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VIP]

梁閑滿心悲壯地緊閉雙眼,他想用手捂住口鼻, 可剛才忙着看手機, 手離臉部有點遠,收不回來了。

預想中的污水立體環繞效果并未出現, 梁閑心有餘悸睜開眼,就見一道身影懸挂在半空中,一只手正拽着他的手腕, 而他的後腦勺離水面只剩幾公分。

“老蕭。”梁閑激動得不知道還能說點啥,唯有無語凝望——主要是怕蕭元淩撒手,這哥們坑起人來很有一套。

蕭元淩很厚道,他既然應了梁閑的請求就不會眼見他落水,也不會去碰那根也許存留證據的管子。只見他身體倒翻, 頭下腳上,雙足在上壁急踩幾步,愣是帶着梁閑返回了他們之前落腳的管子上。

直到兩腳離水,梁閑還沒反應過來。他擡頭瞅瞅上面, 再瞧瞧身上連個污點都沒留下的蕭元淩,再次認定古老家族出來的都是怪物。

這也過于不科學了。

“你還要過去嗎?”蕭元淩問。

梁閑搖頭:“用眼睛看不出什麽來,得等技偵那幫人來弄了。”

他坐在管道上, 扒下水靴倒髒水,眼睛卻始終望向對面。摔倒那個瞬間,他下意識想要抓住點什麽, 如果不是蕭元淩及時抓住他那只手的話,那個手印可能就被他瞎劃拉給抹掉了。

他問:“老蕭, 你說那個手印會不會是某個人摔倒的時候留下的?”

蕭元淩朝手印看了看,往梁閑心口狠插一刀:“如果是你,留不下那麽完整的手印。”

梁閑:“……那如果是你呢?”

蕭元淩思考片刻,認真地說:“在下不會如此狼狽。”

梁閑:“……如果你不會武功呢?”

蕭元淩又思索一會:“那在下還來這裏作甚。”

梁閑:“……行吧。”你說什麽都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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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手機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差點被水淹的驚悚經歷激發了這破手機的某項求生機制,信號格竟然浮現出一絲絲可憐的希望之光。他毫不猶豫再次撥通姚天啓的電話,這回總算能聽見彼此說什麽了。

梁閑把這邊的情況一說,姚天啓立刻起身召集人手。想去下水道最深處取證難度頗大,他們不光要給自己裹一層防水,還得給用得上的工具也都包好,準備了好一會才出發。

雲王聽見動靜出來一瞧,姚天啓可算走了,那他也走呗。不抓緊表現表現,他得什麽時候才能變回人。

于是姚天啓剛坐上車,身上就壓了個軟乎乎毛絨絨的東西,他低頭一瞧:“寶貝,你上來幹嘛?爸爸要去出現場,不能帶你去。”

雲王把小耳朵往腦後一折,任由姚天啓說破天也絕不動一下。

全車的人都等着呢,姚天啓沒辦法,只好帶着自家的貓一起去。

這頭,梁閑扯扯髒不拉幾的衣服,這樣也挺好,否則他都沒法跟同事們解釋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老蕭,你先出去吧,我待會跟他們走就行。”

蕭元淩看看他,渾身髒兮兮地坐在管道上,像個被人遺棄的小可憐。在他們那個年月,這種被遺棄的男孩挺多,他見了通常會給幾個錢,或是幫着找份謀生的差事。現在他沒錢也沒門路,那就……

他展開外套,輕輕披在梁閑身上。

梁閑瞅瞅瞬間蹭髒的外套,行吧,他剛沾了一身水,挺冷呢。

“在下先出去了,你在這裏多加小心。”蕭元淩一步三回頭,生怕梁閑不老實又掉水裏。不過這小子懂得吃一塹長一智,大隊人馬趕到前,他絕不打算再下水。

蕭元淩一走,通道裏只剩梁閑一個人,除了管道裏嘩嘩的流水聲和時不時的滴答聲,再無其他聲響。

梁閑坐了會,忽然覺得這地兒挺恐怖的,和周圍令人作嘔的氣味相比,這種與世隔絕的黑暗與死寂更容易把人逼瘋。在這裏,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只剩無窮無盡的絕望,伴随着仿佛永遠不會消散的腐臭之氣,不間斷地攻擊一個人的靈魂,誓要将其抨得粉碎。

梁閑閉上眼,把自己當成不久前某一天出現在這裏的那個人——

如果是孫大刀,他正躲避着警方的追捕,不得已躲進了城市最陰暗的角落。他可能随身帶了些吃喝,打算在這裏避避風頭。人們都是健忘的,除了警察,沒人會長久關注他的通緝令,過陣子再出去,他會安全許多。

可他為什麽非要躲在這裏?

新城區那邊大把沒人的工地,他随便躲在哪不比躲在下水道裏強。城市下水路線錯綜複雜,沒點經驗還真夠嗆能找到這麽隐蔽的地方。孫大刀來林市沒幾天,不可能這麽快就找到這來。

不是孫大刀,八成就是兇手了。

就算兇手和孫大刀一樣都是通緝犯,他同樣沒道理非躲下水道裏,所以他來到這個隐蔽的角落,很有可能就像蕭元淩玩笑的那樣:兇手認為這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點。

假如孫大刀和楊花的屍體泡在這裏,那他們爛成一把骨頭恐怕也不會被人發現。

梁閑想得入神呢,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蹚水聲。

姚天啓他們過來了?

