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江晨曦砸下一堆菜名,随後不再搭理怔忪當場的張福,在蘭英和映雪的攙扶下,施施然離開。

回到清茗苑,蘭英才敢小聲偷笑,“主子威武!我還頭次瞧見張公公的臉像鍋底灰吶!”

映雪也跟着笑。

江晨曦勾了勾唇角,“以前委屈你們倆了,從今日起,你們想吃什麽就借着我的名義點菜,誰敢說閑話,就告到我面前,我替你們做主。”

蘭英和映雪相視一笑,随後立馬作揖道謝,“謝主子賞賜!”

江晨曦倒不是故意給張福下馬威,她是真的餓了。

這幾日,她白日裏幫忙招待家族一衆姊妹,晚上還得抽空對賬簿,忙得很。

趁着晚膳還沒好,江晨曦先去洗漱一番,用過晚膳後,她令蘭英守在外間,不讓閑雜人等進來,她則領着映雪繼續算賬。

她當年被擡入東宮時,帶來的陪嫁産業不算多,平京鬧市的幾處店鋪,外加京郊外的幾畝薄田。

薄田租賃給藥商種植藥材,每年收入不足紋銀三十兩,逢年過節都被她用來打賞下人。

倒是那幾處店鋪每月收入可觀,但期間她也花了不少,滿打滿算眼下還未存滿一千兩。

光靠太子妃的每月份利,哪夠開銷的?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油鹽貴。

說來若不是死過一次,她哪裏知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丈夫面目竟如此可憎,她拿私房錢貼補府裏,他倒好,拿錢買旁人笑。

既然如此,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

在溫泉山莊這幾日,她徹底想通,趁和離前,多攢點銀子,無需替蕭承翊節省,和離後衣食住行都需銀錢支撐,不妨先從太子府邸實施,不該賞賜的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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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賞賜的珠寶玉石全部登記在冊,觀賞性物件帶不走,小到手串金釵通通歸攏起來,待離京那日悉數帶走,斷不能便宜了那盧氏。

“映雪,從明日起,每月我的份利不再額外充入府裏,布匹絹絲你直接拿去成衣店裏寄賣。”

“此外,停了北街巷那裏每月瓜果供應,挪出來直接送至清吏司。”

禮部侍郎府邸坐落于北街巷,至于清吏司,則是江晨曦一母同胞大哥江晨宴任職之處。

映雪隐約察覺江晨曦的用意,聰慧地不多舌,“喏,映雪定當竭力辦妥。”

當晚,蕭承翊未歸,說被皇上留宿在宮裏。

江晨曦習以為常,随手示意外間通報的人離開。

平日裏專門負責通傳太子動靜的小內伺眼巴巴地盯着守在門口的蘭英,舔着笑臉,不信邪地追問,“蘭英姐姐,娘娘沒別的事吩咐了麽?”

蘭英手裏提着燈籠,沒好氣道:“還杵這作甚!倘若有閑,不妨幫我把院子裏的燈都點上。”

小內伺笑容一僵,又憋不住頻頻望着屋內,最後在蘭英的催促下,皺着眉頭跑了。

奇了怪了,今晚太子妃怎麽沒打賞他?

三日後,太後下了一道懿旨,都水監主簿江如忠嫡女蕙質蘭心、溫良恭儉讓,特賜婚給忠勇侯府小侯爺。

太後紅娘做到底,還令欽天監擇了良辰吉日,定在今歲拜月節後完婚,正好給足兩家籌備婚禮時間。

江、王兩家結親的事來得突然,一石激起千層浪,惹得平京世家貴婦們心生僥幸的同時又心緒不平。

一個區區從八品的江家嫡女,何德何能攀附上超一品侯府?

但凡不蠢的人都能猜到其中有太子妃的手筆,她們當面不敢置喙,背地裏說三道四,暗罵江晨曦不厚道,把自家族姐推入火坑。

吃香未免太難看。

至于江如忠那邊,太後指婚,小侯爺家世比江家好,他們江家高攀了王家,江氏夫婦心裏偷着樂呢。

同一時間,北街巷,侍郎府邸。

江晨曦繼母小曹氏近日不痛快,白日在外人面前沒有顯現出來,一入夜,江如海沐浴回房,她忍不住翻舊賬。

“養不熟的小白眼狼,她待字閨中時,府裏吃的穿的用的,我都先緊着她來,眼下到好,忠勇侯府這樁婚事,偏落到二房頭上,小丫頭片子壓根就不知道惦念她的姊妹!”

