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心(1)
題記:說女人心海底針的,都是男人。其實比女人心更不可測的,是男人。
人心原本就每時每刻在變,天在變,地在變,山川河流日月星河都在變,又如何能苛求,這日漸衰老的心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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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曼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家的。
她的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般的沉重,腳踝上的刺痛早已麻木,不知多少年沒走過這麽遠的路。
從上午到下午,從陽光燦爛的白天,到星光暗淡的夜晚,她用一雙腳,從開發區走回了市中林曦然的家。
浩然地産已經徹底沒了,可劉浩然欠下的債還要她來還,甚至連回到家鄉重頭開始的機會,都沒了。
她還要留在這個吞噬了她全部青春、愛情、夢想的城市裏,背着那沉重的債務,毫無希望地活下去……
當她剛剛走到林曦然家門口時,房門就被人猛然拉開,她第一眼看到的,居然不是林曦然和自己的爸媽,而是高展逸。
“你終于回來了!”高展逸先是松了口氣,又忍不住擔憂地看着她,問道:“我一直給你打電話都沒人接,不知道你去哪裏了,只好到這裏等你……”
“還有事嗎?”蘇曉曼疲憊地看了他一眼,身子都有些搖晃起來,連聲音都沙啞得帶着幾分艱澀之意,“可不可以明天再說?”
“行行行,我明天再找你,你先進屋休息吧!”高展逸見她一身疲憊之極的樣子,走起路來也微微有些一瘸一拐,視線就忍不住落在了她的腳上,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你的腳!怎麽搞成這樣了?”
他這樣一喊,蘇曉曼才感覺到一陣陣刺痛從腳上傳來,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腳上的絲襪早已脫絲,腳踝處紅腫得像個包子,高跟鞋的邊緣竟然還帶着血痕,顯然是這一路回來,扭傷加重,連腳都被磨破,而她居然一點兒也沒感覺到。
這會兒感覺一旦恢複,那種痛楚就直如電流般傳入腦中,她不禁身子一晃,差一點就摔倒。
多虧,高展逸及時扶住了她。
就這一會兒工夫,屋裏的人已經聽到了高展逸和她的對話,林曦然第一個沖了出來,蘇翰文老兩口也跟了過來,都是一臉的擔憂焦慮,在看到蘇曉曼的時候,先是如釋重負,繼而又心疼不已地看着她一身狼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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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然搶着扶住蘇曉曼,又是心疼又是抱怨地說道:“你這是怎麽回事?就算有什麽事也可以回來跟大家商量啊!電話不接人也不回來,伯父伯母都快擔心死你了!”
蘇曉曼心中一酸,歉疚地望着爸媽,張口說道:“爸、媽,對不起,我只是在外面走了會兒……”
趙英蘭眼中滿是熱淚,聽着她黯啞的聲音,看着她蒼白憔悴的面容,張張口差點又落下淚來,“行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進來休息,有事兒咱回頭再說!”
林曦然和高展逸一邊一個連扶帶架着,總算幫着蘇曉曼進了客廳,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小心地脫了鞋子和絲襪,看清楚她腳上的傷,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穿着這樣的高跟鞋,原本就扭傷的腳踝處快腫成血球,一雙腳上都磨起泡又破了,連血帶水的跟襪子粘在一起,脫下來時疼得蘇曉曼都忍不住痛呼了好幾聲。
“你這是怎麽搞得啊?”趙英蘭還是沒忍住,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給她端來洗腳水,“有天大的事兒不是還有我們嗎?你這傻孩子,怎麽就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你要是有什麽事,讓我和你爸怎麽辦啊?”
蘇曉曼只能低着頭說:“對不起,我那會兒心裏有些亂,就想自己走走,沒注意到會這麽嚴重。媽,一點皮外傷,沒事的。”
蘇翰文拍拍老伴的肩膀,安撫了下她,皺着眉頭對女兒說道:“你這麽大的人了,我們多說也沒用。你只要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可以任性地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你現在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女兒,做什麽事之前,先想想清楚。”
“我知道了。”蘇曉曼忍住疼痛,清洗掉腳上的血漬,林曦然已經拿來了醫藥箱,給她用酒精先消毒,又擦上碘酒,這一陣陣的疼痛越發清晰厲害,也讓她更清楚如今面臨的境況是何等的糟糕。
可更糟糕的是,她不能将爸媽一起拉下水。
他們為她已經操心了快三十年,最近這十年更是因為她的不孝而受了無數閑氣,如今要是再因為她的事而勞心勞力,那她就更對不起他們了。
擡眼看了下從進門後就一直站在林曦然身後的高展逸,蘇曉曼想問他有沒把欠債的事情告訴她父母,又不知該怎麽避着他們開口,卻沒想到高展逸一接觸到她的眼神,就沖她輕輕搖了搖頭,張了張口,無聲無息地用唇形比劃了“沒說”的口型。
蘇曉曼覺得自己沒看錯,不禁稍稍松了口氣,遞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轉頭對爸媽說道:“爸、媽,我沒事了,歇會兒就行。你們幫我照顧思思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趙英蘭搖搖頭,說道:“思思那孩子乖得很,沒事,這會兒早就聽完故事睡下了。你在外面一整天,吃飯了嗎?我給你熬了粥,要不要喝點?”
她這麽一說,蘇曉曼才想起自己真是一天沒吃東西,被遺忘的饑腸辘辘這會兒立刻出來咕咕作響,發出的聲音,不用她回答,所有人也知道答案了。
趙英蘭又氣又心疼地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你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坐好了,我去給你端來!”
蘇曉有些曼尴尬地點點頭,在老媽的眼裏,無論過多少年,無論她長多大,都是那個需要母親照顧的孩子。
趙英蘭一走,蘇翰文就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皺着眉頭說道:“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