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4

◎高中if線◎

綠茵場, 身着藍白校服的高三學生們列隊站了一大片方陣。

兩邊高聳的教學樓挂着“三年砥砺卧薪嘗膽欲酬壯志淩雲”的激勵橫幅,演講臺上校長捏着大紅發言稿,操着一口純正的鄉音念一些老生常談的心靈雞湯。

雖是初春,但陽光直射仍舊照得學生懶洋洋提不起勁。隊列的最前方, 彭程萬小聲探頭到付肆耳邊。

“每年都是這一套, 校長讀這個稿子不嫌累嗎?”

付肆身形挺直, 手中拿着待會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文件夾, 漫不經心:“儀式感懂不懂,忍一忍, 總窩在教室裏上課要自在一點吧?”

彭程萬皺了皺眉,想起物理老師催眠一般的音調, 頗為認同晃了晃腦袋:“那倒是!”

不遠處, 已經有學生耐不下性子,悄悄從口袋裏翻出口袋書開始背誦。——倒不是所謂的分秒必争, 只是單純為了緩解焦慮的情緒。

校長慢慢悠悠的講話終于到了結尾,彭程萬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生理淚光氤氲, 他眼尖地發現,居然有場務上臺, 撤掉了演講桌。

“這要幹嘛?不演講了?”彭程萬直覺有新花活,拽了拽付肆的校服衣角要和他分享。

付肆也一臉困惑, 這場活動是高一高二學生會承辦, 具體的流程他也不清楚。背對彭程萬的疑問,他只是搖頭。

人群隐約傳來騷動聲。

穿着青綠色舞服的姑娘們踮着腳從兩側跑上了舞臺。

“我去, 今年活動誰策劃的, 給我們安排了小美人跳舞?”彭程萬雙眼冒光。

付肆的視線卻不自覺落在女孩們單薄的衣裙上。

彭程萬察覺到付肆的目光, 以為付肆和他是同道中人:“肆哥?你也覺得好看是吧?這些腿, 又細又直, 啧啧!”

付肆覺得自己兩袖清風的形象被他侮辱,沒好氣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你猥/瑣的思想能不能不要用在這種場合?”

“這怎麽能算猥/瑣呢?這叫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彭程萬抱頭辯駁,義正言辭。

付肆懶得同他這通歪理争論,收回視線溫習他的稿子。剛剛老師來提醒了,下一個就是他上臺。

舞臺音樂響起,似有鳥鳴劃過天際,舞裙翩翩的姑娘們随樂舞動起來。

被關在教室裏剝奪一切文娛活動的高三生們寂寞太久,放在往常這種純藝術類的舞蹈彙演向來沒多少人會去欣賞,但此時卻紛紛收了口袋書、袖珍筆記本,盯着臺上的舞蹈看。

操場附近的綠植尚未回春,翩然起舞的青綠色舞裙恍若天地間唯一一抹亮色。

可付肆無暇慢慢欣賞了,有學生小跑通知他去舞臺邊候場,他應聲走了過去。

舞臺上的女孩們伴随着音樂密集的鼓點聲飛快踩着舞步旋轉,披散的發辮在風中飛揚,盎然的笑意讓人看了就心神振奮。

大概是轉身的力度太猛。

站在舞臺最邊沿的女孩頭上翠色孔雀翎發飾被甩落。

好巧不巧。

被徐徐微風托送至付肆攤開的文件夾上。

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發飾的脫落,下意識向身側方向望去。

對視的一剎那,付肆看見女孩小鹿一般黑白分明的杏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腳下的舞步瞬間連錯了好幾個。

好在,身影錯雜,無人察覺到角落裏的她跳錯的節拍。

女孩像是松了一口氣,心虛眨了眨眼睫。

“成桉?你的頭花呢?”下臺時,舞蹈隊的隊友一眼看出溫成桉空蕩蕩的發辮少了點什麽,壓低聲響用氣音問。

“剛剛跳舞太用力了,被我甩掉了,我待會去找。”溫成桉輕聲回應。

說話間她不自覺低頭在地面上到處亂瞟。

奇怪,按理說不應該掉很遠才是,可是為什麽走這麽久了還沒有看到?

