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來談戀愛的◎

索蘭芬铎極富有教養地将人抱在二手沙發上，這塊連三式舊款沙發早已經過了最高使用期限，內置彈簧基本承受不了多少重量。

艾希禮的屁股剛一貼近，沙發立刻發出喟嘆般的咯吱聲。

重投鐵腚。

破爛不堪的沙發仿佛一灘軟黏的泥巴沾過來。

“這玩意兒塌了！”

艾希禮條件反射扯了對方的襯衫一把，連帶毫無防備的男生一同揪倒，男生順勢單手緊抓沙發靠背，彎曲的膝蓋斜跪在魚魚的腰側。

報廢沙發響得更歡了，令人很難不聯想到任何旖旎的動靜。

索蘭芬铎的眼鏡在鼻梁間一滑，随手用中指頂了回去。

動作稍帶着幾分寒意刻薄，“這沙發是從二手市場淘汰的舊貨，勉強是能坐幾年的。”

眼神隔着透明的玻璃片，輕掃胸前。

艾希禮從十指的縫隙間，察覺到自己幾乎扯開對方的襯衫衣領，露出陰影籠罩的單薄胸肌。

非禮勿視，雖然無料可看。

唰得收回過分的雙手，作投降姿勢，“抱歉抱歉，我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他與陌生男生靠得如此近，幾乎是鼻息交融的距離，竟有種肢體曾經博弈過的觸感，面紅耳赤之餘更多的屬于冥冥中的不爽。

主要是他現在犯肌膚缺水摩渴症，身體不由自主地貼蹭陌生的肢體，顯得別有用心呀……

索蘭芬铎并不會特別流露出多餘的情感，冷散淺笑，從容轉移話題，“家裏可能只剩一些剩米飯，不介意我随便炒一下吧？”

對于初次見面又帶來麻煩的陌生人，他的表現屬于相當富有同情心。

艾希禮怎麽好意思憑白接受饋贈，不過男生婉言謝絕他的幫助，扭頭去了廚房。

艾希禮用手拍了拍不聽話的腿和嘴，起身朝廚房門喊道，“不好意思，我還想借用一下洗手間！”

“不用不好意思……”年輕男生從廚房探出半截身軀，雙手各夾兩枚雞蛋，以某種成熟化的自然口吻提議，“家裏沒有什麽值得偷竊的家當。”

艾希禮滿頭問號。

“意思就是說，我對你很放心，不用特別客氣，只要不嫌棄簡陋就好。”

寡淡地補充，“其實你可以叫我索蘭芬铎，或者索蘭。”

明明歲數相近，瞧人家的從容有度，再看自己冒裏冒失。

艾希禮不由尴尬笑說，“我是艾希禮。”

羞怯的目光掃過對方握雞蛋的左手，五根手指毫無缺失，完美的弧度宛如鬼斧神工的雕琢，與外貌給人的肅靜感毫不搭界。

竟是一雙完美無缺的手型。

咦？

難道我剛才看錯了？不是殘疾人？

益發抱歉地抱緊海草背包，歪歪扭扭小跑進了浴室。

浴室果然狹窄得令人窒息，勝在應有盡有，艾希禮已經徹底忍不住了，快速脫掉全身衣物，斜靠在盥洗臺嬌籲連連。

小螺號提醒，【最好淋浴，不要浸浴，否則尾巴會再長出來，還要氪金換回來。】

艾希禮回罵它，“好歹收了3000+，要不要這麽現實啊……你們那邊派你來是坑錢的吧！”

匆匆用淋浴噴頭從上沖到下，可能是索蘭芬铎經濟拮據，屋子裏沒有任何高科技産品設備，用起來反而比較順手。

艾希禮像一塊幹涸的土壤，虛軟的身軀斜靠在淋浴器之下，正對一面等身高的淋浴鏡，朦胧的鏡面裏是他漂亮的面孔與嬌嫩的肢體，從未採颉過的紅被衣料蹭得異常妖豔，兩條細白筆直的腿像柔軟易折的水草，微微打顫。

無論在海底觀察過新面孔許多次，艾希禮都不得不承認。

這張雌雄莫辯的面孔真是絕美到令人心驚肉跳的地步。

只說霧藍色的眼睛，總是飽含清澈無垢的純情，叫人忍不住想玷污又揉碎。

包括純潔的肢體。

索蘭芬铎的微笑持續到艾希禮消失，也極快蕩然無存。

艾希禮？

艾希禮……

他的手各捏兩枚雞蛋，肆意一丢，掉在地面當即摔碎。

只一秒鐘，雞蛋跌落與地板碰撞的瞬間，從老舊家具的縫隙中鑽出十幾個水母型半透明機器人。

“蛋包飯，兩份。”

接到主人指示，水母機器人連忙開竈炒飯。

而下一秒，索蘭芬铎已經從廚房穿牆而過，進入一艘全芯體鳐式戰艦內艙。

整座老舊住宅區全是戰艦的僞裝，內部直通總控制室。

戰艦內部有上萬只水母機器人，它們各司其職，将戰艦內的空間整理得井井有條。

“索蘭博士。”

