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瞞着哥哥的耳垂吻

“等一下。”陸水想拒絕, 他已經下定決心說不要了,但是又貪圖眼尾那一抹短暫停留的溫柔。

他沒感受過,好神奇。

外面已經全黑, 教室的窗簾更是拉得密不透風, 房間變成了小黑屋。他沒預料到這一切, 原本只是想要一個眉心的親吻,因為隊長欠了他兩個。

他很煩, 煩自己對身體的觸碰有了強烈的欲.望,他也很期待,想象和喜歡的人緊貼, 感受哥哥和屈南在一起時候的親密無間。他模仿過, 但是沒法複刻心情, 抱着自己和被人抱着天差地別。

以前他和顧風的緊貼是隊長和暗戀者, 現在是追求者的身份,陸水沉迷其中。暗戀挑明,他承認自己升級了, 也喜歡有回應的感情。這一切都怪顧風,如果他沒表白,那麽自己還能長長久久地暗戀下去, 永永遠遠不被發現。

自己隐藏得非常好的,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眼前太黑了, 比游泳池裏黑多了,他看不到顧風的樣子,但是隐約可見他眼裏的自己。

“等一下, 不要了。”等到第2個親吻來到, 陸水又開始推他。他懷疑今天穿多了,不然怎麽可能出這麽多汗水?

“好, 我等一下。”顧風按照陸水的吩咐停下來,巧妙地換了個姿勢。陸水從靠着牆變成了靠着教室的後門,耳邊不僅是他們的呼吸還有樓道的動靜。

隔壁學生會在開會,各個部門都忙得亂七八糟,走路聲和談笑聲此起彼伏,陸水心如擂鼓,哪怕教室的門已經确定反鎖。他的雙手來到了顧風的領口,看不出是要推開還是要抱住。

“你不可以親我的。”陸水稍稍用了點力氣,呼吸開始不穩,之前他一直覺得哥哥和屈南只要單獨相處就會形成特殊的結界,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他也進入了這個空間,仿佛他們的四肢已經被同一種氣流纏繞。

這時,顧風摸了摸剛剛親過的右眼尾。“可以。”

“不可以。”陸水深吸了一口氣。

顧風忽然親了他的左眼尾。

陸水的手無力地推着他。

“你哥平時都親你什麽地方?”顧風抓住他的手腕,“你告訴我,我就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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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水看向他,耳邊是震耳發聩的心跳。哥哥以前警告過自己的,說你隊長是個壞蛋,而且看上去就心眼很多,不要和他接觸。陸水不知道他算不算壞,但他總是巧妙地撬動了心裏最難耐的地方。

“親額頭,還有臉蛋。”陸水相信隊長壞不到哪去,乖乖地說了。

緊接着左右兩邊臉蛋就被各親了一下。

陸水氣得快要哭了,好過分啊,他真的好過分。“請你不要這樣。”

這時走廊裏忽然傳來學生會幹事的聲音:“咦,顧風呢?你們誰看見體育部的顧風了?”

是他們在找人,陸水全身心緊張起來,剛剛還和他們在一起開會的人現在就在自己面前,一道門隔絕了黑暗和光。他開始想象顧風方才開會的樣子,一定是認真專注,坐姿端正,一看就是體育部裏最好的那個。

耳垂上忽然多了熱度,比剛剛那一次的接觸還熱。溫度的加成下,陸水對濕度好像不那麽敏感了,發了兩秒的愣才反應過來是耳垂被含住。

而外面,他們還在找人。

“剛才顧風不還在這裏嗎?”一個女生說。

接下來出現的聲音陸水非常熟悉,鳳勝男是學生會體育部的主要骨幹。“對啊,剛才還在呢,會還沒開完那臭小子怎麽跑了?”

“會不會躲在哪間教室裏睡覺呢?”一個男生用很了解他的語氣說,“顧風那人啊,開會就喜歡睡覺,只不過他坐姿太正了,表情又總是淡淡的,犯不犯困都分不出來。”

“我找找吧,沒準真在睡覺。”鳳勝男說完就沒了聲音,可是陸水卻更緊張了,他緊靠着門板,看着眼前這個開會時候喜歡睡覺又坐姿太正的人,一點都不覺得他表情淡淡。

盡管看不到他什麽樣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水的耳廓熱度帶動全身,半身酥麻。他抱住顧風的脖子,好舒服,好舒服,但是又很害怕,怕下一秒門板就要被敲響,他還沒答應的戀情就要曝光。

下一秒門板就被敲響,鳳勝男的聲音和敲門的力度同樣具有穿透性。“顧風?顧風?你在嗎?”