風裹着寒意吹來,溫成桉沒忍住一瑟縮,肩膀被人拍了拍。

先映入眼簾的是少年标志性的桃花眼。

寬松的校服外套在少年身上被風吹得鼓成滿漲的帆,付肆看着面前有些發愣的溫成桉,好看的眉眼微微彎起。

“這是你掉下來的頭飾嗎?”他淺笑着伸手,掌心躺着那支孔雀翎。

校服袖口寬大,随着付肆伸手的動作往下滑,溫成桉隐約看見少年白皙的手腕上分明的骨節和經脈。

她一時忘了回答。

主持人來提示付肆上臺了,付肆将手中的發飾遞給呆滞的少女,向她招招手。

溫成桉條件反射般接過發飾,小聲嗫喏着音腔說了聲:“謝,謝謝。”

她以為付肆不會聽見,怎料少年上臺的背影頓了一下。

清越的語調傳來。

“不用謝。”

手中的發飾尚且溫熱,溫成桉貪戀少年帶給她的溫度,珍視着将發飾捏在手中。午後的光照在孔雀翎仿制的金絲線上,映出亮閃閃的色澤。

溫成桉注意到。

付肆笑起來,右側臉頰會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別人說過,她笑起來,左臉有一個不明顯的酒窩。

她用指尖怼了怼臉頰處酒窩的位置,想讓這邊的酒窩更深一點。

這樣,左邊和右邊。

她和他勉強也能算是,天生一對?

溫成桉覺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做了什麽好事,才能撞上這樣的大運。

晚上食堂人多擁擠,她好不容易挑了個空桌子坐下,身邊那張桌子,居然是付肆。

驚訝在她眸中一閃而過。

高三的用餐時間不是會晚一點嗎?

她擡眼望向食堂牆壁上挂着的時鐘,恍然大悟。

哦,舞蹈隊加練,是她來晚了。

溫成桉覺得這頓飯有些煎熬。

為了節省空間,食堂的排布非常的緊密,兩張桌子之間只有半塊瓷磚的距離,溫成桉甚至能隐約聞到付肆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氣。

她放輕了咬面條的動作。

耳邊冷不丁有聲音響起。

“哎?你是上次那個丢發飾的同學嗎?”

溫成桉瞪大了杏眸,慢半拍點了點頭,很難以置信。

付肆居然還記得她?

他身側好友顯然也是沒想到付肆居然主動搭讪女生,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将視線落在了溫成桉身上。

“上次我就想問了,時間太緊張沒來得及。”付肆以為自己吓到溫成桉了,柔聲解釋,“我看你有點眼熟——”

“我們以前,見過嗎?”

彭程萬在旁邊忍不住腹诽,肆哥也太老土了,這是什麽年代的搭讪方式,他以為他是賈寶玉嗎?這麽低的段數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張斬少女心無數的臉!

怎料對面小姑娘緩慢、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見過的。”

“你受傷的時候,救過我。”

溫成桉看着付肆沉思的面孔,怕付肆想不起來,又小聲補充一句:“就是,差點車禍那次……”

“哦!原來是你呀!”付肆總算從他的龐大的記憶海洋中提取到了關鍵的內容,“小孔雀?”

彭程萬驚訝得下巴快要掉在地上,不是,居然真認識啊?

付肆的語調輕佻,但全然不夾雜任何惡意,甚至還帶着些許欣喜,像是總算破解了一道困擾他許久的難題。

“你舞跳得很好看,怎麽一直站在角落?”

他是随口一問,但确實是肺腑之言。這麽多年在陸之卿女士的熏陶之下,對于舞蹈這種藝術勉強也算有點評判能力,溫成桉的身段姿态還有韻律感同領舞的那位比不相上下,怎麽也不至于淪落到站在角落的程度。

他發現,女孩眼底的眸光亮了一瞬間,随後又黯淡下去。

敏感如他,難道自己的無心之言,戳破了什麽黑幕機密?

