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更

月上中空, 宮宴結束。

與顧明月蘇靈告別,看着她們上了馬車,田雨正要回頭去找姑母, 一輛大大的馬車停在了她的旁邊。

“那個田什麽……”車簾掀起, 慶王探出個頭來:“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看清慶王的臉,田雨往後退了一小步, 沒有顧明月在,她有點怕這個王爺。

她聽說這個王爺脾氣特別不好,稍不注意他就要殺人放火。

“田雨,”田雨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叫田雨。”

“哦,田雨哦, ”慶王語氣不算溫和,但也不兇,“本王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田雨抿唇:“什麽事?”

慶王輕咳一聲:“你能不能把你那半壇……”

田雨立即道:“不能。”

慶王嘿了聲:“本王話還沒說完呢。”

“那是郡主給我的, 我不能給王爺。”說着田雨福了福身, 小步跑走了, 一副生怕慶王要搶她東西的模樣。

齊夫人正在跟人說話, 見她跑過來問道:“怎麽了?”

她看了眼慶王的馬車:“那是誰的馬車?有人欺負你?”

田雨搖搖頭:“是慶王爺, 他想要郡主送我的禿黃油。”

齊夫人愣了一下, 一個王爺竟然向一個小姑娘要禿黃油?

這慶王真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雖然今天的慶王挺好相處的,但以後你遇到他還是遠着些。”齊夫人叮囑田雨:“這人喜怒無常得很。”

田雨乖乖點頭,她覺得這個慶王蠢兮兮的,她也不想跟他多接觸。

沒要到田雨的半壇子禿黃油, 慶王有點不開心, 可想到沈亭會多給他一壇,他就又高興了。

“王爺,”馬車嘚嘚地駛, 長随小聲問:“陳安如是陳尚書的侄女,您今日這麽做會不會把陳尚書得罪狠了?”

“是得罪得有點狠,”慶王道:“但你覺得本王不這麽做,陳尚書就會支持本王?”

長随道:“這也不是沒可能。”

“屁個可能,”慶王想起陳尚書那張臉就讨厭:“你知道每次本王看見陳尚書時在想什麽嗎?”

“在想什麽?”

“在想他一定在心裏想本王是個沖動的蠢貨。”慶王長伸着兩條腿,靠着迎枕,懶洋洋地道:“本王最讨厭的就是陳文這種人,假仁假義。”

回到王府時,慶王已經困得不行了,連沐浴都懶得動,直接趴在了床上。

“王爺,”王府中的小厮在一旁伺候:“今兒個顧二小姐派人來了趟,說是想請王爺明日去游湖。”

慶王眼睛都睜不開了:“顧二小姐是誰?沒聽過?”

“……”小厮小聲:“就是顧國公府的二小姐呀。”

您之前不是還想着要娶她當王妃了,這才幾天,竟然連對方是誰都忘了嗎?

“她呀,”慶王想起來了:“四皇兄都娶顧明月了,本王還娶她做什麽?”

這語氣過于理直氣壯,小厮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片刻問:“那明日您還去嗎?”

“去什麽去,”慶王不虞道:“本王這麽忙,哪有時間陪女人風花雪月。”

小厮心想您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對了,”慶王忽然想到什麽,睜眼道:“本王明天早上要吃禿黃油拌面。”

慶王安安心心地睡下,康平長公主府,康平和陳尚書卻是神色嚴肅,毫無睡意。

康平疑惑:“安如怎麽會心儀寧王呢?”

陳尚書沉聲:“是我不好,我之前有跟她說想将她許配給寧王。”

康平皺了下眉頭,這事怎麽沒跟她說過。

她只不瞞了一瞬就把這個事抛開了,當務之急是安如的名聲與親事。

“現在怎麽辦?”

陳安如的名聲算是毀了,想要說到很好的親事幾乎是不可能了。

陳尚書沉吟道:“大不了找個寒門子弟,不拘家世,只要對她好就行。”

康平喟嘆一口:“我也想過,怕就怕安如自己不願意。”

她也怕安如答應嫁人後又後悔,跟她一樣。

她是過來人,有過嫁給不喜歡的人的經歷,安如可以說是由她撫養長大的,在她心中,與安雅沒有區別,她不想安如受她曾經受過的苦。

她是公主,所以她能和離再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雖有波折有遺憾但至少結果是圓滿的,可安如不行。

陳尚書道:“我會和她談談。”

康平沉默不語,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燭臺,好半晌,忽然道:“若安如實在不願嫁給其他人,不如我們将她嫁給寧王。”

“寧王?”陳尚書眉心一緊:“寧王已經有郡主這個未婚妻了?”

“是,可是以皇上對寧王的看重,寧王以後成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沒見慶王都開始和寧王交好了嗎,康平道:“若他是太子,必定不可能只有端陽一個。”

陳尚書想了片刻後搖頭:“我從沒想過把安如嫁進皇家。”

這事康平知道,她自己看出來的。她是長公主,驸馬在朝中也有實權,若是驸馬想把安如嫁進皇家,親事早就定下了。

“我又何曾想過,”康平無奈道:“可安如不是喜歡寧王嗎?”

陳尚書肅聲道:“但寧王不喜歡她。”

康平不這樣認為:“這不一定,安如是個好姑娘,除了家世哪一點比端陽差了,就算寧王一時不喜歡她,等日後了解她了,不可能會不喜歡。”

陳尚書還是沒同意,只說他要再考慮考慮。

距離正院不遠的一處院落裏,陳安如坐在妝奁臺前,不哭不笑,神色木然。

出了這樣的事,宮宴沒結束她便回了公主府。

這次的事鬧得這麽大,她以後還有什麽臉面出門。

“小姐,”丫鬟小心翼翼地道:“長公主和老爺回來了。”

陳安如眼睫輕輕一顫,她緩緩扭頭,問的卻不是康平長公主與陳尚書:“我是不是錯了,我是不是不該喜歡寧王?”

