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請了大夫

孟泓彎腰躬身, 遞上拜帖。

門房不明所以地接過, 卻見拜帖之下還有一張禮單。原不僅是來拜會, 還是來送禮的。

孟泓哪裏知道,這門房乃是從李家撥過來的,他一見孟泓穿着不凡、口氣傲然,又備下拜帖、禮單,定然目的不一般!

這是李家鐵了心想要哄住的人,又怎能讓別人也巴結攀附上來?

門房腦中念頭一轉,假意轉身道:“拜帖收下了, 待我等呈給主人看過再說。”說罷不提禮單一事,轉身進了門,還順手将門也關上了。

孟萱哪裏受過這等氣?她面色一變,正待發作, 陡然想到前一日底下人報來的話, 她才生生又忍住了。

若這裏頭住的, 真是宮中貴人……今日撕下臉皮尊嚴,也要先将人哄好了。這個節骨眼上,惹不得是非。

孟泓則要沉得住氣得多。

他仰頭打量着這座宅邸的牌匾, 道:“今日恐是見不到人的……”

“兄長何出此言?”

“若依你所言,這位貴人當是個聰明人物, 你既得罪了她,便不是那樣容易就能讨到饒的。她自宮中出來, 又有李家上下百般讨好, 錢財富貴自是不缺的。咱們就算再多擡上幾擔的禮, 她興許連瞧也懶得瞧一眼。既沒有要原諒的心思,又怎會見我們呢?”

孟萱聽罷,頓時被說服。

她道:“那咱們回去罷……”

孟泓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道:“我的好妹妹,怎的這樣天真?她雖不見我們,但我們也不能當真轉身就走啊。人家要瞧的可不是賠上門的禮,而是瞧咱們的誠意呢。咱們多來個幾回,在門外站着多等上一陣,每日如此,她自然有所松動……”

孟萱抿唇,壓低了聲音,道:“這般值得嗎?我得罪了她,雖然心下惶恐,可仔細想想,她将來是要回宮裏去的,就算心下記着我,總不好給皇上吹枕頭風罷……”

她正說得起勁,孟泓不知何時回頭看她,孟萱說着說着,聲音便戛然而止了。

她認錯認得極快:“是我嘴碎了……不該這樣說。”

孟泓也不斥責她,只是道:“若如你這般認錯,恐怕咱們等上十天半月,人家也是懶得見我們的。”

孟泓是孟家學問最好的,又居嫡長,将來孟家免不得要靠他一人撐起來。他從不斥責底下的弟弟妹妹,但孟萱對他卻是怕的。

孟萱縮了縮脖子,再不敢提剛才的半句話。

比起道歉一事,孟泓更好奇的卻是這位新後。

……

且說那門房,捏着手中拜帖,立即便着人往李府報信兒去了。

于是一大早的,李家兩個姑娘便梳洗一番,帶了仆婦丫鬟往楊宅來了。彼時楊幺兒還仍在睡夢中呢。前一晚,她在床榻上輾轉難眠,腦子裏一會兒盤旋着魚,一會兒盤旋着要寫的字,又一會兒盤旋着那大船上的燈火……總之折騰了許久。

到了晨間,春紗去瞧了兩回,都見姑娘睡得沉得很,便幹脆守在了外間,不去打攪。

而李家姑娘前腳剛走,後腳李家就得了消息,說是宮中有歹人,竟意圖下毒謀害皇上!如今宮裏宮外都正在嚴查!