“老師随機排的。”溫成桉輕聲笑道。

付肆聽出這是她搪塞自己的話,只當是自己不小心揭了對方傷疤,也不敢再多問下去,看了眼身側彭程萬的飯吃完了,同溫成桉道別後端着餐盤準備離開。

剛走了兩步。

他聽見女孩用似淙淙溪泉般悅耳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付肆學長!”

付肆頓了腳步,挑了挑眉梢。她認識自己?

轉身。

女孩剛剛的聲音太大,食堂裏有不少目光都投向這一處。

溫成桉在心底默念了無數句“要勇敢要勇敢”,出口還是下意識降低了音量。

“高、高考加油……”

付肆輕笑出聲,一個“謝”字剛出口,便被女孩下一句言語截斷。

“最後一跑,我們舞蹈隊也有表演。”

“那一次舞臺,我會站在最中間的位置,做領舞的。”

溫成桉說“最中間”三個字的時候,眼底燃起了一束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明亮的光,好像身體裏的某一道靈魂覺醒了似的。

之後勇氣告罄,她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付肆的神色。

付肆嘴角笑意更深。

“好,我期待着。”

快樂的日子是短暫的,刷題、考試、聽課、犯困才是高三最後沖刺期的常态。

只是。

付肆喜歡坐走廊的窗邊,這個老師經常巡查,悄沒聲拉開遮陽臉,從窗子裏探頭突擊檢查的高危地點,大家都避之如蛇蠍。

因而付肆沒費什麽力氣就将它争取成自己的固定座位。

最近每天都會有一張淺黃色的貼紙。

可能是不知道從哪摘抄來的勸學詩句,也可能是什麽心靈雞湯,有時候還會有一些容易忽略的知識點。紙條上的字跡遒勁有力,連筆處頗有某些草書大家的風範,但是卻依舊美觀。末尾會畫上一個很可愛的小表情。

付肆的幾個朋友下課來他的位置找他時,無意看見紙條,好奇揭下來欣賞。

“你什麽時候開始搞這種東西了?你不是一直覺得這是精神勝利法,不屑一顧的——”他們議論的話語在看清紙條的字跡之後戛然而止,“這不是你的字啊?誰寫給你的?”

“哦!不會是哪個女生又對你芳心暗許了吧?”彭程萬大膽猜測,身後的幾個人一陣起哄。

“這追人的方法還挺別致!”

“可惜追的是付肆這塊冰,唉,可憐的姑娘。”

付肆從他們手裏拿回貼紙,冷冷斜觑一眼。起哄的幾個人瞬間噤聲,彭程萬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

“少編排別人。”他皺了皺眉,将有些皺折的貼紙捋平,夾進書頁裏。

身後幾個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互相交換眼神,卻同樣在彼此眼底看見了茫然。

和付肆走得最近的彭程萬,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隐隐有了個想法。

不知道哪來的直覺,雖然并沒有看見貼貼紙的人到底是誰,但。

付肆眼前浮現了,那天在食堂,溫成桉叫住自己,雙頰染上紅暈,祝自己“高考加油”的模樣。

會是她嗎?

他難得出了神。

每天一張的貼紙風雨無阻,雷打不動貼在牆面,臨到高考的前一天。

貼紙上只有短短的八個字。

“高考加油,金榜題名”

末尾畫了一個小孔雀的簡筆畫。

付肆勾了勾唇角,心情愉悅地把最後一張貼紙,收進文件包裏。

幾十張貼紙被他妥善存放在一起,乍一看頗為壯觀。

他收拾好桌面的書本。

離開學校,奔赴考場。

三日的高考很快結束,他們按照學校的要求在考完最後一科後回到班級裏,等待畢業證書的發放。

溫成桉偷偷溜進了學校,摸到了付肆的班級門口,卻發現付肆班級門口圍了好多的人。

似乎有女聲傳來。

“付肆同學……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溫成桉心跳瞬間停了一拍,她低估了付肆的受歡迎程度,她都能想到的絕佳表白時機,別人怎麽會想不到呢。

