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說什麽?”

霍準這次的聲音是徹底啞了,就連看向寧溪的眸光都變得深邃了許多。

“我說我不怕。”

寧溪這回看着霍準則嗓音清晰,并未猶豫。

霍準眸光愈暗,看着她沉聲:“寧溪,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話還沒說完,因為說話而微張的薄唇就被寧溪伸手按住了。

“我知道。”

寧溪看着他輕聲:“我不怕,因為……我也想吻你。”

她伸出去的手指因為緊張而變得緊繃,可她望向霍準的目光卻未有一絲避讓和猶豫。

寧溪曾經畫過一個患有皮膚饑渴症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時常渴望帶着愛意的安撫和擁抱,而此刻,寧溪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她。

她也想要被人擁抱親吻。

只不過她想要親吻擁抱的從來只有一個人。

手依舊緊緊抓着手裏的畫本。

她依然是緊張的,所以只能借此來給予自己勇氣的力量。

寧溪早已沒再像剛剛那樣伏在霍準的胸膛。

而是站在他的面前。

在霍準的注視下。

看着那雙深邃的眼睛,倘若是剛才,她恐怕早就要害羞地別開臉,躲避他的目光了。可此時,寧溪只覺得自己仿佛生出萬丈勇氣,這一份勇氣足以支撐她做接下來的事。

就像十七歲那個雪夜,踮起腳尖吻他一樣。

這個秋天的夜晚,她在開滿鮮花的陽臺,同樣踮起腳尖吻了當年那個人。

勇敢。

虔誠。

卻也同樣害羞。

她實在純情。

這樣蜻蜓點水的一個吻都足以讓她臉紅心熱。

可又太過正常。

她從情窦初開到現在,所有的經驗都來自眼前這個人。

何況她又是如此喜歡他。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

在某些事情上,寧溪一直都沒改變過,她把自己這一顆心毫無保留地獻給了他。

十七歲的那個雪夜,她因為一條朋友圈一張照片,半夜從家裏偷偷跑出去找他,在見到他的那剎那,更是赤勇地踮起腳尖吻了他。

而二十七歲的寧溪,同樣因為霍準的一句話,生出萬丈勇氣。

只是勇氣恍如流水,寧溪只來得及輕輕觸碰他的薄唇,還未敢怎麽品嘗,就被羞赧籠罩,又生怯意。

看着近在眼前的黑眸。

它比任何時候都要幽深、複雜,寧溪濃睫輕顫幾下,不敢多看就想退後。

胳膊是這個時候再次被人握住的。

又或許從未松開過。

只是寧溪先前未曾顧上。

這會再被人拉進懷裏圈住腰肢,方才察覺。

“膽子這麽小,也敢招惹我。”灼熱的呼吸輕輕吹拂着耳廓,寧溪靠在他滾燙的懷裏,只覺渾身戰粟,熱度一路從耳垂蔓延至脖頸,倘若不是腰肢還被人握在掌心之中,恐怕這會寧溪就得腿軟摔倒了。

不過也沒差。

她被霍準抱在懷中,根本掙紮不開,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她越來越近。

沒有立刻貼近,剩下一掌距離。

她看到霍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慢慢梭巡,如君王巡視自己的城池,他從她的眉眼一路巡視到她的紅唇,侵略十足又十分游刃有餘……可她卻因為他的巡視,緊張地吞咽口水。

她想後退。

可整個人都被他拿捏着。

逃無可逃。

被霍準吻住的那一剎那,寧溪仿佛真的又回到了那個十七歲的雪夜,變成那個節節敗退,最後只能淚眼婆娑望着他的樣子。

開着紗窗的晚風輕輕拍打着豎百葉紗簾,花架上的花也在輕輕舒展自己的枝葉,而寧溪手裏的畫本早已不知何時掉在兩人腳邊。

她被霍準握着腰肢靠在工作臺上,最後被人一把抱起坐在了上面。

幸好她一直都有收拾的習慣,要不然這番陣仗,恐怕桌上的東西早就要掉到地上了。

迷茫。

大腦混亂。

什麽都不清楚了。

只依稀聽到他用低啞的聲音,對她說:“張嘴。”

