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暧昧
今年的八月,因為氣溫不穩的關系,醫院裏的病人尤其多,走廊裏不時有來探病的家屬走過。
楊昉在離溫煦病房不遠的旮旯裏打通了電話,電話那方的人似乎很意外會接到她的電話,寒暄了幾句,便轉入了正題。
“反正,我不管你是怎麽讓他知道的,要麽你把他弄走,要麽你親自來看着他,我不希望他傷害到我在意的人。”楊昉皺眉,語氣堅決而不容人反對。
“我希望你快點把他帶走,否則,我就親自把他送走,送到哪兒?呵,送到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忙?要不我回去替你也行,你就可以更好地和厲笙雙宿雙栖了不是?”楊昉勾了勾唇角,發出一聲冷笑,她這個小姨還真是借口多多。
“行!你最好盡早來,一個月以內,否則,別怪我對你不講情面。”楊昉說完,也不等那邊說什麽就挂了電話。
溫煦的病房外走來一對老年夫妻,正在向護士站詢問溫煦住在哪個病房。
楊昉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溫和無害的笑容問道:“是溫伯父,溫伯母嗎?”
溫爸和溫媽聽到詢問聲,都轉過身來,看到面前的女子一臉和善,倒有幾分好感。溫媽率先開口回答:“我們是溫煦的父母,是你打電話通知我們來的?”她聽的出來這個聲音正是打電話通知他們來的那個女聲。
“對,是我,我叫楊昉,是溫煦的朋友,他就住那間病房。”楊昉指了指在護士站側方的病房,對兩位老人說。
溫爸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臉上稍微露出了點喜色,但在看到楊昉腳上穿的拖鞋時,臉上喜色褪去,他擡起頭來,語調嚴厲地問她:“你是小煦的朋友?”
楊昉剛走到病房門口打開門,手還搭在門把上,聽溫爸問她,她趕緊放開門把,轉身。
“我是溫煦的朋友,好朋友。”楊昉恭敬地作答,覺得說是朋友太簡單,又補充了一下。
溫爸點了點頭,走進病房,邊走邊說:“好朋友?女人和男人做朋友為的就是兩件事,要麽就是床上的那點事,要麽就是感情上的那點事。你為的到底是哪個?”
楊昉瞪大眼睛,吃驚于溫爸看似溫柔娴靜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這麽一顆火辣的心,而且說出來的話竟然如此直白坦率,她看看那個瘦削挺直的背影,眼中泛出一抹暖意,這樣的父親其實很可愛。
“小楊啊,你別在意你伯伯的話,他就是直性子,沒惡意的。”溫媽聽自家老伴兒竟然說的那麽白,老臉泛紅,有點尴尬,趕緊向楊昉做着解釋,甭管這個女娃究竟對自家兒子是個什麽想法,他們做老人的
還是不要摻和比較好。
楊昉臉上的笑容沒變,點了點頭說:“伯伯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沒事,伯母還是先進去吧。”
溫媽見楊昉并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意思,才走進了病房。
病房裏,溫煦半靠着病床坐着,針管裏的藥液還在以着均勻的速度滴着。
“小夥子,剛才出去的,那是你媳婦吧?真是個不錯的人吶,你沒醒的時候,忙前忙後的,伺候的可周到了。”對床住的老大爺剛從外面回來,看溫煦已經醒了,便和他搭起話來。
“啊?她不是,她是,她是一個朋友。”溫煦聽那老大爺這麽一說,先是一愣,然後趕緊搖了搖頭。
老大爺有點奇怪的看他,看的溫煦一陣臉紅。
“朋友?那一定是女朋友吧,能有個這麽好的女朋友也不錯。年輕人啊,談個戀愛沒啥可遮遮藏藏的。”看到溫煦臉紅了,老大爺便自行理解去了。
溫煦一陣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對老大爺解釋。
在這時,護士走了進來,在溫煦這兒看了看,調了一下藥水的速度,又為那老大爺打針去了。
溫煦看着自己紮着針頭的手背發呆,楊昉出去打電話了,也避免了他的尴尬。現在,他的腦子清醒了許多,她說他們還是朋友,聽到這樣的話,他明明就該高興的,可是心裏卻好像堵了一塊石頭。
他不免要鄙視自己,朋友這兩個字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後,他竟是有些難受,不甘心的,他承認他想要的比朋友更多。
她應該也是懂得了他的那點心思,所以才會在他還沒說出來前,為他找到了一個好的理由--好朋友,這樣既不會讓他心裏不安,又可以讓他名正言順的接受她的關心和照顧。
“好朋友?女人和男人做朋友為的就是兩件事,要麽就是床上的那點事,要麽就是感情上的那點事。你為的到底是哪個?”
