,而兩家酒樓相隔十丈,沈長林打量着醉醺醺的周士子,又看看街面上熙攘的人群,一句“不妥”尚未說完,周士子已迫不及待的掏出袖箭瞄準發射。

不知是他被酒色侵蝕了身體,還是天色太暗,總之這一箭明顯偏了準頭,直往酒樓二層包房裏的人影紮去。

“糟了——”

呼聲未畢,只見一道寒芒閃過,一根竹筷咻的飛去,啪嗒一聲将即将射入包房的短箭打落。

接着竹筷噌的嵌入酒幡的穗子中,酒幡晃動幾下,終歸平靜。

筷子是鈍的,卻能陷入穗芯,足以見得發射之人內力深厚,不僅內力深,其準度、敏銳度,也遠遠超過常人。

周士子晃了晃醉醺醺的大腦,四處尋找扔竹筷的人,最終錯愕的發現,竟是被他‘批評’要文武雙修的沈長林發射的,人家有這麽一手俊俏功夫,他分明是班門弄斧了。

“妙哉,妙哉,竟不知沈會元還會功夫。”

“果真是少年才俊,風流翩翩佳公子!”

大家見沈長林年輕,長的白皙清隽,只當他是一心讀書的文弱書生,根本想不到他身懷絕技。

沈長林謙遜微笑:“小把戲而已。”

不着痕跡的将周士子臊了個滿臉通紅。

但沈長林也沒誇大,比起姜無戈教的那些殺招狠招,這小小箭術,可不是小之又小。

衆人繼續飲酒,不過沒一會兒對門二樓包廂的人就找麻煩來了,原來那也是戶貴人,貴人的小厮察覺到了那支冷箭,禀告了主人,現在正要糾元兇——周士子,前去問罪。

周士子灰頭土臉的前去賠罪,小厮複又來請,說主人要請扔竹筷的義士前去喝一杯,但沈長林一聽他家主人姓白,立即婉拒,然後沒一會兒,就與小兄溜了。

他對白家人過敏,不想見。

是夜,天色漆黑如墨,點點繁星在夜空中閃爍,沈長林和小兄并排走在街道上。

一路清風悠然,月圓花繁,聽着不知何處傳來的悅耳絲竹音,感受着華京城繁華的夜景,心中一片暢快。

曾有詩描寫高中後的意氣風發——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

他們雖沒有到禦馬游街瓊林盛宴的那一步,但也不遠了。

夜色中的華京,游人如織華燈千萬,不比任何朝代的都城差,這城是那麽美,那般寬闊,沈長林閉上眼睛,感受着風吹過臉龐,他和小兄,即将登上最煊赫的舞臺。

“玉壽,我有點想家。”沈長林道。

多想讓家人看看他們如今的樣子,多想讓他們也品嘗這裏的美食美酒,多想同他們一起分享這來之不易的喜悅。

沈玉壽攙住沈長林的胳膊:“你醉了。”

“略略有一點。”沈長林順勢攀住沈玉壽的肩膀:“殿試之後,赴任之前,我們可以回一趟永清。”

這是朝廷的規矩,官員赴任前,可回鄉一次,安頓好家小,再安心赴任。

“是呀,錢壯小舅、白嬸子、還有玉平堂哥、李先生,回鄉就可見到他們了……”

沈玉壽也挺想家的,兄弟二人閑話一番,接着繼續往住處走。

今日天氣好,緩緩夜行徒步,不失為一樁美事。

突然,身後傳來馬車行駛時車輪轉動的咕咕聲,緊接着一道女音傳來,在夜色中分外的明顯。

“請沈會元稍等,小女子有話要同公子說。”

沈長林蹙眉,這聲音有些耳熟,于是頓步回望:“請問閣下有何指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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