“謝謝,但是抱歉。”熟悉的男聲從窗邊飄出。

冷淡的言辭宛若三九的寒風,吹熄了溫成桉心底搖搖欲墜的火苗。

她頓時就想臨陣脫逃。

可剛一轉身,來之前好友的話在腦海響起。

“哎呀!他都收了你這麽多小紙條了,未嘗不是一種縱容呢?追付肆的女生多了去了,他什麽手段沒見過?相信我,你去表白,準能一舉拿下這朵高嶺之花!”

“再說了,被拒絕又怎麽樣,反正他考大學都走了,你們說不定以後再也見不到,又不會尴尬。”

“青春嘛,就是拿來放縱的——”

她突然又燃起了一點勇氣,小聲替自己加油打氣,低着頭走到了付肆面前。

他身側的好友不知情,見狀搖了搖頭內心感嘆。

辣手摧花的付某人,戰績又要再添一筆咯!

溫成桉纖長的眼睫飛速眨動,小心翼翼擡起了頭。

對上了少年蘊着笑意的桃花眸。

“付、付肆學長,我喜——”

“原來是你呀。”

“小孔雀。”

少年揚起手中的文件夾。

溫成桉透過透明的薄膜清晰看見。

最上面的紙條。

是她親手畫上去的。

一只開屏的小孔雀。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床頭,溫成桉感受到陽光的刺激,微微睜開了雙眼。

身側躺着的男人察覺到動靜,眯着眼睛往她身邊蹭了蹭。

那個夢太真實,以至于溫成桉一時有些恍惚,到底哪邊才是現實。

夢中少年的面龐褪去稚氣青澀,變得更加穩重有韻味,睡顏安靜,同她呼吸相聞。

大概是感覺到不太對,付肆緩緩擡起眼皮。

然後看見了自家小女友呆愣愣的目光。

“怎麽了?我吵到你了嗎?”剛睡醒的聲音帶着些許嘶啞,呢喃的音調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沒有。”溫成桉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夢。”

付肆聞言來了興致,眸光清醒了幾分:“夢見什麽了?有沒有夢到我?”

溫成桉話語一滞。不得不說付肆的有些直覺還是很敏銳的。

付肆見溫成桉不說話,以為是否認了他的問題,更加好奇:“那你夢見了誰?讓你這麽念念不忘?”

見他自行腦補偏了題,溫成桉起了逗弄的心思,眨了眨眼睫,故作心虛。

付肆蹙了蹙眉。

床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原本躺在她身側的男人翻身撐在了溫成桉上方。

“嗯?夢見誰了?”明明是居高臨下的姿态,男人的語氣卻有一點可憐。

溫成桉剛要回答,便被付肆柔軟的唇瓣攫取了呼吸。

耳鬓厮磨還不夠,對方溫熱的吐息拍打在溫成桉的脖頸,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夢見誰了?”

“醒來後還愛我嗎?”

溫成桉失笑。

擡起身子主動迎上付肆的親吻。

輕聲。

“夢見你了。”

無論在夢境裏,還是現實,只愛過你。

付肆本來只是借題發揮想同溫成桉親熱一下,畢竟管天管地他也管不着別人做夢,聽見溫成桉的回答自己反而愣住。

絲絲縷縷的甜蜜自心間漾開。

“婚禮之前,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付肆想問的是溫成桉有什麽想去玩的地方,他今天無事,剛好可以提前做個攻略什麽的。

怎料,小姑娘眸光柔和下來,輕言。

“回高中看一看吧。”

付肆目睹了溫成桉的眼神變化,聯想起溫成桉的夢境,猜測有了一個雛形。

他莞爾應聲。

“好。”

作者有話說:

大概是一個,四四家裏沒出事,桉桉比高中時更勇敢一點,兩個人會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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