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宮中遇險

李家請的廚子是京中酒樓裏, 數一數二的好廚子, 這些個廚子待上一天, 便要花費不少,李家都一應承擔了。

這民間自有民間菜的厲害,幾個廚子大展身手,愣是将四條魚湊出了一桌全魚宴。李家兩個姑娘留下來作陪,陪着楊幺兒用了晚飯,然後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李家。

臨走時,還不忘記道:“姑娘明日若是想出門, 只管同宅子裏的周媽媽交代一聲。”

楊幺兒應了一聲,尋常都是呆愣愣的眸子裏,終于見了點點光芒,像是終于得了得道仙人懷中仙露的點化, 多了幾分靈動。

顯然對第二日的出門, 期待得緊。

春紗見狀舒一口氣, 心道,這趟出宮倒是好的。

這好好的人進了宮,都憋得厲害。何況是姑娘這樣的呢?她若能到開闊自由的地方走一走, 舒展心胸,見些世面, 想必是會有大變化的罷?

春紗等人伺候着楊幺兒洗漱歇下,楊幺兒躺在床榻上, 盯着繡了大朵金邊芙蓉的帳頂, 卻怎麽也睡不着。

她難受地伸了伸胳膊腿兒。

酸酸漲漲的。

楊幺兒又翻了個身, 嘴裏似乎還帶着一點全魚宴的餘味。皇上也吃魚了嗎?會和這些一樣好吃嗎?

楊幺兒又又翻了個身。她有記得分他的,他有沒有高興一點點呢?

……

養心殿。

宮人們剛陸續撤下了晚膳,養心殿內伺候的小太監端着茶上前,蕭弋接到手中,掀開茶蓋,卻聞得裏頭傳來一股奇異的杏仁香氣,茶的苦澀清香反被沖淡了。

蕭弋手掌一翻,茶盞落地而碎。

殿中燈火明滅,眼前陡然一黑,衆人上前,将小太監拿下。

這個夜晚,養心殿內大亂起來,不多時,永安宮也得了消息。

太後自是不想理會的,還是徐嬷嬷服侍着她起了身,道:“無論是做給旁人看也好,還是如何好,娘娘都得起身等着消息。”

太後發了陣脾氣。

“他養心殿是個篩子麽?誰人都進得去?如今他出了事,還得哀家陪着受罪!”

待發完了火,太後方才起身坐好,等着養心殿那邊再傳消息來。

很快,宮外的大臣們也紛紛被迫起身。

待醒來,聽了宮裏傳來的消息,個個都呆了呆。

“誰這樣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上?”

“大典在即,便有人如此按捺不住。大典推行,乃是朝中上下一致所求,如今有人意圖毒害皇上,阻攔大典!實在狼子野心!罪當誅也!”

“我等奉先皇命,輔佐新皇,如今卻有人膽敢做出這樣忤逆之事,豈不是将我等、乃至皇權都不放在眼中……”

且不論他們心頭真正如何作想,但如今卻個個都憤慨得很。

他們是真氣。

氣那不知道動了什麽心思的狗東西,怎麽能犯下如此大錯!你在什麽時候動手不好,偏在這樣的時候動手?豈不留人話柄?豈不讓天下人猜測,是他們之中有人不願見到皇上大婚親政,便敢動手弑君了嗎?誰背得起這樣的黑鍋?

誰也背不起!

何況事情早就已經成了定局,他們是大臣,只要一日大晉不倒,他們就只能做臣子。這做臣子的,可攬權,但卻不可一切代皇帝行事。

他們都已經舍得放手,做出其它謀劃了……怎麽還有人這樣蠢笨,非要踩着天子權威,去謀害天子性命呢?

衆人心下憤慨,腦中塞滿了猜測。

這想着想着,他們就想到了太後身上。

無他,這位太後行事風格自淑妃時起就不曾變過,偏先皇一心倚重偏寵她,淑妃身後又有東陵李家,是當時身份地位最高的宮妃。先皇走時,一心讓她好生教養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新皇。可後頭太後究竟如何教養的,大家也都瞧在心裏。

這次莫不是……也是她的手筆?

蠢啊!

實在蠢啊!

這東陵李家,個個都是奸猾之輩,怎麽教養出這麽個蠢笨女兒呢?

大臣們一邊抱怨,一邊還不得不穿好了衣裳,披星戴月,一路朝皇宮而去,生怕跑慢了,便顯得他不關心皇上龍體,引得衆人懷疑他就是那個動手的賊子!

醜時三刻。

夜色濃重如潑墨。

大臣們都已經聚集在了宮門外,他們面露焦灼之色,更有性情中人,眼淚順着臉頰落下,頻頻問那侍衛宮人:“如今皇上如何了?可安好?可叫禦醫來瞧過了?”

“皇上可不能出事啊……”

“那動手的可抓起來了!此人實在罪該萬死!應當株連九族!”

他們争相比着,誰更憂心皇上龍體,誰對那賊子更為厭憎。

如此方可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朝中大臣,越是位高者,越舍不得自己手中的權利,便越是行事小心,只怕被政敵拿來做了攻讦的把柄。

這會兒又豈能不賣力?

