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是挺渣的

林書程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念着別人的好。

別人對他有一丁點的好，他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給人家。

可他又是個命苦的，最愛他的爸爸死的早，他媽對他雖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可也到底是自己的親媽，結果沒過兩年也沒了。

這些年在他身邊能算的起交情的，無非就裴緒、周航、王致遠、周慕時，再有一個就是沈齊潤。

周航跟他結實的早，在穿着開裆褲的時候就認識，因為林爸爸工作的原因，跟周航他們家是有來往的。

裴緒則是在他快沒命的時候伸手拉他一把的人，這個人情很厚重。

王致遠現在是Q大的老師，可五六年前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剛從學校畢業，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頭青，也正是因着那時候不懂深淺，才在許多高級律師都不敢接林書程的案子的時候，做了他的代理律師，幫他答應了林爸爸的財産分割的官司。

周慕時在他眼裏是個小可愛，一起住一間大學宿舍的緣分是難得的。

至于沈齊潤，他跟誰都不一樣，林書程把他跟“愛情”兩個字劃等號。

自打許多年前開始，“沈齊潤”就等于“愛情”。

即便就那時候看來，這段感情注定是他一個人的單相思，無花無果，可也讓人安心。

只要沈齊潤一天不結婚，那他們就一天住在同一棟房子裏，哪怕是也許好幾天都說不上一句話，可他還是在最近的地方感受着他所有的氣息，這很好，雖然稍稍苦了些，但是絕對安全的距離。

現在安全距離被打破了，沈齊潤把他從黃線之外切切實實的拽進了他的世界裏，用最最溫暖的愛将他包裹，林書程是有些怕的。

他每每确認，總能在沈齊潤嘴裏得到最堅定的答複，每每把他從小心翼翼裏面剖開，就這麽拖在沈齊潤的手掌心裏。

這是一種久違的你可以完全去信任、去依賴一個人的感覺。

他忘記在那本書上看過這麽一句話：“能哭的地方只有廁所和爸爸的懷裏”，林書程一直深表認同，可現在有了另一個人給了他寬闊的肩膀。

他是那樣一個獨立自主的人吶，即便這些獨立是被迫的，可習慣了一個人無依無靠但也同時無牽無挂的靈魂，忽然有了寄托，難免是讓人慌張的。

但好在幾經輾轉，他害怕的想抽離的時候，沈齊潤都穩穩的握住了他的手。

這讓林書程格外的舒适，但同時又陷入另一種苦惱裏。

沈齊潤太好了！

這樣濃烈的愛，他該拿什麽去回報他才算平等。

林書程一向不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人，哪怕是商店的售貨員算錯了賬少收了他錢，他也會折回去把錢給人家，對于愛情亦是。

可愛情哪有什麽所謂的完全對等？

他還年輕，也沒有豐富的情感經歷，在這方面上實在傻得很。

頂着一頭柔順的頭發，坐在料理臺上打開那本日記。

倘若他不看前面三分之一的內容，倘若他不知道沈樂正本身的情況，只看出他跟這個叫暮雲的女子相遇之後的點點滴滴，他說不定還真能感動的擠出幾點眼淚來。

沈樂正對暮雲的愛，幾乎癡狂。

真真是連她喝一口清水，他都能自帶一百八十層濾鏡，看出絕代風華的優雅來。

日記裏寫着他離婚的那一天，着重抒發了自己愉悅到不能自已的心情，完全沒有半點對于妻兒的歉疚。

“我提出離婚的時候，慧君只是遲疑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她一點都沒有像別的中年女人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簡直是太好了，我當年果然是沒有娶錯人。她還是像我認知的那樣大度、端莊，有着良好的教養和智慧的人生觀。她只是要求要把齊潤帶走，我當然同意，齊潤跟着他媽媽再好不過，這樣雲兒住進來的時候，也能舒心些。”

從字裏行間裏看得出來，沈樂正和陳慧君成為夫妻的這二十年，他并沒有為家庭生活苦惱過，也沒有厭煩過陳慧君這個妻子，于他而言，陳慧君是個極好的搭夥過日子的太太。

但一日三餐、平平凡凡的活着和轟轟烈烈、纏纏綿綿的熱戀是兩回事。

兩任妻子，第一任收獲生活，第二人收獲愛情，他倒是沒有虧待自己。

只是可惜，對于陳慧君的少得可憐的誇贊，竟然是在對方沒哭沒鬧的同意離婚的時候。

林書程不禁在想，對于當時的沈齊潤，別說是他親生媽媽把他從家裏領走，哪怕是隔壁老王要說領走他，沈樂正怕是也沒什麽意見。

他仔細比對了沈齊潤和他爸爸的長相，明顯看得出來絕對是一對親生父子，一個親生父親對待兒子的麻木實在讓人費解。

不知道當時的陳阿姨到底是運用怎樣的智慧處理的這件事情，一點都沒有讓沈齊潤受到父母離婚的影響，從時間上來推斷，那時候似乎沈齊潤正該高考？

即便是中國人講究“死者為大”，作為晚輩，林書程也不該對沈樂正有什麽不好的說法，可主觀意識上，他還是覺着在某些方面，這人确實是挺渣的。

沈樂正這個人身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是在遇到暮雲和暮雲懷上孩子的時候突然間出現的。

按照日記裏記載的時間上來看，沈樂正得知林書程他媽懷孕的日期，竟然是在林書程他媽和他爸離婚證上的日期之前。

林書程氣的想翻白眼，捏着書頁的手都微微發抖。

都說萬惡的舊社會，但舊社會未見得都是萬惡的，這要是放在古代，這兩人怎麽說也得是“定門板”、“浸豬籠”的罪過！

哪怕是打着愛情的名義，哪怕真的是怦然心動、情難自控，滾床單滾大肚子這樣的事情，怎麽着也不該是在雙雙還有家庭的時候出現的。

沈齊潤在一旁的竈臺上簡單煮了一碗雞蛋青菜面，他先上來看着林書程看進去了的時候，總算放心下來，至少讓他轉移了注意力，可怎麽瞧着他的表情越看越不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