……

不知道分開的時候已經過去多久了。

寧溪只知道等她慢慢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的手還挂在霍準的脖子上。

這樣近的距離。

明明霍準穿着的還是剛剛那身衣裳,依舊是只解下兩個扣子,甚至就連衣領都沒怎麽亂,可她就是覺得他突然讓她不敢多看。

仿佛多看一眼,那種渾身戰粟發麻的感覺又要重新席卷而來。

唇角被霍準伸手輕輕刮了下。

看到他指腹上殘留的水意,寧溪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她還坐在桌上,兩只纖長的腿交疊着往懸空的地方藏,手也收了回來,放在身子兩側,又緊張地收起,不好意思看人。

畫本被他重新撿了起來,放在她身旁。

霍準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毛絨拖鞋,彎腰蹲身在她的面前。

寧溪起初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直到他帶着熱意的掌心裹住她的腳時,寧溪垂眸,看到他手裏的拖鞋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腳上的拖鞋早在不知什麽時候掉在了地上。

被他這樣對待,寧溪頗感不自在。

她試圖把腳往後縮,可她還坐在書桌上,能縮到哪裏去?

“你放着吧,我自己穿。”

話說出口,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寧溪的臉立時變得滾燙起來。

她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只有心髒依舊砰砰。

霍準沒回她的這句,很快,他就替她穿好了鞋子,起身的時候,他才開口:“我去倒茶。”

和她一樣。

他此刻的聲音也比任何時候都要喑啞,平日的清冽全部化作沙啞的低沉。

以前WB有個熱搜叫做低音炮的男聲讓人耳朵懷孕,寧溪打開聽過,完全沒有什麽感覺,可此刻聽着耳邊萦繞的聲音,沒有絲毫刻意,甚至稱不上低音炮,可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

她根本不敢看他,只敢點頭。

聽到霍準腳步聲遠去,她才悄悄松了口氣。

手撐在桌上想跳下來。

升降的工作桌,寧溪平時會調在75cm左右,她不算矮,雖然沒這樣坐在書桌上過,但料想跳下來應該也沒事。

可沒想到——

她這一跳差點就要摔了。

幸好及時扶住一旁的椅子才免了磕碰。

起來的時候。

她還特地踮起腳尖往廚房那邊張望了一眼,确保霍準沒察覺才又偷偷吐了口氣。今天丢臉的事做得實在太多了,她實在不想再被霍準看到自己丢人的一面了。

不過——

她居然和霍準接吻了?在他們複合的第一天。

寧溪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手指觸碰紅唇,似乎還能感覺到霍準殘留的溫度,摸着也要比平時腫。

想到剛才霍準扶着她的腰強勢地掠奪她的呼吸和屬于她的空氣,寧溪心髒還是不住亂跳,她一邊摸着自己的唇,一邊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心髒的律動。

直到霍準回來都沒有放下。

“傻站着做什麽?”身後傳來霍準的聲音。

寧溪吓了一跳,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動作,倒像是在回味什麽,幸好自己剛才側着身子,他沒看清。

要不然……

她真的可以給自己找個地洞鑽起來了。

收回手回過頭,看到霍準手裏拿着一只原木色的托盤。也不知道他從哪裏翻找出來的,居然拿了一套她很久沒用過的玻璃茶具,此時玻璃茶壺裏盛滿了西柚茶,蘋果都被挑揀出了,只留下幾片西柚漂浮其中。

“我來拿吧。”

她走過去想幫忙。

霍準沒讓,拿着茶托和她說:“去找個茶幾。”

寧溪應好,她這些小東西都放在客廳的櫃子裏,等她拿着小茶幾過來,霍準已經坐在沙發上了,寧溪把茶幾放在沙發前,霍準把托盤放好後倒了兩杯茶,挺小兩個茶杯,玻璃材質,在燈光的照映下發出熠熠光芒。

晚風吹過。

西柚香漂浮其中。

寧溪很喜歡這個味道,夏天的手霜、沐浴露、洗手液也都是這個口味,甚至還托人在國外帶過一瓶小衆香水。

淡淡的清爽和苦辣,清冽、與衆不同。

是少年時霍準身上的味道。

“蹲着不難受?”