等待他進入僞裝空間，一個半透明的水母人懷抱激光計算機，畢恭畢敬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戰艦內燈火通明，照耀他高大但孱弱年輕的身軀，卡萊茵金屬地面拖曳着颀長的投影，分裂成十六條恐怖扭曲的觸手黑影，仿佛撕裂着地面的雪白。

“聽到了嗎？”

索蘭芬铎換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殘酷笑容，“他說他叫艾希禮。”

“聽到了，博士。”

水母人陪伴着他經歷了三千多個小世界，是最優秀的遷躍領航員和磁力洞制造者，也是索蘭的心腹以及忠實奴仆。

“我已經用艦載計算機核查了外面那個人的身份資料，正是本書的主人公艾希利。”

“不過最巧妙的是，在一周前，這本書154298處的名字都由艾希利替換成艾希禮。”

“而且，在他的身上能夠檢測到比這個世界優秀，但遠超不過我們先進的低維度系統存在。”

“我剛才放出幹擾信號，未來這個系統都無法順利檢測到您的身份異常。”

索蘭芬铎哦了一聲，示意贊許。

“或許是作者搞出來的新花樣，據我所知現在系統文要比其他的類型文流行多了……”慢條斯理說着，自信到猖狂無物的地步。

“我們潛伏進數以千計的書籍內部，一向隐藏得極其巧妙，再加上這些年掠奪來的科學技術。即使有人發現了我們的存在，也只會被我無情碾壓。”

這就是成為神的力量。

他畢生的追求。

語畢，優雅地摘下鼻梁間的眼鏡。

他本人視力相當好，這副眼鏡其實屬于一種先進的情感屏蔽器，用來屏蔽他與任何書中世界人物的感情交流。

也就是說，當他戴上眼鏡後，會對所有人的面部重塑，有效抑制心跳頻率以及費洛蒙分泌數值。

例如艾希禮在他的眼中，與他僞裝成男生一般樸實無華。

畢竟任何生物都是視覺動物，漂亮的東西更兼具欺騙性，也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欲求。

索蘭芬铎在海底調戲了一條小美魚後，深深譴責自己居然會對于魅色難以抵抗，是雄性本能的致命疏忽。

他并不是來談戀愛的，也不是邂逅與尋求豔遇。

他需要從這本書中獲得好處，巨大的好處。

而他精彩的人生軌跡永遠不會為誰而停留。

所以索蘭芬铎僞裝了自己原有的外觀，變得更加樸素單薄，不會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包括他的實際年齡。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索蘭芬铎戴回眼鏡，一派從容合度，“充分利用一下這個主角受也不是不可以。”

水母人見博士又重新戴上冷冰冰的屏蔽眼鏡，“這個主角長得很美，是咱們在三千世界裏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博士您确定不想看一眼廬山真面目嗎？”

能有海底戲弄的小人魚那麽美豔可愛嗎？

索蘭芬铎已經沒時間繼續閑聊，“對方的系統等級太低，又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我稍微跟進他一段時間，如果沒什麽問題，就正式拿他投入試驗。”

他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但也足夠小心謹慎，“至于為什麽主角名全文替換，我會多加留意他和身上系統的。”

水母人立正恭送。

索蘭芬铎依照原路穿牆返回，廚房的蛋包飯澆滿番茄汁，噴香四溢。

艾希禮全身仔細塗抹潤膚脂，終于不再難受，穿好衣褲乖巧地坐在破沙發上。

朝往外端飯的某人笑得甜美，“辛苦你了。”

沒有吹風機，小美魚只能用毛巾搭在濕潤的金發上，斜腕在肩側，露出的雪白頸子散出幽香。

索蘭芬铎看不清對方的臉，但香意是貨真價實的，竟有些撓人的感觸。

索蘭芬铎前往這本書前，大約花幾個小時看完全本，知道書裏劇情都是些肉香四溢的豪車交流會。

而中心人物能親自坐到眼面前，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尤其水母人提過的。

艾希禮很美，閃若燦星。

書上也是這般描述的，無人不愛。

索蘭芬铎将鼻梁間微滑的鏡框使勁推了推，他還不至于是好奇害死貓的年齡。

兩人各懷心事，飯吃得沒滋沒味。

艾希禮幾次道謝，禮節周到。

索蘭芬铎順理成章道，“之前你說需要租房，我炒飯的時候仔細想了想，我的生活水平有限，正好需要一個室友分攤房租，不知道你會不會嫌棄屋子裏的條件太差？”

他說得自然流暢，目光一直潛伏在暗處關注對方的微表情。

對方的系統會察覺出異常嗎？

完全不會。

水母人對小螺號的幹擾十分徹底。

艾希禮已經跟小螺號擊掌歡呼，終于可以找到落腳的地方。

小美魚滿懷希望地伸出右手，“太好了，索蘭，你真是一個善良的人，能找到你這樣的室友簡直是我的榮幸！我迫切希望現在就能成為你的室友與朋友。”

善良嗎？

索蘭芬铎從不會良心自責，他如果是一個好人的話，就不會穿梭在三千個小世界裏橫征暴斂。

如果他是一個真正善良的人。

就不會被他原有的書籍無限驅逐。

他是好人嗎？

永遠不會。

索蘭芬铎散淡而笑，握住艾希禮明顯炙燙的右手。

眼神含刀道，“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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