溫爸聽似粗俗但卻不無道理的話在門口那兒響起,溫煦聽得一驚,想要往門口看,卻因為牆壁擋着而未能如願。
“伯伯說的有道理,不過,我恰恰是那個例外,我什麽都不為,就是覺得溫煦是個值得交的好朋友。”楊昉的話雖輕,但卻字字铿锵,讓人聽了就能信服。
“哼!”溫爸打鼻子裏哼了聲,倒也沒再口出驚人之語。
說話間,三個人已經進了病房。
溫爸看到溫煦坐在病床上,手背上紮着吊針,那一大瓶子藥水還在滴着。他眼中竟然氤氲出些霧氣,擦了擦眼角,他幾步走到溫煦床邊坐下。
“你這孩子呀,就是不聽話,你說你讓我和你媽多擔
心,也不知道愛惜身體。”溫爸一臉的關切,話雖以責備的語氣說出,但不難聽出裏面都是關心。
“爸……”溫煦只叫了一聲,便讷讷說不出話來,他很愧疚,沒能為父母做什麽,卻總讓他們操心。
“小煦呀,你真的不能再拼命工作了,楊昉打來電話的時候,吓了我和你爸一跳,要不是楊昉說你就是中暑,我們真會被你吓死。”溫媽走到床邊的凳子上坐下,語氣是溫和的,但臉上的表情也是充滿了關切的。
“媽,我……”溫煦沒打針的手握住溫爸的手,心中滿是歉疚,嘴上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才好了。
三個人就那麽無聲的彼此凝視着,好像這時間也靜止在這一刻,因為是親人所以什麽都不說,因為是親人所以知道什麽是關懷。
楊昉站在一旁看着這溫馨的充滿了關愛的畫面,眼中充滿了渴望和羨慕。
“對了,怎麽是她送你來醫院的?你不說這段時間都得加班嗎?你們在一起工作?”溫情還是沒能抵過溫爸的好奇心。
他剛才看到這楊昉穿的是一雙室內拖鞋,溫煦是她送醫院來的,他家兒子怎麽加班還加到人家家裏去了。
“不是,伯父,溫煦是有事找我,以為我不在家,就在外面等了我半天,正好我送個客人出來,就看到溫煦中暑昏倒。”楊昉略過厲笙的事沒說,只直接解釋送溫煦來醫院的事。
“哦,原來是這樣,小煦就是什麽事都抹不開面。楊昉啊,以後再熱的天也不能穿個拖鞋出來,哪怕穿雙涼鞋也成啊,這一次算事出突然,下次可不能穿拖鞋出來了,這大庭廣衆的多不好看。”溫爸是個傳統的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沒有什麽規矩形象的出現在公共場合,所以剛剛對楊昉那态度嚴厲得多,現在他倒是可以放松了表情訓誡她了。
“伯伯說的是,我下次不會了。”楊昉笑着應下了。
溫爸滿意的點了點頭,溫媽的表情有那麽點怪異,但也沒發表什麽意見。
溫煦坐在鋪的厚厚的病床上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溫煦一直悶頭坐在床上,有點不知所措,更有那麽點心煩意亂。
“楊昉,你在哪裏工作啊?”溫爸似乎對楊昉很感興趣,在溫媽洗水果的空隙,又問起來。
楊昉坐在床的另一頭,正在查看溫煦打針那只手手背的情況,聽到溫爸問起,剛要回答。
“爸,你問的太多了。”溫煦擡頭皺了皺眉,開口阻止自己的父親再繼續問下去。
“問的多?她說她是你的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當然就要知根知底,不問我能放心嗎
?”溫爸一拍溫煦身上的薄毯子,表情嚴肅認真的說道。
“那也……”溫煦還要說,楊昉趕緊拉住他另一只手按了按。
“沒事,伯伯說的對,我們是朋友麽,當然要互相了解。伯伯問什麽,我當然得知無不言。”楊昉安撫完溫煦,又對溫爸說:“我現在的工作還沒穩定,可以算是鐘點工,不過,我另外還有個兼職,是金融方面的,薪水很穩定,每月的收入在五千元左右。”