“小姐說哪的話,”丫鬟向着陳安如說話:“寧王原本就該是您的未婚夫。”

“可是他不喜歡我,”陳安如苦笑道:“他不想同我站在一起,也不想同我說話。”

“那是因為他是寧王呀,他遵循君子之禮,”丫鬟不忍見到陳安如如此神傷,安慰道:“若他是個見到女子就移不開眼的人,小姐你也不會心儀他不是嗎?”

陳安如默然不語,她心儀有什麽用,顧明月才是他的未婚妻。

翌日,陳尚書下值後與陳安如提起她的婚事。

陳安如垂着眼睑:“安如聽憑二叔安排。”

看着短短一天就清瘦許多的陳安如,陳尚書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安如,你父親臨終時二叔向他承諾過,只要二叔活着一日就庇你一日無憂。寧王人是不錯,可他已經有了未婚妻,而是皇室複雜,不适合你。”

聽到陳尚書提起父親兩個字,陳安如眼淚立時滑出了眼眶。

她生來便沒有母親,父親也在她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對她來說,二叔就是她的父親。

她擦了擦眼淚,抽泣道:“二叔,是安如不好,給您和長公主丢臉了。”

“安如,人的一生不可能一直順風順水,錯了便改正,遇見困難便勇敢面對,不要被一時的逆境打倒。”陳尚書溫聲安慰:“須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焉知現在诋毀你的人在未來某一天不會跪在你面前求你。”

陳安如看着陳尚書,破涕為笑:“二叔,謝謝您一直對我這麽好。”

“二叔年幼時你父親也是這般對我的。”陳尚書臉上也有了笑意:“你是你父親唯一的血脈,在我心中,你比安雅姐弟更為重要。”

陳安如聽到這句話,有點驚訝,也有點高興。

她不懷疑陳尚書只是話說得好聽,她能感覺到,二叔是真的疼她。

旁人都說她運氣最好的是遇到把她視若親女的長公主,其實不是,她最幸運的是擁有一個這樣的二叔。

若她父親還活着,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這半壇子給慶王送去,另外半壇送去齊家。”顧明月想了想她最近收到的好東西:“蘇靈和田雨一人再送一匹晚霞錦。”

這晚霞錦是沈亭恢複皇子身份前,皇上賞賜下來的。

當時她不明白皇上為什麽突然賞她,直到知道沈亭的真實身份。

“送給蘇小姐也就罷了,怎麽還要送給田小姐。”半夏有點舍不得晚霞錦:“郡主你自己都沒多少,不如送田小姐雲緞,那個也不差。”

“你什麽時候這麽摳了,郡主是寧王爺的未婚妻,以後會缺晚霞錦?”忍冬笑道:“再說了,都是小姐的好友,哪有分開送的道理。”

半夏撇撇嘴,想說田雨不算郡主的好友,可想到昨日宮宴上田雨的那些話,她就說不出口了,咕哝道:“行吧行吧,就你最大方。”

忍冬道:“不是我大方,是郡主大方。”

“都是身外之物,”顧明月躺在美人榻上,拿着一把繡着嫦娥奔月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你們要是喜歡,也可以拿兩匹去做衣裳。”

“我才不要,”半夏毫不猶豫地道:“那個料子精貴的很,我穿着怕是都不會走路了。”

忍冬揶揄:“你是山豬兒吃不來米糠。”

半夏去撓忍冬癢癢:“你才是山豬兒。”

主仆幾人在屋裏閑聊,突然院子裏傳來幾聲喧嘩,接着顧晗怒氣沖沖地沖了進來。

“二小姐,”半夏攔住顧晗,厲聲道:“這是郡主的閨房,不是你可以随意擅闖的地方。”

顧晗不理半夏,她恨恨地看着顧明月:“都是你,為什麽你總要和我過不去。”

顧明月:???

她最近是走什麽黴運,怎麽一個二個都來找她麻煩。

“我什麽時候和你過不去了?”顧明月是真的疑惑,她近來都沒怎麽和顧晗遇見。

她本以為顧晗會大發脾氣,像上次那樣,結果顧晗哭了起來,邊說邊指責顧明月,說顧明月毀她婚約。

“婚約,”顧明月看向忍冬:“她訂親了?”

忍冬搖了搖頭,她沒聽說。

今日有點熱,顧晗哭得顧明月心煩:“你哭什麽哭,你哭親事就能回來。”

顧晗頓了下,然後哭得更大聲:“如果不是你和寧王,慶王爺一定會娶我的。”

從得知沈亭身份開始,顧晗就擔心慶王會不願意娶她,直到今日,她邀請慶王出來游湖結果只來了一個小厮。

她嫁不了慶王,就當不了王妃,偏偏顧明月還要當王妃,她永遠都趕不上顧明月了。

意識到這點,顧晗悲從中來,回府後直奔顧明月的院子,丫鬟攔都攔不住。

顧明月愣了一下後笑了,這也能怪到她身上?

懶得理會顧晗,顧明月讓半夏将人拉出去。

挺好的心情被顧晗毀了,顧明月不經意的扭頭,看見擺在桌子上正要送出去的禿黃油。

她知道慶王為什麽不願意娶顧晗了,可顧晗到底是顧家的女兒。

“禿黃油不給慶王送了,直接一整壇送去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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