聽到霍準問她,寧溪笑着搖了搖頭,剛想說不難受,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腿麻了,就跟抽筋了一樣,她扶着小腿肚竟然站不起來。

“怎麽了?”

霍準看她不對,放下茶杯走過來,蹲在她身邊問她:“抽筋了?”

“……好像是。”寧溪窘迫。

才想着不要在他面前太丢人,就又做丢人的事了。

寧溪覺得她真的可以鑽地洞了,如果現在有個地洞放在她的面前,她一定立刻馬上鑽進去!

窘促讓她不敢擡頭,可霍準就站在她身邊,氣場強大、不容忽略,她只能輕聲跟人說:“沒事,我稍微……”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她就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突然的騰空讓寧溪吓了一跳。

要不是反應及時,恐怕一聲低呼就要脫口而出了。

被霍準放在沙發上,看他坐在一旁朝她伸手,一副要替她按揉的樣子,寧溪想把腿往後縮。

可還沒來得及實施行動就被霍準看過來的輕飄飄的一眼扼止了。

“我沒事……”

她只能開口。

霍準卻沒理她,他低着頭,骨節分明的雙手輕輕替她搓揉抽筋的小腿。

從寧溪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霍準漆黑的眉目、挺直的鼻梁、以及墨黑如緞的頭發。她想起讀書那會,她也經常抽筋。

尤其是體育課。

每次跑着跑着,小腿肚就會突然抽住,疼得只能蹲在地上。

那個時候霍準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報道,說小腿抽筋很可能是因為缺鈣,于是之後那一年多的時間裏,他每天都會給她帶一瓶牛奶,還經常把家裏阿姨做的蝦、魚拿到學校要她吃。

寧溪不喜歡喝牛奶,有時候就愛跟他耍賴,還會故意逗他。“你不是說這些報道都是騙人的嗎?怎麽這會倒信這些專家的話了?”

霍準從來不回她這些話,只是會準備一份她喜歡的零食,當做獎勵。

她正出神想着,突然不知道被人按在了哪裏,沒忍住又往後縮了下腿,被人看過來,她小聲為自己辯解:“癢。”

霍準似是想到了什麽,手上動作一頓,須臾才重新垂眸,輕輕嗯了一聲,避開那處地方後,繼續力度适宜地替她按揉。

沒開音樂。

房間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晚風輕輕吹拂發出的細微聲響。

寧溪覺得這樣的夜晚特別适合放一些輕緩溫柔的音樂,她以前就喜歡聽着音樂幹活,只是今天霍準在,可也正是因為他在……

他們以前相處的時候,她就總喜歡放些音樂。

寧溪看着霍準稍稍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拿起手機點開一個APP,找到一個歌單播放。

很快。

客廳的複古音響就響起了聲音。

音響是寧溪花了很久時間才淘回來的,音質不錯,也不擾民。

幾乎是音樂剛響。

寧溪就看到霍準擡頭看向他,像是小心思被人看穿,寧溪不自在縮起腳趾,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小聲說:“我就是覺得太安靜了。”

“嗯。”

霍準沒說什麽,眉目卻變得柔和了許多。

寧溪的歌單沒有什麽專屬類型的音樂。

除了搖滾,她什麽都聽,爵士聽、古典也聽,國風、老歌也都聽,只是最近偏愛舒緩的類型,安靜輕柔的音樂在房間靜靜流淌,寧溪覺得自己腳上的疼痛也慢慢散去了。

舍不得霍準辛苦,她看着他說:“好了。”

怕他不信。

她還動了動小腿:“你看。”

演示完動作才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傻,好在霍準對此并沒有任何表示,大概是早已習慣,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一旁的毯子蓋在她裸露的腳背上。

茶幾上的西柚茶過去這會時間,已經涼了。

霍準起身去倒掉。

回來的時候又倒了兩杯,遞給她一杯。

想跟人道謝。

但想到每次自己跟他道謝,霍準都會看她,寧溪就覺得這聲謝還是不要道了。淺嘗一口,味道正好,她就像是嘗到了什麽人間美味,眯起眼笑:“真好喝。”

霍準也喝了一口。

的确不錯。

比中午在影院喝得那一杯還要好喝。

他也靠在沙發上。

兩人的距離不算近,也不算遠。

沒說話。

雖然這樣的夜晚即便不說話,只靜靜聽着歌也挺好,但寧溪想了想,還是開口喊他:“霍準。”

霍準側眸:“嗯?”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畫?”