梁閑看看時間,還不到半個小時,姚天啓就算準确定位了他的位置,也很難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通過七拐八拐的地下水道走到這來。

也不可能是去而複返的蕭元淩,人家會飛,犯不着弄一身髒。

那麽來人是誰,就很值得玩味了。

梁閑立刻關閉手電屏住呼吸,人也緊緊靠在牆壁上,要是情況不對,他大不了再下一次水。

一道亮光在他所在這條通道的入口處一閃而過,看樣子那人沒往這頭走。

梁閑松了口氣,他悄咪咪站起來,扶着牆壁小心翼翼在管道上行走,來到入口處,他提起口氣,慢慢地探出頭。

那道亮光還未走遠,為梁閑勾勒出一個完整人形——

身高一米八以上,全身包裹在黑色的緊身防水衣裏,肩膀很寬,是男人,符合管道上那個手印主人的全部特征。

梁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疏通下水的工人作業裝他見過,跟眼前這人的完全不同。現在已是半夜,誰沒事會跑到這來。

即使是兇手也不會沒事總來這裏,難道他又打算動手殺人了?

梁閑左右瞧瞧,他是來赴蕭元淩的約,身上一樣能當武器的東西都沒有,除了……水靴。

他這水靴筒很長,灌滿水後紮上口,砸人一下特別疼。

動手前,他用手機拍了張男人的背影發給姚天啓,可惜光線太差,拍出來的效果跟鬼差不多,也不知道姚天啓能不能看出來這是個啥。

發送成功後,梁閑又鬼使神差地找出先前蕭元淩聯系他的號碼,把照片傳過去,附上兩個大字:手印。

忙活完這些,他把手機往貼身的口袋裏一塞,兩只水靴灌滿水,用手掐住口,試試手感還不錯,對準後腦勺來一下不比棒球棍效果差。

實在砸不暈就把靴子轉過來,拿裏頭的污水潑那人一臉,就不信他受得了。

梁閑打定主意之後,蹑手蹑腳出溜進水裏,貼着牆向前面那人靠近。

即使刻意放輕腳步,梁閑還是弄出了不大不小的水聲,這聲音在寂靜的黑暗中特別明顯,可前面那個人卻像耳朵不好使似的,還在不緊不慢朝前走。

梁閑見狀反而猶豫了,萬一這人跟案子無關,就是個閑得蛋疼來下水道探險的熊孩子,他把人打壞就不像話了。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他卻不能不考慮,誰讓他吃公糧呢。

前面的人暫時沒危害性,梁閑只好提着兩只裝滿髒水的靴子在後頭跟着,他倒要看看這人要幹嘛,稍有不對就先撂倒。

每經過一處轉彎,男人就用手電左照照右照照,梁閑越看越覺得,這家夥是在找人。

如果只有一個人,哪怕他就是窮兇極惡的兇手,梁閑也不懼。可如果有兩個人,他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就會很被動,對方實在打不過還能分頭跑,他就一個人,很難全部兼顧。

梁閑攥了攥水靴,後悔不該讓蕭元淩走那麽早。會輕功的人應該也會點穴吧?把這個點住,還怕人跑嗎。

他正要掏手機向蕭元淩求助,那頭男人的手電光驚擾了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老鼠尖叫着逃開,吓了那人一跳。

男人下意識用手電光追蹤跑動的東西,而那只老鼠是朝梁閑這個方向跑的。

梁閑心裏爆了個粗,迅速拐進旁邊的通道,他的人閃得夠快,可水面卻沒那麽快恢複平靜。

男人發現水面上還在搖曳的波紋,眼睛亮了亮,他壓低聲音叫道:“花兒?花兒是你嗎?”

花兒?楊花?這男人是什麽人,為什麽跑到這來找楊花?

手電光朝這邊靠近,梁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能叫出楊花名字的人不可能跟案子毫無牽扯,既然如此就別怪他下狠手了。

他靠在牆上,等男人靠近通道的時候猛然出手,一水靴砸了過去。

水靴實實在在砸在那人腦袋上,可靴子畢竟是軟的,再重的分量砸中後也會有緩沖,男人被砸得愣了下,頓時目露兇光,手電朝梁閑晃晃,發現這人個頭跟自己差不多,立刻意識到不對,照着梁閑就是一拳。

梁閑矮身避開,用另一只水靴砸中男人的肚子,男人踉跄着後腿兩步而後再沖上來,看架勢是要玩命。

梁閑沒穿鞋,在髒水裏太吃虧,說不上一腳下去踩着什麽。本來勢均力敵的兩個人打了幾個照面,梁閑就落了下風。

男人看樣子練過,每次揮出的拳頭都虎虎生風,梁閑不敢硬接,仗着水靴掄起來的長度苦苦支撐,被男人一步步逼進這條通道的死角。

梁閑單手抱住管道,橫着踢出一腳,把男人踢得後腿兩步,差點栽進水裏。梁閑趁勝追擊,另一只手裏的水靴砸過去,結結實實砸在男人胸口。

男人徹底失去平衡,重重砸進了水裏。好半天,這人也沒從水裏冒頭。

梁閑皺眉,該不是一口污水嗆暈了吧?

男人的手電跟人一起掉進水裏,通道內陷入黑暗。梁閑摸出自己“山,與。氵,夕”的手電,剛打開,他跟前的水面突然翻花,一張猙獰的大臉冒出來,惡狠狠朝他撞來。

梁閑的胸口突遭重擊,一口氣沒上來,腦子的反應也慢了半拍。他眼睜睜瞧着男人的拳頭朝自己的臉砸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團毛絨絨的影子出現在光線內,不偏不倚正拍在男人後腦勺上。

男人的手臂立刻垂了下去,人也軟軟地滑進水裏。

與此同時,雜亂的蹚水聲響徹整條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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