溫爸耐心的聽着,在她說到是鐘點工的時候,臉色并不太好,而在聽到她說薪水很穩定的時候,表情才又緩和了些。
“那你父母在哪裏工作?退休了沒有?”溫爸再繼續問。
“爸!”溫爸的問題一出,溫煦趕緊向他使眼色,但溫爸就像沒看見似的繼續盯着楊昉。
“我父母在我十八歲那年車禍去世了。”楊昉的表情依舊平靜溫和,沒有因為別人詢問自己的父母而有所變化。
“哦!那怪可惜的。”溫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溫煦看了看楊昉,發現她并沒有任何異樣,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也沒發現哪裏不妥,才稍稍放下了心。
“來,大家夥吃水果。”溫媽已經洗好水果用塑料袋裝回來了,剛一進來,就招呼大家吃水果。
對床的老大爺說自己有糖尿病,不能吃水果,又誇了楊昉幾句,就睡下了。
“那個,爸媽,你們先回去吧,等打完了這針,我就回去了。”等水果吃的差不多了,溫煦有些猶豫的向溫爸溫媽提出請求,他可不敢再讓他爸爸留在這兒了,一會兒又說不定要說什麽呢。
溫爸盯着自家兒子看了半天,然後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半是氣惱,半是感嘆的說:“真是兒大不由爹了,竟然還趕起老子來了。”邊說邊往外走。
“要是覺得還不舒服就多住幾天,楊昉啊,小煦就麻煩你了。”溫媽跟着溫爸邊往外走邊對溫煦囑咐,最後還對楊昉表達了托付的意願。
“伯伯伯母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溫煦的。”楊昉一邊往外送兩位老人,一邊溫和承諾。
溫煦悶悶的坐在床上,他沒想到父母會來,剛剛媽媽說是楊昉通知的,她,她怎麽這麽多事。
“還因為你爸爸說的話生氣吶?”楊昉送了溫爸溫媽坐上出租車後,才回到病房,一進來就看到溫煦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她以為是因為溫爸的話,他在生氣,就好笑的拍了拍他的發頂,問道。
“你,你以後別往我家打電話,就算是我病了,也不行。”溫煦終于擡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很鄭重,也很疏離。
楊昉看到他這個表情,心裏沉沉地,愣了愣,但她還是微笑着答應了他:“好,以後無論什麽情況下,我,都不往你家打電話。”
溫煦看着她勉強的笑着的樣子,心裏又是一陣緊縮,他不再看她,也不管手上的針頭,只是自顧自的躺下,将毯子蓋在頭上。
“別孩子氣了,這麽蓋着毯子不利于呼吸。”無奈而關心的聲音在毯子外面響起,随之而來的是很輕的動作,将毯子拉開,蓋在他的下巴下,又小心的将他的手拉到毯子外,用毯子蓋住沒有針頭的部分。
溫煦閉着眼睛沒有動,也沒有反抗,只是在眼角處有可疑的淚痕。他聽到,有很輕地腳步聲往窗臺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本人并不喜歡這種暧昧不清的友誼,但如果這種暧昧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倒也不可謂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