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的底線
“書程？”沈齊潤端着大號的面碗喊了他一聲。
林書程一擡頭，正對上他那剛煮出來的一碗面上，而日記本裏也剛好寫到沈樂正和暮雲一起做一碗手工面，兩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做的很不成樣子，但格外快樂。
他咬牙切齒的帶着狠勁合上日記，丢在一邊的小凳子上氣鼓鼓的說：“想罵人！”
沈齊潤就站在他邊上，剛夾起一筷子面，還沒送進嘴裏，就先擱置了下來。
他一時難以判斷，書程這蹭蹭往上冒的火氣，到底是因為林爸爸的死因還是因為沈爸爸的日記，只得先把面碗放在一邊，想去安撫他。
還沒等他張嘴說什麽，林書程便自己跳下料理臺，縱身一躍挂在了沈齊潤身上，剛才的火氣全部消散了，整個人變得又柔又軟。
沈齊潤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以防他掉下去，一手拍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林書程卻軟軟糯糯的說：“我要是年長個二十歲，一定認你當幹兒子。”
沈齊潤一下就被逗笑了，這又是什麽鬼邏輯？
他剛才沒看日記的內容，沒明白林書程是私心想要給他一個好好疼他的父愛，眼下只能就字面意思回答。
“可你要是我幹爹的話，幹爹和幹兒子搞在一起說出去好說不好聽呀？雖然我并不介意當年下攻。”他揚了揚嘴角，矜持一笑說。
林書程剛剛讓日記本裏的東西激發的父愛泛濫，卻因為他這一句不正經的話，弄的臉熱，立馬又從沈齊潤身上跳下去，撇着嘴說：“就知道好心沒好報，哼~”
沈總運用他聰明的大腦仔細想了一下，我的老婆想當我的幹爹，并且表明這是“好心”的行為，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麽鬼？
經這麽一鬧，原本陷在不好情緒的兩個人也總算緩和了一下心情。
沈齊潤也總算能坐在餐桌前，好好享用他的午餐。
然則，還沒吃上三口，就聽見旁邊吞口水的聲音。
他把自己的視線從面條上移開，望了望正眼巴巴的看向他的面碗的人。
對方趕緊眨巴了兩下漂亮的眼睛，十分有誠意的兩手托着腮幫子問：“能給我吃一口嗎？”
“你不是剛從飯店裏吃完嗎？”沈齊潤不解。
林書程不大好意思的小聲說：“氣餓了。”
“……”
誰能想到，生氣還有開胃的效果？
不過，兩個人分享一碗面就是香！
至于吃完那一碗面之後，又共同消滅了一碗小馄饨，半盒小餅幹，兩塊巧克力，一個小紫薯那是另一回事了。
……
沈樂正并不怎麽喜歡沈齊潤，一心愛着暮雲肚子裏的孩子，可惜沒有保住，他即便是強撐着安慰暮雲，但日記裏還是明确的寫出來自己是多麽的難過和崩潰。
林書程以為這已經是偏心到極點了，可他沒想到人的底線的位置，永遠難以捉摸。
警方提供過來林文洵的死因，更是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身患癌症的林文洵因為不想按照自己妹妹林文麗的意願，把遺囑的受益人多分她一些，便被暴躁的親生妹妹在上山的路上親手推了下去。
而殺人兇手和死者共同的父親，則是幫着自己的女兒做了不在場證明的僞證……
他整個人懵掉的聽着警方的宣判，難以置信的往後倒退了幾步，抱着腦袋蹲在地上，他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只記得他爸下葬的時候，他們将他抛棄在家中，連墓園都不許他去的那個下雨天。
沈齊潤就守在他的身邊，眼見面前滿臉驚噩的人，五官不斷往下拉，呆愣了片刻，似乎拼命的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他跟他一樣蹲在地上，想要安撫一下他，手剛觸及到林書程的肩膀，那具身體突然不停的顫抖，轉瞬被抽幹了力氣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淚珠子噼裏啪啦的砸下來，浸濕了沈齊潤身上單薄的襯衫，滾進皮肉裏，躺在皮膚上有種難言的灼熱感。
出了警局，外頭竟也下起了雨，沿海城市的秋雨從來就沒有小過，又大有密的雨點子砸在人身上總是生疼。
林書程有些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一點沒濕的被沈齊潤塞進車裏帶回家的，總之他意識回籠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家的床上，而沈齊潤正坐在窗邊憂心忡忡的看着他。
那雙眼睛裏布滿了紅色的血色，眼圈也有些淺淺的黑色，明顯是沒有休息好。
他恍恍惚惚的睜開眼，摸了摸沈齊潤幹澀到起皮的嘴唇，不禁懷疑，這人不但沒睡，還沒吃沒喝的在這裏守着。
“程程，你現在覺着怎麽樣？頭疼嗎？要喝水嗎？我拿水來。”
沈齊潤飛快的動着他的嘴皮子噓寒問暖，林書程看着他扯出一個笑模樣來，聲音暗啞的說：“來躺一躺。”
他現在哪裏躺的下去，可林書程堅持，此刻不好扭着他的心意，便聽話的躺在了林書程邊上。
林書程握住他的手，輕而又輕的擺弄着他左手的小拇指，微微彎起一點眼睛好像帶着笑意。
“你劃過船嗎？那種漁家打魚的小木船。”
沈齊潤如是說：“沒有。”
林書程忽然一聲不吭的緩緩地擡起頭，擡手捧起來沈齊潤的臉說, 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些，只是眼睛裏沒有多大的起伏。
“似乎現在撐着小船就摘蓮蓬有些晚了。”
沈齊潤微微地頓了一下, 之後握緊林書程說：“沒關系，等明年初夏的時候，我帶你去，咱們找一處小湖，親自去摘。”
林書程的表情平和, 跟在警局裏崩潰到幾乎昏厥的形象大相徑庭，他低眉順目的像個好好聽家長話的好孩子。
可即便他稍微顯小些，也到底是二十出頭的人了，太乖巧的表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齊潤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話，或許他該先應下來，順着書程說。
“你要想去，咱們現在就去，或許還有一些。”
林書程搖搖頭，孩子一把的蹭着沈齊潤的胸口：“我爸以前老說要帶我去摘蓮蓬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