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佟佳與玄烨來到紅大門外, 佟國綱早等在那裏,見到他們出來,忙上前見禮請安。

“大哥。”佟佳福了福身, 笑着叫了聲, 暗自打量着佟國綱。

佟國綱身形高大,濃眉,國字臉,看上去英武不凡。只是眉頭微皺,眼底帶着青色,神色不大好。

玄烨眼神好奇地佟國綱身上打轉, 跟着響亮地叫了聲大舅舅。佟國綱笑着應了聲,感概地說道:“三阿哥都長這麽大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 饒是佟國綱這樣的漢子, 聲音都哽咽了下。

佟佳暗自嘆息一聲, 佟圖賴重病在床,如今她突然出宮,沒頭沒腦的,只怕佟家兄弟都被吓壞了。

吳良镛還在, 眼前不是說話的時機。佟國綱極有眼色, 很快恢複了正常, 與吳良镛客氣地打過招呼, 說道:“有勞吳總管了, 我這就送妹妹前去李園。”

“不敢不敢。”吳良镛還了禮, 對玄烨躬身說道:“三阿哥請随奴才回去, 皇上有令, 吩咐奴才送三阿哥回學堂去讀書。”

佟佳摸着玄烨的頭, 偷偷朝他擠了擠眼。玄烨小臉雖然舍不得, 想着半個月後就能見到面,乖巧地說道:“額涅,您走吧,我到時候來看您。”

“好,額涅交待你的話,你都要記得。額涅會想你的。”最後的一句話,佟佳蹲下來,貼着玄烨的耳朵低聲說了,順便親了親他的臉。

玄烨小臉立刻揚起了笑,朝佟佳揮手,走過去對吳良镛說道:“走吧,我回去上學啦。”

佟國綱神色訝異,眼神在母子之間來回掠過,周圍人多眼雜,他到底沒說什麽。等佟佳上了馬車後,翻身騎上馬朝西郊而去。

馬車輕微颠簸,佟佳坐在車裏,感受到車輪吱吱呀呀的滾動,不由得深深呼出口氣。不是怕吓到了佟國綱,她真要如月圓時的狼般嘶吼咆哮。

太幸福了!

到李園時,已經過了午飯時辰。佟國綱親自抱着一個看上去沉甸甸的匣子,指揮随從丫鬟将佟佳的包袱搬進屋。

佟佳從一進園子就開始打量,園子裏花草樹木繁盛,菊花正是怒放時,溪流交錯,亭臺樓閣,與南苑的景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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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李園的院子更寬敞精致,四進的宅子,四面環水,幾座拱橋與外相連。

院子粉牆青瓦,中間抄手游廊相連,收拾得整潔異常。在秋日豔陽下,寧靜中透着生機,佟佳只看上一眼,就立刻愛上了。

佟國綱放下匣子,佟佳見他欲言又止,她也有好多話要說,忙說道:“哥哥你先洗漱下歇一會,讓他們上些點心吃食來,等下我們邊吃邊說話。”

“瞧我,妹妹還沒吃飯呢。”佟國綱懊惱地拍拍頭,轉身喚來丫鬟婆子,說道:“你們去伺候主子洗漱,讓廚房準備些飯菜送來。”

丫鬟婆子忙碌了起來,一個看上去整齊利索的中年婆子上前福了福身,臉上堆滿了笑,恭敬地說道:“主子,奴婢是童嬷嬷,在佟家伺候多年,以前在廚房當差,不知主子是否還記得奴婢。”

兩個看上去憨厚的丫鬟菊香荷香跟着上前請了安,佟佳對下人要求不多,主要是嘴要牢靠。

幾人都是佟國綱選來,自然不會出差錯,面不改色對童嬷嬷說道:“我只勉強記得一些,細節記不大清楚了。”

童嬷嬷臉上的笑容不變,說道:“也是,主子一進宮就好些年,以前奴婢沒在主子身邊伺候,眼生也是應當。主子,奴婢準備好了熱水,菊香墨香,你們伺候主子進去洗漱,奴婢前去給主子張羅吃食,收拾包袱。”

佟佳見童嬷嬷雖在禮數規矩上比不過林姑姑,安排得卻挺周到,徹底放下了心。前去洗漱換了身衣衫出來,童嬷嬷已經張羅好了飯菜。

佟國綱見佟佳出來,趕緊站起了身讓着佟佳:“妹妹快來用飯。”

佟佳怎麽都不肯先入座:“今天就是我們自家人用飯,您是大哥,可別折煞了妹妹。”

佟國綱見推辭不過,只得坐在了上首,嘆息着說道:“妹妹進宮這些年,終于長大了。”

佟佳微微一笑,說道:“哪怕是長大了,還是要哥哥們操心。”

“你三弟今日當值,阿瑪卧病在床,你大嫂走不開,三弟妹還在月子裏,再加上此事不宜動靜太大,只能我來了。”

佟國綱揮手斥退伺候的童嬷嬷,替佟佳夾了筷子菜,實在是忍不住,着急問道:“先前吳總管差人來遞消息時,我吓了好大一跳,來人口緊得很,什麽都不肯說。這幾天我與你三弟都急得不行。妹妹,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為何出了宮,住在了外面?”