李天吉聽完,當即渾身一凜。

他看不懂這一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但他本能地知道,既然宮裏宮外都跟着動蕩起來,那恐要變天了……

李天吉忙安排了人去将李老夫人喚醒,而後自己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他不過是太後的外戚,還是那種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遠方親戚。往日在太後面前再得臉,到了這樣的時候,也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侍衛們冷着臉将他攔在了外頭,不許他進宮拜見皇上。

李天吉倒也不失望,他在宮外徘徊一陣,充分體現了自己的忠君愛國、擔憂之心,方才慢吞吞地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李老夫人已經起身。

這二人連早飯也顧不上用了,只坐在一處,皺着眉商讨眼下之事。

“無論如何,太後恐指望不上了。”

“兒子明白。這樣一來,這位新後便至關重要了。讨好了她,咱們家也許還能接着興盛下去……”

“嗯,去吧。”

李家可不以讨好他人來存活為恥。在他們看來,讨好迎合換來利益,簡直是天底下最輕松劃算的事了。

因而能多維持一日,那便盡力多維持一日。

李家兩個姑娘到楊宅外的時候,孟家兄妹仍在原地,身後還跟着擡了賠禮來的下人。孟萱小聲嘀咕了一句:“她們倒是來得快。”

李家這對雙生子,沖着孟泓的方向笑了笑,然後敲開了面前的門。

門房自然要迎她們進去。

孟萱見狀,登時便不肯了。

她上前一步,擋住了李家姐妹的去路,道:“憑什麽你們能進去,仿入無人之境?我們卻得在外頭等着?”

那門房道:“這乃是李家的姑娘,你算什麽人?”

孟萱冷笑:“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可不是李家,這裏是楊宅,乃是楊姑娘的地方。誰進誰不能進,難道不該等楊姑娘開口嗎?你們難不成将自己當做主子了?也敢在這裏替楊姑娘拿主意?”

李家兩個姑娘聞言,忙往後退了退,道:“我們陪着你一塊兒等就是。”

那門房也後背生出冷汗,再不敢多說話。

孟萱雖然嚣張跋扈,但這句話倒是沒說錯的。

他們都是聽了李家的命前來伺候貴人的,又哪裏敢替貴人拿主意呢?

孟萱與李家姑娘自來不對付,這會兒見她們也只能站在外頭,便譏諷起來。

那李家姑娘則又反諷她:“你是來得遲了,不曾見過我李家送上門的禮物是什麽模樣,便連這些玩意也敢拿出手來。”

“土財主作風!楊姑娘又怎麽會瞧得上你李家的那些玩意兒?”

“土歸土,卻到底值錢!你家裏送來的,莫不又是些字畫筆墨之類的玩意吧?”

“這些東西方才最是珍貴!你懂得什麽?書都不曾讀過兩本!”

……

帷帳之內,楊幺兒疲乏地揉了揉眼眶,這一覺睡了卻像是沒睡一般。

她又哪裏知道,門外有兩家人,為争着給她送禮來,又争誰送的禮物更好,竟是大吵了起來。

門外的宮人一早便聽見動靜,當即敲了敲門,推門入內,低聲道:“姑娘可起了?”

一邊說着話,那宮人一邊走近到了床榻邊,她打起帷帳來,探頭瞧楊幺兒的模樣。原本昏暗的環境,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宮人也瞧見了楊幺兒的模樣。

宮人驚叫出聲,吓得都變了調:“姑娘身上怎麽起疹子了?”

楊幺兒茫然盯着她,毫無所覺,就覺得四肢軟綿綿的,依舊疲乏得很。

春紗聽見驚叫聲,趕緊跟着進來了:“怎麽了大呼小叫的?”

說話間,春紗已經走到了楊幺兒的面前,她也看清了楊幺兒的模樣。春紗心頭一跳,忙抓起了楊幺兒的胳膊查看。上頭果然都是細小的紅點,瞧着便覺觸目驚心。

所幸那些紅點蔓延到了她的下巴上,便沒再往上爬了,不然姑娘這張臉都不知要成什麽樣。

“怎會如此?難不成是床褥不幹淨?”春紗沉下臉。

一旁的小宮女也緊張極了:“那李家人分明說是換了新的,都是洗得極幹淨的。”

“那就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春紗皺眉,“還是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

春紗不敢托大,生怕姑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于是忙命人去請大夫來。

楊幺兒對此毫無所覺,她擡手正要揉眼睛,卻叫春紗一把抓住了:“姑娘且等等,咱們瞧過沒事了再揉。”

“唔。”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打了個呵欠。

春紗見狀,便知她沒睡好呢。

想也是,一身疹子,又如何能睡得好呢?