終于,皇上身邊的趙公公來到了宮門口,他黑沉着臉,眉頭緊皺,将衆人引進了養心殿去。

不多時,太後也被請到了養心殿來。

衆人難得如此齊聚一堂,只聞得廳中藥味兒濃烈,像是要将人活活熏暈過去。再朝前望去,便見那簾子垂下,隐約露出後頭皇上的身形。皇上倚靠在紫檀木榻上,似是被吓得夠嗆,這會兒又病弱無力了起來。

朝臣們見狀都忍不住斥罵那賊人。

其實他們比誰都盼着皇上活着……

皇上若是沒了,按理就當由越王蕭正廷來繼任。畢竟他身有皇室血脈,又是正經由先帝做主過繼到膝下的。可蕭正廷身體康健,身負才名,是個慣會做事的。一個這樣的人,背後站着太後同東陵李家,屆時他若上位,這朝中大權又哪裏輪得到他們來分一杯羹?只怕盡然被李家掌握手中了。

說起來,如今病弱的皇上,是最合他們心意的。

他身子弱,縱然親政,又能親自處理多少事務呢?免不得就要繼續放權給朝中大臣。大臣們既享盡了權利的美好,又能得個盡心輔佐皇上的美名……實在兩全其美也!

因而,如今皇上出事,最不願見到的就是他們。

文人罵起髒話來,句句鑽心。

太後端坐在位置上,原本就沒休息好,這會兒聽了斥罵的話,更覺得頭昏腦漲,更甚至……更甚至她覺得這些人,像是在斥罵她一樣。

罵她做什麽?

此事與她又沒有幹系!

太後拉下臉來,沉聲道:“夠了!此事斥責又有何用?不如将賊人拿上來,審問一番,問出背後是誰主使。”

“娘娘,現下重要的是請禦醫來為皇上瞧一瞧。”

太後看向了一旁立着的幾個禦醫,幾個禦醫忙跪地道:“臣等已經為皇上診過脈了,倒沒有旁的事,就是受了驚吓,又怒極攻心,現下氣喘不停,須得飲上一劑凝神靜氣的藥,再好生歇息……現下恐怕,恐怕是無法張口了。”

大臣們又罵:“歹毒賊人!”

“應當挖心挖肺!”

太後聽得沒由來的難受,她皺眉道:“那就讓皇上歇着罷。賊人呢?”

趙公公一步上前,冷着臉道:“回太後娘娘,諸位大人,那賊人早于三月前潛伏養心殿中,到今日才動手,見動手不成,便立即咬舌自盡,莫說審問了,連旁的蛛絲馬跡都尋不出來,想是早有預謀。”

太後聽了這話,先是一怔,随即覺得死了便死了,左右受苦的都是皇帝。但她心底卻始終有些微妙的不安,像是一腳踏入了什麽陷阱裏,要落不落,難受得緊。

大臣們聞言,變了臉色:“三月前進的養心殿?”

“三月前那不正是欽天監出了卦象的日子嗎?”

“難道跟此事有關?背後的主使者不願見到皇上身體大好?”

“此事須徹查!查不出也得查!”

“不錯!我等還應當更盡心盡力地維護皇上安危,在皇上大婚前,避免有半點差池出現……”

大臣們已然熱切議論起來,倒像是将太後排斥在外。

太後不擅朝政,一向也不摻合進他們的話裏去。不過這些個人精,為了以示尊重,往往都會問一問太後的意見,畢竟皇上年少體弱,做不得主。而今日,他們卻偏偏跳過了這一環,這讓太後心下大為不痛快。

今兒皇帝受了罪,這些人難不成也都中邪了?

太後冷着臉,但又不好離去,只好陪坐在這裏,等這些人議出了章程,又是戒嚴,又是仔細審問檢查宮中宮人,又是花更大力氣好生準備皇上大婚……

一樣樣聽下來,太後覺得心底的不舒服更濃重了。

終于,寅時三刻,衆人商讨完畢,恭送太後。

太後這才揣着一肚子的疑問,以及一肚子的氣,帶着永安宮的宮人們回去了。

大臣們沖着皇上的方向磕了頭,也才紛紛散去。只是回去後,他們今夜還能不能睡好,那就不好說了。

第二日。

皇親國戚們方才聞訊趕來,入宮探望拜見皇上。蕭正廷也在其中。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而以蕭正廷的臉色為最。

他接到消息時,原本第一反應是——不可能!決不可能!

當下的節骨眼兒上,誰會對皇上動手?

皇上将要大婚親政,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呢!

除非是太後又動了不滿的心思……

等想到這裏的時候,蕭正廷渾身一僵,終于明白過來。

正是!

連他都會往太後身上想,那別人呢?

別人豈不也會往太後身上想?

大臣們為洗清身上嫌疑,必會更盡心盡力籌辦大婚,恨不得皇上明日就親政。

而太後卻要牢牢背着這口鍋,叫所有人都疑心她已經按捺不住,要對皇上下手了。

……

“幾位殿下,裏邊請。”趙公公的聲音打斷了蕭正廷的思緒。

蕭正廷擡起頭,壓下心頭翻滾的思緒,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宮外,楊宅。

一行人走到門外停下,他們敲響了楊宅大門。

下人們将門打開,便見外頭為首乃是一男一女,渾身绫羅,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姑娘。

那為首男子一拱手,笑道:“孟家長子孟泓,攜妹妹孟萱,前來拜會貴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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