佟佳想到與順治之間那些狗血來往,她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便笑着寬慰道:“大哥,我真的沒事。你看我一個小格格,住在這麽好的園子裏,自由自在不說,三阿哥還能經常出來看我。比起以前在宮裏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哥回去跟三弟說一聲,我好得很。實在是對不住,讓你們擔心了。”

佟國綱仔細一琢磨,也是那麽回事,長長松了口氣,說道:“聽到這個消息,我們實在是昏了頭,皇上的性情.....”

話語含糊一聲,佟國綱到底不敢說順治的不是,“以前斷沒有這樣的規矩,家中女兒進了宮,哪有再出宮的道理。如今聽妹妹親口證實,我總算能把心落回肚子裏了。”

佟佳肯定了真沒事,問道:“大哥,阿瑪身子究竟如何了?”

佟國綱嘆了口氣,眉頭鎖成了個川字,說道:“太醫說了,就這些時日吧,只怕熬不到冬天去。”

佟佳沉默了瞬,說道:“大哥,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只要阿瑪能安安心心走,我們做兒女的,也算是盡到了孝道。”

佟國綱說道:“沒法子,我與你三弟也這般認為,阿瑪還未到六十歲,前半輩子都在打仗,積了一身的病痛。忙的時候還好,一閑下來,病痛跟着就來了。阿瑪清醒的時候說,寧願死了作數,好過成日受折磨。”

佟佳歉疚地說道:“可惜我不能去看阿瑪,是我不孝。勞煩大哥替我在阿瑪跟前說一聲,說我與三阿哥都好,讓他不要挂記着我們。”

“你放心,阿瑪只是病了,醒着的時候腦子還清醒,知曉妹妹不容易,還經常提起你與三阿哥,讓我與你三弟若是能搭把手,一定要幫你們。只妹妹在後宮,我們職位輕微,實在幫不上什麽忙。”

佟國綱嘆了口氣,佟佳進宮這些年,一直不得寵,哪怕生了玄烨,依舊只是個格格。順治寵幸董鄂氏,全天下無人不知,他生的兒子,被認作是唯一的兒子。

“妹妹,先前三阿哥說上學讀書,他已經回宮了?”佟國綱想到什麽,低聲問道。

“嗯,早回宮了,先前皇上親自給他開過蒙。”佟佳為了讓佟國綱更放心,哪怕順治教了玄烨沒幾天,她還是拿出來吹噓了一翻。

佟國綱神色一喜,朝屋外看了眼,見伺候的下人都離得遠,壓低聲音問道:“妹妹可知曉,皇上将榮親王的墓碑換了的事情?”

“啊?換什麽了?”佟佳倒不知道這件事,詫異問道。

佟國綱說道:“将上面唯一的兒子碑文,抹去了,換了另一塊碑。這件事沒幾人知曉,前些天恰好我遇到了王熙王大學士身邊的小厮文平,他随口說了句去找擅長石材雕刻的師傅,說是要刻墓碑。我就多了個心眼,趁着休沐,去榮親王的墓地偷偷瞧了一眼。王大學士是皇上身邊第一得用的臣子,皇上極為信任他,許多事情都交由他去辦。我前後一琢磨,王熙哪敢自作主張,就是太後都不成,這件事,只怕是皇上的旨意。”

佟佳想到遇到王熙那次,他急匆匆來找順治,估計就是那次得了順治的吩咐,去換掉了榮親王的墓碑。

這件事對玄烨來說,肯定是好事,只是順治的心思難猜,指不定他又會有別的想法。

“碑文的事情無人不知,如今換掉也是掩耳盜鈴。”佟佳垂下眼眸,淡淡說道:“大哥別去管這些,玄烨還小,皇上還年輕呢,後宮那麽多人,以後還有無數的皇子阿哥出生。咱們只管着自己好生過日子,玄烨平安順遂長大就好。”

佟國綱說道:“妹妹說得是,你放心,這件事我連你三弟沒有告訴、只當作不知,爛到肚子裏。如今細想起來,妹妹置身之外,不用成日在貴人們面前伏低做小。附近皇莊又多,安全得很,日子反倒清閑自在。”