顧風半眯着眼睛,左手環住四水的腰,他含着陸水的右耳垂,右手輕輕地揉着陸水的左耳垂。

陸水張着嘴巴,發不出聲響。

“在不在啊?”鳳勝男敲門更用力了,她開玩笑似的,“再不開門我就進去了啊,我可有門鑰匙。”

陸水緊緊地勾着顧風的脖子,很慌張。他視為姐姐的鳳勝男一定不會知道他們在幹什麽,要是知道了,隊長肯定要挨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思維和身體都已經飛起來,變成了天上的魚形風筝,可是風筝線還在顧風的手裏,一抻一拽,撩動心弦。

門外的鳳勝男又敲了幾下門,确定屋裏真的沒有人了才走,并沒有破門而入。陸水的心跳像是從高空墜落,從每分鐘200次變成了正常,屋裏還是那麽黑,在水裏都不覺得憋的跳水生現在喘不過氣,甚至不知道顧風什麽時候放開他,只知道就着這個姿勢擁抱。

半晌,他感覺到顧風在擦他的嘴角,思想逐漸回歸身體,意識從漂浮狀态降落,陸水很不好意思地松開雙臂,然後……

砰一拳,打在了顧風的肩上。

“親完了也要打?”顧風抓住他的手,兩只手一只發熱,一只還沒有燙起來。

“我沒有讓你親我的耳朵。”陸水用另外一只拳頭打他,聲音卻發虛。想不到顧風又抓住他另外一只手,體溫不同,他們的呼吸聲卻同頻加重。

“那你讓我親什麽地方?”

陸水被問住了,親吻讓他好舒服,但是他并沒打算被親那麽多。

顧風也沒有再繼續問,而是幫他打理着弄亂的頭發,拍着他的後心讓他平靜下來,等到陸水徹底從感受漩渦中清醒時再立刻抱住,笑着說:“不要告訴你哥哥。”

陸水在無光的環境中怒視他,視覺力度大概只有一半,真糟糕,這件事确實不能告訴哥哥。

等到他們離開教室,學生會體育部的小會議已經散場,顧風成功逃過一劫。陸水的身體還在持續發熱,從理智上分析,他認為剛剛發生的事情有點太過了。

自己的身體才剛剛長好,變成大人沒多久,按理說只能接受眉心的接觸。

可是從身體感受上來分析,他接受別的倒是非常快,那感覺像是有點飄飄然,仿佛喝醉。

事實上,陸水從來沒喝醉過。

他的酒量大概是個無底洞,從來沒被灌醉過。

但是剛剛,他體會到了那樣的感覺。眉心和眼尾只是蜻蜓點水地觸碰,耳垂的親昵是他沒想象過的。一模一樣的兩件隊服外套一旦觸碰就變成了一個人的衣服,呼吸之間,自己身上的薄荷味香水已經到了顧風的身上。

剛剛因為害怕,陸水緊緊地摟住了他,那種奮不顧身的沖動讓人沉迷,有水一樣的誘惑力。

陸水感受着,體驗着,化雪時的冷風貼住他的面頰,他看向顧風,對戀愛的行為有了新的理解和向往。等到晚訓結束,這些細節一定要寫在《人類觀察日記》中的暗戀日常裏。

“喝咖啡麽?”顧風這時突然轉過來問。

陸水看着他幹幹淨淨的臉:“你不是說不能喝嗎?喝完了我長胖怎麽辦?”