這邊請大夫的動靜不小,下人剛一出了楊宅大門,便被李家姑娘叫住了。

“怎麽回事?”

“姑娘身體不适,得去請大夫。”

李家姑娘當即變了臉色。

一直不聲不響的孟泓,方才出聲道:“拿我名號去妙春堂請文大夫。”

那下人驚疑地看了看孟泓。

孟泓順手甩給他一個木牌:“還不快去!”

那下人低頭一瞧,上頭刻着“孟”字,當即不敢耽擱,快步走了。

李家姑娘倒也沒有與他争。

李家比孟家有錢,孟家卻比李家有底蘊。李家有錢也未必能請來好大夫,但孟家卻是行的。這京中達官貴人無數,大夫們見得多了,自然眼界也就高了,可不是你多出些銀子,便能将人從診堂上請過來的。

孟泓的名頭果然見效,不多時,下人便領着一個白胡子老頭和一個小藥童回來了。他們飛快地進了門,留下外頭一幹皺眉着急的人。

昨日與楊姑娘來往的只有他們幾人,若是楊姑娘出事,首當其沖被懷疑的便是他們。

這廂文大夫進了門,隔着一層紗簾給楊幺兒診脈,又瞧了瞧她身上的紅疹。

文大夫細細問了她昨日到現在都做了什麽,可有什麽是與往常不同的,春紗都一一答了,那文大夫聽完,半晌無奈一笑。

“姑娘從前未出過門,心緒平穩。如今乍然去了這樣遠的地方,走了這樣長的路,見了這樣多的東西。滿心的激動,又滿心的挂懷。這一入夜更輾轉反側不得入眠。身體自然有了反應。這紅點不痛不癢,休息一日,平穩心緒,自然可褪去。”

文大夫連藥方都沒開,只讓春紗去取楊幺兒平日裏熟悉的東西,捏在手裏把玩借此平複心緒就好了。

春紗聽得愣愣的,她轉頭看楊幺兒,實在從她面上瞧不出什麽激動挂懷之色來,似乎和從前還是一樣的。不過大夫的話她還是信的,春紗想了想,便去取了從宮裏帶出來的紙筆給姑娘。

紙筆一來,楊幺兒注意力便登時被奪去了。

楊幺兒小心調整着握姿,抓住了筆,她的嘴角微微翹起,似是流露出歡欣之色。

春紗見狀方才放下了心。

文大夫起身告辭,與孟泓寒暄兩句便離去了。

孟泓把握分寸,并沒有問文大夫是何病症。眼瞧着文大夫離去,李家兩個姑娘與孟萱倒是急得不行,恨不能拎着那文大夫的領子問個清楚。

正焦灼的時候,楊宅外竟是又來了一行人。

這些人身披布甲,手持刀劍,上裳下裙,頭戴尖頂盔。

孟泓等人都變了臉色。

今日是怎麽一回事?接二連三出變故?

那為首者見到門外衆人,也是一愣,但随即他就恢複了常色,拿出腰牌,道:“我乃虎贲軍右郎将,奉命看護此地。”

孟泓聽他報出名號,眼皮都是一跳,他拱手問:“我乃孟家長子孟泓,敢問大人,這是出了何事?城中家宅竟也需要如此戒嚴?”

那人掀了掀眼皮,看一眼孟泓,道:“此事不該諸位知曉。”

說罷,他上前幾步,敲響了面前的大門,門打開,門房一見他裝扮,便先吓得腿軟了,磕磕絆絆地道:“敢問大人前來是為……”

“奉命前來護佑。”他面色肅穆,沉聲問道:“今日宅中主人可有何不妥之處?”

