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麻煩

一壺茶尚未飲完,顧國公派人來傳話,讓沈亭去一趟書房。

顧明月眉心幾不可察地擰了擰,堂堂國公爺,竟如此沒有眼色。

她才與沈亭定親,她爹不說創造機會讓她與沈亭相處培養感情就罷了,還将沈亭叫走。

顧明月很是無語,也只能放人。

她親自将人送到書房,看着沈亭進屋後轉身離開。剛拐過一道月亮門,迎面而來兩位妙齡少女。

看見顧明月,二人齊齊屈了屈膝,喊了聲:“大姐姐。”

其中一個倒是溫溫柔柔,另外一個圓臉姑娘卻是心不甘情不願。

顧明月看在眼裏,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覺得很有趣。

她就是喜歡顧晗明明讨厭她卻不得不給她行禮的模樣。

每當這個時候,顧明月對她母親的怨就會少一點。

雖然她母親生下了她又抛棄了她,這麽多年,同在京城卻不聞不問,對她視若無睹,但至少她給她郡主的爵位以及一般世家比不上的資産。

唔,今天也是感激康平長公主的一天呢。

看着顧明月臉上怡然的笑容,顧晗更氣了。

氣顧明月不要臉,氣顧明月有爵位,但想到她特意過來的目的,顧晗就不那麽氣了。

老天有眼,她顧明月也有今天。

顧國公府裏住得有兩房人,俱是嫡出。

顧國公是兄長,膝下兩子一女,女兒是他與康平長公主生的。與康平長公主和離後,娶妻程氏,育有兩子。

顧國公是皇帝心腹,其弟顧二爺雖比不得兄長卻也不算差,如今正在外放,二夫人林氏沒有陪着,領着兒女們住在京中。

顧晗是二房的嫡女,顧明月的堂妹,兩人從小就不和。

只是不和歸不和,面子上還過得去,會變成如今這般是因為去年年初的一件事。

去年年初,林氏為顧晗相看了一門親事,顧晗自己也頗為滿意。

本是一件大喜的事,卻不想定親之際,那男子突然反悔。

顧晗傷心之餘很是疑惑,她與他相識有段時日了,既不願意為何不早些說。

顧晗有些本事,硬是從那男子口中問出了原由――男子喜歡上了顧明月。

新仇舊恨,顧晗到顧明月的院子大鬧了一通,認為是顧明月有意勾引那男子,毀她婚事。

顧明月當然不會認這個罪名,她都沒正眼瞧過那個男人。

這件事後,二人關系越發緊張,互相看不慣對方。

顧明月落水之後,顧晗喜不自勝。

得知救了顧明月的書生今日過府,她立即拉着庶妹顧晚過來看熱鬧。

她以為會看到黯然神傷的顧明月,結果顧明月眉飛色舞,跟撿了什麽大便宜似的。

顧晗皺眉,想起救了顧明月的書生,好像叫沈亭,據說是個很有才華的俊美男子。

顧晗聽別人提過,但她不相信,一個男人再俊能俊到哪去,多半是誇張之言。

看顧明月這樣,顧晗心中咯噔一聲,莫非那沈亭真有那麽出色?

帶着這樣的疑惑,顧晗出言試探:“大姐姐,聽說沈公子過府來了?”

顧明月哪裏不知道顧晗問這話的用意,別說沈亭文采斐然面若好女,就算沈亭平凡無奇,她也不可能讓顧晗瞧了笑話去

“是來了,正和父親在書房談話。”她勾唇,似笑非笑:“怎麽,二妹妹是想看看你未來姐夫?”

顧晗瞪眼:“未來姐夫?”

顧明月笑笑沒說話,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半夏道:“國公爺已經定下我家郡主與沈公子的婚約。”

顧晚柔聲道:“恭喜大姐姐。”

顧明月撩了撩耳邊的碎發,溫聲抱怨:“請他過府來只是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我也沒想到這麽快就定下了,都沒和我商量一下。”

“看大姐姐這樣子估計是很滿意沈公子了,”顧晗皮笑肉不笑地道:“聽說沈公子是從徐州來的,不知家裏是做什麽的,有些什麽人?”

顧明月瞥她一眼,語氣淡了下來:“他家裏是做什麽的重要嗎?”

顧晗以為她戳到顧明月痛處了,越發來勁:“當然重要了,大姐姐是千金之軀,總不能嫁了人後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在家裏吧。”

顧明月挑了挑眉:“你的話聽着有道理,可是我又不是一般人,我可是有封號有食邑的郡主。”

顧晗面色一僵,想起來顧明月和她不同,顧明月不缺錢用。

哪怕顧明月嫁個乞丐,日子也比她過得好。

憤怒嫉妒吞噬着顧晗的理智,她連面子情都不做了,冷笑着道:“大姐姐是和我們不一樣,就是不知道這沈公子是真心想娶你呢,還是因為救你,毀了你名節,迫于大伯才不得不和大姐姐定親?”