“喝完了我陪你慢跑1000。”顧風看着他,很放松的樣子。

“我就知道你要讓我加練……”這個結果陸水已經猜到,“我要少糖的,要冰的。”

“也不只是為了讓你加練。”顧風笑了,“主要是怕你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你哥。”

陸水愣了一下,随後後退一步到他身後去,在他膝窩處踢了一腳。他好讨厭,知道拿什麽樣的方法來哄人,他還是困着吧,自己再也不會上當了。

可是當一大杯生椰拿鐵塞到自己手裏時,陸水坐在橫椅上猶豫了。這裏是學校小情侶談戀愛的地方,小花園附近成雙成對,他們算是其中的“另類”。但是沒關系,就算有人問起,他們也有搭檔這一層保護外衣。

陸水喝了一口咖啡,緊緊地挨着顧風坐,還是先不告訴哥哥了,反正自己也沒有答應顧風不明顯的追求。

又過了兩天,這場雪徹底融化了。

冬日的太陽還算溫柔,體院的學生們恢複了室外訓練,主操場和各個分操場上重新熱鬧起來。陸水這幾天都中度滿意,每天晚上隊長都會帶他去洗衣間洗衣服,趁着沒人的時候親一下額頭。但是也有不滿意的時候,新的計劃又在生成了,陸水體驗過耳垂的含吻,這已經列入了他的流程之一。

可是沒有含吻了,只是額頭親親。于是陸水将中度滿意降為輕度滿意,每天都在認真打分,同時事無巨細地進行記載,時不時翻看。

這天中午,午休結束後兩人帶隊去陸上訓練館集合,館內熱鬧非凡,大一至大四的人都在。男生和女生訓練分開,倒不是為了避嫌,在訓練場上性別是首先被模糊的特征,主要是因為科學訓練和項目分別。

童嘉心心念念想着點仙女棒,在陸水耳旁念叨了一路。“點嘛,點嘛,你生日時候買的,咱們都沒機會玩。”

“不行的吧?”陸水沒玩過,于是很嚴肅地問潘歌,“仙女棒是不是煙花?”

“小煙花,可以玩一下。”潘歌想要滿足每個崽崽的心願,“過幾天吧,咱們找個隊長不在的日子,在宿舍裏偷偷的。”

“呵呵,你覺得可能偷偷嗎?”林鹿冷不丁地說,“就以隊長光臨咱們宿舍的頻率推斷,他是不是真想換宿舍啊?他恨不得住咱們門口了。”

陸水默默地轉移視線,接不上這個話,也不能告訴他們顧風頻頻光臨510實際上是他“不明顯”的追求。面前是換衣間的衣櫥,他剛要拉門又停下了,看着塞在櫃子門縫裏的陌生物品,遲遲沒有反應。

“怎麽不換衣服啊?”林鹿一把脫了T恤,不修邊幅地靠在旁邊問,“呦,這什麽啊?”

顧風是A隊,櫃子離得比較遠,聽到動靜後立刻放下了訓練服。

陸水還在注視它,淡藍色的信封上寫着自己的名字,上面還用火漆做了一個金色的戳。潘歌和童嘉以最快速度靠近,紛紛對視一笑,笑聲又把A隊的人給召喚過來了,一時間所有人都圍着陸水。

“這什麽?”顧風一把抽走了信封。

“這是人家四水的,你幹嘛沒收啊?”水泊雨說,“這是私人物品。”

張清和汪在晨倆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趁顧風不注意把信封搶了過來:“這個一看就是情書啊。”

“好精致啊!”汪在晨用更誇張的語氣,“我還沒收過情書呢!”

“所以我們四水收情書了!”童嘉立刻敲定事實,“隊長!四水他收情書了!我好興奮!”

情書在汪在晨的手裏,顧風再一次拿回來,用食指和中指夾着它。他沒拆開,看了看上面的字跡和火漆戳,忽然問:“他收情書,你為什麽興奮?”

“因為替他高興啊,而且也覺得好驕傲!”童嘉抱住陸水。

陸水緊張地看着顧風,有預感,他肯定要說什麽。

“那你還可以更高興些,其實我……”顧風說到這裏差點沒站穩,因為陸水沖過來打斷了他的話,并且搶走了情書。淡藍色的信封再一次到了自己手裏,陸水在顧風身後狠狠地戳他的腰,警告他不許亂開口。

“咳。”于是顧風停了停,“其實我也覺得挺為四水高興的,畢竟是別人的一片心意。”

陸水松了一口氣。

潘歌和水泊雨同時看向顧風,不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

“看完之後也可以适當地回應一下。”顧風又說,回過身看着陸水,“是吧?”