“慎言!”江如海撩起外袍,瞪了一眼唠叨抱怨的小曹氏,“晨曦是太子妃,怎允你一介婦人胡亂評價?!”

小曹氏仗着娘家有功,自身貌美如花,卧房裏可不會憋着氣。

她此刻見江如海維護江晨曦,氣得柳眉倒豎,“你就偏心吧!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記着你這個親爹!”

擱之前,江如海還能耐心勸一勸,今日在朝堂上為公事煩心,又被上峰同齡話裏話外打探,江如海也被激起了火氣。

“行,那我與你掰扯一二,首先,這是太後下的懿旨,那天曦兒把家裏的姑娘都叫了過去,沒有偏頗,太後也對江家的未婚女郎一視同仁,領着她們賞花游園泡澡,還額外打賞了不少金銀首飾——”

“再者,看上蕙蘭的是忠勇侯老夫人,曦兒可做不了徐老夫人的主!”

小曹氏不信,梗着脖子道:“話雖如此,你怎知她沒有在背後推波助瀾?我家玉兒哪比不上蕙蘭?要相貌有相貌,琴棋書畫也樣樣在行。”

“婦人之見!”江如海氣得一甩袍子,“說你精明,你又犯蠢,玉兒那性格進不了将門之家,也拿捏不住那王家一衆婦孺,蕙蘭嫁過去是最好的,這孩子聰慧穩重。”

小曹氏不服氣,但不得不承認江如海說得對,他們家玉兒嬌生慣養,天真爛漫,哪裏見識過後宅的腌臜事。

最後,她嘟囔了一句,“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這種好事,你當爹的,得好好幫着看看,別任由她做主。”

江如海見小曹氏服軟,火氣也降了下來,他沒好氣地揮了揮手,“安置吧。”

江晨曦沒管外面的風言風語,心情甚好地帶蘭英出門,直接去了三元坊的金玉樓。

天子腳下,繁華昌盛,坊市衆多。

三元坊乃平京名聲在外的金銀玉器一條街,金玉樓店鋪不大,位于街尾,一棟二層小樓,勝在花樣新穎,價格公道、童叟無欺,每日客流不斷。

金玉樓是江晨曦的陪嫁産業之一,平日裏交給專人打理,她閑暇時只負責提供些金銀玉器圖樣,月初對賬本,僅此而已。

太後誕辰即将來臨,江晨曦命樓裏的老師傅精心打了兩幅镯子,今日特來挑選。

江晨曦先把太後的生成禮物選好,又對了會賬本,午膳時分,她遣蘭英去了隔壁食肆打包一碗野菜馄饨。

草場莺飛季節,郊外野菜茂盛,用來調餡料包馄饨正好。

兩本賬簿對完,眨眼迎來日落時分,紅霞漫天。

屋檐下,一群白鴿從遠處飛過。

江晨曦放下賬簿,起身踱步至窗前,她伸手敲了敲窗,不一會兒,一只灰毛腦袋的信鴿飛來,停駐在窗棂上。

她手心朝上,翹起食指,灰毛腦袋熟門熟路地落在她指腹上,低着腦袋,紋絲不動。

江晨曦揉了揉鴿肚,忽而手指一頓,鴿子左腿上綁了一根不起眼的灰褐色短管。

她猶豫片刻,喃喃自語,“你走吧,可別害我。”

灰毛仿佛聽懂了她的話,朝她歪了歪腦袋,而後拍了拍翅膀,真的飛走了。

瞧瞧,她統共喂了兩次這灰毛鴿子,都把這鴿子養熟了。

她枉費三載時光,連個男人都養不熟,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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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川前往平京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并四騎護衛正快馬加鞭由遠及近奔來。

馬車內,一身穿粉色襦裙的妙齡女郎握着手裏的信紙,瞧着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望眼欲穿。

圓臉小丫鬟愁容滿面,“小姐,您不告而別,老爺知曉了,指不定要派人來平京——”

“閉嘴!”妙齡女郎神色一變,美眸裏一閃而過厭惡,“有我娘替我遮掩,只要爾等不随意洩露風聲,我爹爹豈會知曉?”

圓臉小丫鬟被自家小姐訓斥一通,不敢再多舌。

妙齡女郎低頭展開信紙,信紙上的字跡俊逸灑脫,她反複浏覽不下千遍,幾乎能倒背如流。

不管那些夢是否是真的,抑或是預兆,她既已夢見,豈能坐以待斃?

三年時間太久,變數太多,正好趁着堂哥盧春山在平京開船坊做生意之際,早點上京,早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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