佟佳笑着道:“可不是,這種好日子求都求不來。”

兩人說說笑笑用完飯,佟國綱将匣子鄭重交到佟佳手上,說道:“這是吳總管交給我的一千兩銀子,說是皇上給妹妹的花費。妹妹你好生收着。”

佟佳打開匣子,看到裏面一錠錠的雪花銀,直看得心花怒放。

她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想到紅樓夢裏,賈琏給尤二姐的月例,一個月才五兩,作為尤二姐一家三口的花費。

乾隆時期已經通貨膨脹,三口之家一個月五兩銀子的花費,按照賈琏的身份來說,估計已經算是富裕水平。

那她一千兩銀子,加上身邊的積蓄有一百多兩。過兩年多等到順治駕崩,她只要不亂買,只吃穿住行,能過上豪富的生活。

佟佳思索了下,說道:“大哥,我一個人花不了這麽多銀子。如今阿瑪生病,還有三弟妹生了孩子,我也不能回去,這一百兩您拿回去,就當做是我的一點心意了。”

佟國綱頓時急了,“妹妹,你這麽說就見外了,我豈能拿你的銀子。先前你三弟還說,若是你缺了什麽,只管開口就是,我們馬上給你送過來。家中不缺銀子,有你的這份心就足夠了。快收起來,推來推去難看。”

佟佳心想佟圖賴以前打仗,打仗的人肯定不缺銀子。加上佟國綱堅持不收,她只得将匣子抱回屋收好。

考慮到還有嫂嫂們,佟佳不能怠慢了,翻出幾個沒有宮中記號的首飾,再拿了二十兩銀子包起來,一并交給佟國綱。

“大哥,這是給嫂嫂弟妹們與侄兒侄女們的,你也知道我從宮中出來,身邊就只有這些,你讓他們莫要嫌棄。”

佟國綱想了下,這才收起來,說道:“你嫂嫂她們都知道你的情形,哪能嫌棄你的東西。等到過一段時日看看風向,我把她們送來陪着你說話,省得你一個人住着冷清。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明日還要趕到南苑去當值。”

佟佳忙起身相送,“大哥路上小心些。”

佟國綱大步走出去,朝佟佳擺擺手,“回屋去吧,我騎慣了馬,眨眼間就到了。”

佟佳站在廊檐下,眺望着遠處碧藍如洗的天,滿院的秋色,心情實在是太雀躍,忍不住踮起腳尖輕旋起來。

在園子裏佟佳是老大,晚上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早上想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起,無人敢有疑義,更沒有人敢來催她。

不用給任何人請安,不用擔心亂逛會遇到貴人。佟佳過上了前世夢寐以求的日子,成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閑。

每天只管悠哉悠哉逛園子,在湖裏撈螃蟹魚蝦,美食美景,有錢有閑有人伺候,拿神仙的日子她都不換。

過了半個月,玄烨來給佟佳請安時,瞪大眼睛驚奇地看着她,怔怔叫了聲額涅。

佟佳笑盈盈揉着玄烨的胖臉蛋,“怎麽,才這麽幾天,就不認識額涅了?”

玄烨搖晃着腦袋,咯咯笑道:“認識額涅,只有額涅最喜歡揉我的臉。”

佟佳放開玄烨,帶着他在廊檐下的搖椅上坐了,拿濕帕子擦幹淨他的手,說道:“外面天氣好,我們就在外面坐吧。來,這是菊花糕,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玄烨接過菊花糕咬了口,眼睛頓時一亮,說道:“嗯,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糕點。”

佟佳笑個不停,“好似你在宮裏沒吃飽飯一樣。”

玄烨幾口吃掉了糕點,喝了口石榴汁,滿足地嘆了口氣,老氣橫秋說道:“我沒有撒謊,宮裏的糕點都太油太甜了。額涅這裏的糕點清爽,我喜歡吃額涅這裏的。還有呀,額涅變得好好看,發型也不一樣,比以前小了好些歲,我都不敢認了。”

“你個嘴甜的小滑頭。”佟佳戳了戳玄烨的臉,對他的話卻是很受用,聽得美滋滋的。

佟佳晃了晃松松的兩條辮子,笑着說道:“額涅也能編辮子呀,如今不在宮裏,不用尊着那些破規矩。”

玄烨羨慕地說道:“額涅這裏真好,園子裏的景色比南苑還要美。我前兩天回了宮,跟着汗阿瑪住在乾清宮偏殿。宮裏一點都不好,到處都是屋子,甬道,擠得都透不過氣。估計汗阿瑪也不喜歡,他一直在生病,成日連說話都沒精神。可是汗阿瑪不肯吃藥,常常坐在那裏發呆。”

佟佳看着玄烨憂心忡忡的模樣,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說道:“你汗阿瑪是大人了,不用你過多操心。你只管着讀好書,好好長大就行。對了,你什麽時候回宮?”