寧溪問他,心情還是有些緊張的。

霍準看着她點了點頭。

寧溪見他答應,立刻高興地站了起來,差點沒穿拖鞋,被霍準喊住穿上才準她離開。

她去工作桌旁的櫃子拿畫本。

霍準就看着她的身影。

其實這些年他一直有關注她,他看過她微博的每一幅畫,買過她出版的每一個畫本,甚至就連那一次她偶然上熱搜,他也偷偷保存下來她的照片,還被實驗室的師兄、師姐詢問這是哪一位明星?

在他們分開的幾千個日夜裏,他就是靠這些來回憶他。

在看到她越來越好,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他也發自內心為她感到高興。

寧溪很快就回來了。

手裏拿着幾個畫本,還有幾個相框。

霍準朝她伸手。

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之後把人拉到身邊又替她蓋上了毯子。

距離比剛才近了一點。

寧溪沒注意,笑盈盈讓他看。

霍準以為是她微博那些畫的原件。

打開卻愣住。

畫本裏是一只貓。

熟悉的奶牛色,是與他朝夕相處多年的夏天。

往下翻。

全是它。

就像下午寧溪拿着霍準的手機,通過霍準的記錄,見證夏天這些年的成長變化,她也用另一種方式把它畫了下來。

這是她偷偷保存下來,沒與外人說道過的秘密。

就連顧筱和明輕都不知道。

畫本有新有舊,有些甚至泛了黃,可見時間跨度之長,寧溪小聲:“我就是沒想到它會胖得那麽厲害。”

畢竟她都是靠想象。

而想象總是不夠明确的,就像真實蒙了一層薄紗。

“在M國的時候,有幾個室友很喜歡貓,它又喜歡亂晃,每次都把自己撐飽才回來。”霍準一邊翻看畫本一邊說。

寧溪想它以前膽小的不行,多個陌生人來看它,都得躲到床底下。

抱出去更是絕不可能。

沒想到這些年不僅坐了飛機,輾轉幾個地方,竟然還能自己去讨食去了。

“真想看看現在的夏天,也不知道它現在變成什麽性格了。”

她是在心中感慨。

等到霍準側頭看過來,才恍惚發覺自己竟然把心聲說了出來。

霍準看着她說:“你想看它的話,周末我給你帶過來。”

原本還覺得不好意思的寧溪聽到這話立刻高興地連眼睛都亮了,“可以嗎?”她問霍準,說完又擔心,“它會不會害怕啊?”

“不會。”

“它現在膽子很大。”

“那我是不是還要給它準備些東西?”寧溪畢竟不是第一次養貓,雖然時隔多年,但記憶還在,她掰着手指數,“喝水的,吃飯的,還有貓窩、玩具。”

她試圖打開TB,又想兩天的時間,夠配送嗎?

“我還是明天去商場看看。”

霍準知道寧溪在某些時候有些輕微的焦慮,他握住她的手,跟她說:“貓糧我會帶來,至于別的東西,你等我來的時候和你一起去買。”

不然東西一大堆,他怕她不好拿。

寧溪聽他這樣說,終于放心了。

她點了點頭。

應好。

緊張過去。

才發覺霍準的手正握着她。

不同于自己的滾燙熱度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經過剛才的親吻,寧溪已經沒最開始那麽不自在了,甚至也想離人更近一些。

她一點點往霍準那邊靠。

以為自己做得不動聲色,直到被霍準看了一眼,紅了臉。

膽怯再度襲上心頭,想縮回去的時候卻被人拉住胳膊輕輕一帶,整個人就這樣再度靠進了霍準的懷裏。

“我也冷。”

耳邊響起霍準的聲音,溫熱的氣息搔刮着耳廓。

寧溪以為他真的冷,顧不上癢,試圖起身:“我去關窗。”

現在的晚上的确有些冷了。

可寧溪起不來,她被霍準抓着手。

剛起來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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