門房吓得臉色都青了,只結巴道:“沒,沒……不,也不是。今日姑娘似是病了,剛請了大夫來瞧呢。”

“病了?可有大礙?”那人卻面色大變,轉瞬就變得鐵青起來。

“想來并無大礙吧,那大夫方才走了……”

那人不再問門房,只轉頭吩咐身邊的人:“将宅中情況據實告知幾位大人,請他們定奪。”

身邊小兵聽了令,當即快步離開,顯然是報信兒去了。

幾位內閣仍陪在養心殿中。

他們年紀俱都不小了,但這會兒卻必須得陪在皇上身邊,以示忠君之心。

隔着一道帷帳,他們也瞧不清裏頭的境況,只覺得這時辰都變得難熬了起來。不多時,終于從外頭傳來了新的消息。

孔鳳成高聲道:“你等不是奉命去護佑楊宅安危了嗎?”

那人先朝帷帳方向拜了拜,而後跪地道:“皇上,幾位大人,今日楊宅不知何故也請了大夫前往,所幸沒有大礙……”

有小皇帝險被下毒在前,再有新後請大夫在後,衆人很難不将兩件事聯系在一處。

他們渾身一凜,心下也更覺惱怒。

做事做絕!做到這般地步,豈不是在挑釁他們嗎?

大晉朝的幾位肱股之臣,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恰好這時候,帳子內傳出了小皇帝輕咳的聲音。

“皇上保重龍體!”這句話,他們倒是說得情真意切,就差沒流淚了。

轉過頭來,他們幾個又商量起來,口中道:“如今皇上遭難,賊人之狠毒,連在宮外的新後都不曾放過。此人欲害天子與國母,怎麽相容?恐是存心謀害皇室中人!永安宮的安危也應當重視起來……”

于是這邊楊幺兒捏着筆把玩,又有春紗等人伺候着,用了早飯,還用了點心。

外頭還有李家孟家等着給她送禮,陪她玩兒。

與之相對的卻是皇宮氣氛。

整個皇宮的氣氛都緊繃了起來,太後原本覺得不算什麽大事。宮裏雖然守衛森嚴,但也不是沒出事。先帝在時,也曾遭遇過前朝餘孽的刺殺,又或是那些争權奪利的失敗者,不甘之下企圖殺死先帝。

如今又算得什麽?

太後還盼着多起來才好呢,也好叫小皇帝知道,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不過是因他運氣好,誰叫先帝就剩下他一個兒子。實則這個位置難坐得很呢……

太後正暗暗發笑的時候,便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齊齊整整,聽在耳朵裏,叫人一顆心發緊。

“怎麽一回事?”太後叫來連翹詢問。

連翹臉色都白透了,全然沒有平日的嚣張,她道:“外頭,外頭是虎贲軍……說是奉命前來護永安宮的安危……”

太後輕嗤:“又沒人對哀家下毒,哀家要什麽虎贲軍來看着?這些人膽子真大。是皇帝叫他們來的?倒也長本事了,如今連虎贲軍都能調動了。”

初時太後雖有不滿,但也知道,小皇帝手無縛雞之力,經歷了這樣的事,定然暴躁敏感,勸服內閣大臣,再下令調動虎贲軍也不奇怪。

但後來太後就發覺不對了。

因為她宮裏的人出不去了,旁人也進不來了。

這哪裏是護衛?分明是變相的軟禁!

太後立即命人去申饬他們,但向來張揚跋扈、惡心惡膽的宮人,才出去沒一會兒,便蒼白着臉回來了。

沒辦法,這些人可不管他們是哪一宮的人,以清查賊子為藉口,就能輕易處死他們。這些人手裏的刀劍泛着淩厲寒光,可不似作假。

這永安宮裏的人,也終于頭一回嘗到了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反了天了他們!哀家是皇帝的母後,國之太後!哀家背後乃是東陵大姓之家!豈容這些人在哀家面前如此撒野?”

皇帝這次若是想要借機發作,恐怕是要失望了。

那些大臣不會允許她胡來,一樣也不會允許皇帝胡來!

皇帝難道敢背上軟禁母後的罪名嗎?外頭的人可不管他們是不是親生母子。但凡有這個名頭,都足以叫天下千萬人都來诋毀他了!