顧明月目光霎時一冷。

這個問題她也在想,雖然她叮囑過她父親,但她不能保證她父親會按她說的做。

她正要說什麽,顧晗倏地瞪大了眼,像是白日見鬼,然後她聽到一道清朗的男聲:“郡主。”

顧明月回頭,來人是沈亭。

“這麽快?”

沈亭嘴角帶笑,令人如沐春風:“嗯,國公爺只是有幾本書要給我。”

顧明月這才注意到沈亭手裏拿着幾本書。

“這幾本書很難得,我一直在找,沒想到被國公爺珍藏着。”沈亭道。

看見沈亭的那一剎那,顧晗還抱着一絲希望,不可能的,面前這個男人不可能是沈亭,顧明月怎麽可能有這麽好的運氣。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顧晗只好在心裏安慰自己:沒關系,好看又不能當飯吃,這樣一個窮書生……

“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沈亭讓半夏幫忙把書拿着,他從懷裏取出一枚玉佩,雙手奉到顧明月面前:“這是我母親的遺物,她臨終前交代,這是要留給她兒媳婦的,若是郡主不嫌棄……”

“不嫌棄。”

顧明月驚喜地雙手接過,這是一枚羊脂白玉佩,用镂空的手法雕刻成了牡丹的圖案。

先不說這精湛的雕工,僅這塊玉就價值不菲。

顧明月看出來了,顧晗也看出來了,兩姐妹都有些愣,說好的窮書生呢。

好吧,就算不是窮書生,這玉佩也不應該是尋常人能擁有的,瞧着有些像宮中之物。

宮裏出來的物品都有記號,顧明月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沒有那樣的記號。

她小心地拿在手裏,擡眸,認真道:“謝謝,我很喜歡。”

“郡主喜歡就好。”話落,沈亭看向顧晗:“抱歉,剛才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面對這樣一張臉,沒有人能發脾氣,顧晗也不例外,哪怕擁有這張臉的男人是顧明月的未婚夫。

她幹咳一聲,連語氣都溫和起來,“沒關系。”

“小姐剛才的話有些不恰當。”沈亭看向顧明月,微微一笑,“求娶郡主是沈亭厚顏,主動向國公爺開的口,幸得國公爺不嫌棄,沈亭銘感于心。”

顧明月想到什麽,恍然道:“所以你才随身帶着庚貼。”

沈亭颔首,目光溫柔:“聽聞郡主已有婚約,原本不敢奢望,只是随身帶着,想着萬一呢。”

顧明月眨巴眨巴眼,滿意的笑了,不管沈亭所言是否為真,此刻他都替她撐了面子。

“還請小姐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沈亭朝顧晗拱了拱手,一臉的嚴肅:“國公爺絕不是小姐口中那樣的人。”

顧晗氣得面紅耳赤,她哪裏是想說大伯了,她明明說的是……

電光火石之間,顧晗意識到了什麽,她冷呵了聲,正想陰陽怪氣幾句,沈亭扭頭跟顧明月告辭。

顧明月想和沈亭多待會兒,但春闱在即,她不好耽誤沈亭的時間,便将人送出了府。

“這個還你。”上車之前,顧明月拿出沈亭之前給她的玉佩。

她當時只顧着高興,後來才發現不對。沈亭不是會忘事的人,所以這玉佩不是一開始就要送她,只是沈亭聽到顧晗的話,為了給她撐面子才送給她。

“你的好意我明白,這畢竟是你母親的遺物,我想還是你留着會更合适。”

沈亭接過玉佩,這是他母親的遺物,但不是特意留給他的,也不是給未來兒媳,就只是遺物。

“還給我,”沈亭眼含笑意地看着顧明月,調侃道:“萬一被剛才那位小姐發現了怎麽辦?”

“發現就發現,我會怕她?”

說這話時,顧明月下巴微擡,有些不屑,有些傲氣,像他以前養過的一只貓。

沈亭笑了下,将玉佩重新塞到顧明月手中:“送出去的東西豈有要回來的道理。”

“不是你要回去,是我……”

“郡主,”沈亭語氣鄭重:“你我定親,本就該有信物。”

顧明月沉默了下後道:“我會很珍惜的。”

沈亭願意将母親的遺物送給她,可見是真心和她定親。

顧明月有點高興,忍不住替沈亭着想起來。

她道:“客棧人多口雜,你溫習書本不太方便。我名下有個院子,不大卻安靜,不如你住到我那個院子去……”

“咳咳。”

顧明月回頭看發出聲音的半夏,半夏沖沈亭福了福身,将顧明月拉到一旁小聲道:“我的好郡主,你這樣沈公子的面子往哪擱?”

哪有未成婚就住到未婚妻名下院子的道理,傳出去,這叫吃軟飯,惹人笑話。

顧明月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一臉尴尬的回到馬車旁。

她還說她爹沒眼色,她也沒好到哪去。

“那就麻煩郡主了。”沈亭笑意淺淺。

“啊?哦,”顧明月怔了下,而後笑靥如花:“不麻煩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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