玄烨勉強振奮起了些精神,說道:“來的時候,汗阿瑪對我說了,允許我住一晚,明天回宮去。”

佟佳一聽,立刻喚來童嬷嬷吩咐了幾句,起身說道:“走,我帶你去看他們撈魚蝦螃蟹,中午給你清蒸了吃,保管鮮得來!”

玄烨從沒玩過這些,興奮地繞着佟佳直打轉,小嘴巴巴問個不停:“額涅,怎麽抓魚蝦啊,我沒吃過螃蟹,以前奶嬷嬷說小孩子不能吃螃蟹,我可以吃嗎?真的可以嗎?”

佟佳幹脆抓住他,捂住他的嘴,“你個碎嘴子,怎地這麽多話,等下別把魚吓跑了。”

玄烨跟個螞蚱一樣,嘴裏嗚嗚嗚,高興得直蹦。佟佳哈哈大笑起來,放開玄烨,他跟着咯咯直傻樂。

乾清宮東暖閣。

王熙走上前,小聲問立在門外的吳良镛:“皇上身子可還好?”

吳良镛臉上滿是憂色,輕輕搖搖頭,“王大人進去多勸皇上幾句,皇上病了這麽些時日,不吃藥哪行啊。”

王熙頓了下,說道:“我盡力。”擡腿朝屋裏走去。

吳良镛袖着手,望着遠處紅彤彤的天,夕陽的光晃得他睜不開眼。

順治就是他的天,若是順治這塊天塌了,多的是人等着要他的命。一定得想個法子,能讓順治好起來。

可如今的順治不比以前,吳良镛實在是琢磨不透。先前瞧着他對佟佳的種種,以為他真上了心,誰知,他轉眼就放佟佳出了宮,從此不聞不問。

其他後宮嫔妃吧,他照常不多看一眼,甚至連獨寵多年的董鄂氏,都再也近不得身。

吳良镛心想自己究竟不是真男人,不懂男人那點心思。可他作為十三衙門的總管,做到如今的份上,實在是失了職,撓了撓頭,焦慮得都快瘋掉。

王熙走進屋,便聞到淡淡的酒味,心中一緊,上前請了安,焦急地說道:“皇上,您身子不好,得少吃些酒啊!”

順治擡眼看來,朝椅子指了指,“我沒吃酒,先前準備吃,最後倒掉了。”

王熙觑着順治的神色,眉眼間皆是疲憊,慘白清瘦的臉,顯得棱角尤為分明,整個人散發着莫名的清冷氣息。

斟酌了下,王熙還是鼓起勇氣,關切地說道:“皇上,您生了病,龍體欠安,還是得吃藥啊!”

“我沒病,只晚上睡不好。”順治揉着眉心,背靠在椅子裏,平靜地說道:“曾經安睡過一段時日,後來又變得難以入眠。”

王熙怔住,說道:“皇上可有請太醫診過脈?太醫如何說?”

順治難得笑了笑,說道:“太醫說藥石無醫。”

王熙驚駭不已,“皇上.....”見到順治的神色,知道他是在說笑,松了口氣,跟着笑道:“皇上別吓臣,臣實在是經不起吓。”

順治臉上的笑退去,無限落寞。

他沒有說笑,只是王熙不懂。

其實他也不懂,比如為何就對她上了心。

究竟是什麽時候起呢?

興許是在荷塘裏,她不見了時,他心慌意亂的時候。

興許是在卧房裏,與她沉默争鬥,天地間只有彼此呼吸的時候。

興許是她坐在案桌對面,他批奏折,她寫字念書的時候。

興許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寫字,她柔軟手掌,霸道侵入他肌膚的時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順治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這麽一頭淪陷了進去。

順治深知自己的偏執,前世時恨天恨地,如同團憤怒的火球,他自己都讨厭。他經常抽離,魂魄高高飄揚在空中,冷眼看着可憐又可恨的自己。

他從未有過如此恐慌的感覺,哪怕是以為多爾衮會殺了他的時候,都沒那麽慌亂過。所以願意放她走,給她自由,同時放過自己。

她走了,他沒能放開自己。

“中秋快到了,萬家團圓。”順治看向窗棂外,突然莫名說了這麽一句話。

王熙跟着說道:“節慶時皇上又得忙碌,定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順治笑了笑,難得輕快說道:“你竟然也變得這般婆婆媽媽。玄烨今日不上學,克勤克善難得留在府裏,你怎地沒早些回去陪伴他們?”