太後這樣想着走了出去。

她卻不知道,從始至終懷疑她的正是那些大臣,當宮外來了消息,說楊幺兒請了大夫後,大臣們更覺惱怒,這才請蕭弋下令,調動虎贲軍。

這是從先帝到如今,調動虎贲軍最為順暢的一次。

一路暢通無阻,所有人都在此事上達成了默契。

太後哪裏知道,從那個小太監端着那碗茶踏入養心殿開始,今日一切便都已寫下了。

……

西暖閣內。

“咳。”蕭弋由趙公公扶着坐起來,他啞聲道:“幾位大人辛苦,不如到次間歇息。”

幾位大人早等着這句話呢,聞言先是推拒一番,待蕭弋再度提起,言及他們年老,這樣陪坐實在損耗心力,他們方才退了下去,在次間歇息去了。

等他們走了,室內方才又恢複了靜寂。

蕭弋突地面色一沉,揮開趙公公的手,道:“楊宅請大夫是怎麽一回事?”

趙公公也滿面的焦灼與驚惶:“外頭并無消息傳來,難道是……真有人渾水摸魚動了手?”趙公公比誰都更焦灼。他對欽天監那一卦深信不疑,認定那位岷澤縣來的楊姑娘乃是皇上的福星,只要有她在,皇上定能身體康健,在這四下詭谲的地方,坐穩身下的位置……

那有人對楊姑娘動手,不就是存了心的害皇上嗎?

“奴婢這就去查!去催!”趙公公急忙道。

蕭弋面色陰沉,未再開口,但他這副模樣看上去比開了口還要可怖十倍。

他嘴角還帶着血絲,面容經過塗抹,變得神色灰暗,猶如将死之人。這樣一張面孔縱使再過俊美,這會兒看起來也如惡鬼一般。

趙公公此去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

待他回來時,便已經換了個模樣,他壓着嘴角的笑意,在蕭弋跟前躬身道:“回皇上,楊宅盯着的人回來報消息了。姑娘并未中招,只是起了一身的紅疹,底下人見了驚慌得很,才請了大夫去。倒也陰差陽錯,促使幾位大人鐵了心,要将永安宮看管起來。”

蕭弋面上倒是仍舊不見笑意,他嘴角扯了扯,問:“如何會起紅疹?”

趙公公擡頭瞧他,便見主子面色依舊陰沉,于是斟酌着詞句道:“那大夫說是,姑娘心下挂懷太多,情緒過于激烈,方才起了一身的疹子。”

“她一個傻兒,有什麽可挂懷的。”蕭弋沉聲道。

趙公公便不知道這句話該如何答了。

“她如今在做什麽?”蕭弋問。

“昨日一夜姑娘都沒睡好,方才起來用了飯,這會兒正拿着紙筆寫字玩呢。”

“她倒是将自己說過的話記得牢。”說出宮也要練,便真練了。

趙公公小心擡頭,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皇上的臉色已經緩和了。

“繼續盯着,下一次,朕不希望是旁人先将消息傳進朕的耳朵裏。”

“是,是。”趙公公連忙應聲。

蕭弋靠着迎枕,微微合上了眼。

她一夜沒睡着。

他也一夜沒睡着。

禦膳房的廚子做了三條魚,分別做成了松鼠桂魚、春筍醋魚和魚羹。

禦廚頭一次接到這樣的吩咐,便也使足了力氣,恨不得将魚都做出十個八個花樣才好。

蕭弋晚膳時并未用多少,之後又打翻茶碗,衆臣進宮……他并不曾仔細去聽那些大臣說的話,畢竟他們翻來覆去總說的都是那些話。先帝在時不懂,但他卻懂。他眯着眼,隔着那帷帳,盯着外頭的大臣們,嘴裏卻還帶着那股鮮嫩的魚肉味兒,萦繞不去。

他又想到趙公公方才禀報的話。

“那大夫說是,姑娘心下挂懷太多,情緒過于激烈,方才起了一身的疹子。”

“傻兒也會挂懷?”

“挂懷誰?”

蕭弋的聲音低啞,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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