“每日臣回府時都能見着他們,沒臣管着,他們反倒自在,臣幹脆放他們飛去,想着還有些事情,得前來跟皇上禀報一聲。”王熙開始說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

順治手撐着額頭靜靜聽着,未發一言。片刻後問道:“佟圖賴如今身子如何了?”

王熙答道:“臣前些時候聽說,佟大人只怕就這幾天的事情了。皇上,佟大人為大清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重病在身,皇上可要賞賜下去?”

“賞吧,正好趁着節慶時期,總不能虧待了老臣。”順治唔了聲,“過兩日,我出宮親自去探病。此事不宜聲張,便宜出行就是。”

王熙頓了下,想到順治的遺诏,忙應了是,“皇上既然要前去佟府,容臣先跟佟國綱先知會一聲。”

“不用。”順治很快否定了,說道:“我不過随便去坐坐,佟家若是得知,總得弄出一番陣仗,倒不是探病,而是叨擾了。”

王熙感慨地說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到,體恤臣子。”

順治不置可否笑笑,只笑意很快就消失,恢複了先前的清冷,說道:“你早些回府去吧,我累了,想要歇一歇。”

王熙忙起身告退,順治靜靜坐了一陣,看着結痂的手腕,按了按。

那裏似乎還隐隐做疼,順治放下衣袖,揚聲喚道:“吳良镛!”

吳良镛趕緊進了屋,順治吩咐了幾句。吳良镛忙應下,退步到門邊,轉身走出去,抓住一個小太監,連聲吩咐了下去。

玄烨痛快玩了兩天後依依不舍回了京,佟佳又回到了獨美的日子。

這天她睡到半晌午起床,剛洗漱完端起碗準備吃早午飯,童嬷嬷掀簾進屋,福了福身說道:“主子,宮裏吳總管差人遞了消息來,說是老爺病重,主子您回去瞧瞧吧。”

佟佳忙放下碗,驚詫地問道:“我能回去?”

童嬷嬷跟着疑惑起來,不确定答道:“既然有宮裏的吩咐,主子就能回去。”

佟佳只是一時聽到有點兒驚訝,吳良镛的話等于順治的旨意。胡亂吃了幾口,吩咐童嬷嬷去準備些果子魚蝦等,她則拿上了銀锞子包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馬車回了京。

今日佟國維在府裏,聽到佟佳到了,忙不疊奔到門前,将她迎了進去,上下打量着她,紅着眼眶說道:“好多年沒見到姐姐,姐姐還與進宮是差不多。”

佟國維與佟佳長得像,她一看就感到親近,說道:“大哥見到我說,我長大了。你卻說我沒變,我決定還是相信你的話。”

佟國維呆了下,禁不住噗呲笑了,說道:“姐姐還是有些變化,比以前活潑多了。姐姐來的話,早些給我遞個消息,我好來接您。呃,不對,我瞧着姐姐,實在是太高興,都忘了正事,姐姐怎麽能來?”

佟佳說道:“宮裏有了旨意,說是阿瑪病重,讓我回來探望。”

佟國維神色黯淡下來,說道:“阿瑪已經不行了,就撐着一口氣。大哥前去看陵墓了,過會就回來,姐姐先進去坐吧。”

大嫂覺羅氏,弟妹赫舍裏氏帶着侄兒侄女們等在二門相迎,彼此互相見了禮,大嫂幫着童嬷嬷去收拾瓜果魚蝦,說道:“妹妹怎麽帶這麽多東西來,人來就行了。”

佟佳給侄兒侄女們分着銀锞子見面禮,說道:“大嫂可別嫌棄,我那邊什麽都沒有,就這些多。”

赫舍裏氏忙着上茶,看着一堆小輩們站在面前等着拿銀子,沒好氣橫了他們一眼,“姑姑上次也給你們了銀子,這次你們還好意思收,真是不害臊!”

佟佳摸着四歲隆科多圓滾滾的腦袋,笑着說道:“不害臊不害臊,姑姑是拿少了才害臊。”

隆科多笑嘻嘻說是,拿到銀锞子立刻揣進了兜裏。赫舍裏氏剛擡眼看去,他立刻如泥鳅般溜得飛快,惹得赫舍裏氏笑也不是,罵也不是。

一通寒暄打完招呼後,佟佳正準備去看佟圖賴,佟國維滿頭大汗進了屋,神色緊張,将佟佳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姐姐,皇上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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