是才怪,不就是我沒回應你嘛,陸水低下頭,反複看着那封信,但是也沒有興趣拆開它。

自己又不是沒收過表白信,只不過被人偷走了而已。

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在緊鑼密鼓的訓練計劃面前敗下陣來。大家只是起起哄,然後散去各個項目。陸水和顧風在相鄰的觸網上精化動作,明志鴻親自來看,路樂在旁邊喜上眉梢地笑着。

“你看,我就說他倆般配!”路樂用了般配這個詞,“這樣的默契高度很難找了。”

明志鴻點點頭,确實,其實水泊雨和顧風的契合度也很高,但是潛意識裏的默契沒有形成。這才是雙人跳水最致命的地方,動作可以模仿,但跳水思維沒有複制。真正的鏡面人必須充分了解對方的特點,顧風和陸水因為在一起訓練的時長超出了旁人,他們的知覺是綁在一起的。

“而且我跟你說啊……”路樂如數家珍一樣,“咱們這個小男雙還有更大的本事呢,他的轉體動作也可以反過來。”

“你見過?”明志鴻問。

“見過。”路樂看向正在半空翻轉的陸水,像是看着自己遙不可及的夢想,如果搭檔沒有出國,或許年輕時候的自己也能站一站領獎臺,“四水的調整能力很強,如果在其他動作上失分,為了沖一下高分,他也能夠進行同側的轉身,到時候,他和顧風的橫面圖必定只會留下一個人的側身。”

明志鴻暫時不做評價,但是看向這兩個孩子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期許。不僅是他和路樂,學校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放風水搭檔出去試一試了。

但現在,磨刀不誤砍柴工,一起都要按照步驟來。

陸水的腰被勒得發麻,自己默默地數着周數。所有運動的室內館都會貼着橫幅,用來激勵運動精神,他看向正前方的紅字,直到汗水進入眼睛,視線變得模糊。

下練之後顧風又被叫走了,陸水将那封信放進運動包,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時水泊雨神神秘秘地過來找他:“你看那封信了嗎?”

“沒有看的。”陸水回答。

“那你看完了記得告訴我啊,我好和你哥哥彙報一下。”水泊雨眯着眼一笑。

“咦?”陸水忽然緊張,“你怎麽回事?”

“你哥哥又把我的微信加回來了。”水泊雨好開心。

陸水緊張之餘又很無奈,怪不得最近哥哥的朋友圈裏總有屈南,他又開始泡茶了。

“你哥還說,你有什麽突然狀況都馬上告訴他,他第一時間過來呢。”水泊雨躍躍欲試。

“但是這種事就不用告訴他了。”陸水懷疑水泊雨就是想和哥哥見面,唯一的弟弟地位必須保住。水泊雨這時将他的肩膀一摟,墊着腳尖說:“最近娃娃機上新了,你陪我去吧,我們給你哥抓娃娃去。”

陸水一聽,終究沒抵抗住給哥哥抓娃娃的誘惑,跟着去了。

奶茶店裏的人很多,他們排好久才分到一臺機器。陸水摸着左腕的手繩,不知道這次的盲盒會有什麽驚喜。

“看那個。”水泊雨指了指最角落的,“我有預感,最角落的一定是最好的,但是最難抓。為了抓到它,我們需要先抓到前面那5個,給它騰出一條路,然後再挪左邊的。”

陸水聽着,感覺很像華容道游戲。旋即水泊雨進入戰鬥狀态,按部就班地抓取,時不時看他一眼,問:“你真的不看看情書嗎?”

“不看的。”陸水斬釘截鐵地說。他怕自己一看完,水泊雨為了見到哥哥就會立刻彙報,而且也沒有那麽想看,畢竟這不是第1次了。

自己收過表白信的,陸水失落地摳着書包帶,只不過還沒看完就沒有了。

跳水館裏,劉波和幾個兄弟坐在池邊聊天,再過兩天全體人員就要撤了。

“可算能回去了。”劉波說,“不在自己地盤上,幹什麽都放不開似的。”

“可不是嘛,每天都看人臉色。”

“我他媽再也不想睡樓道了!”

“明天你繼續幫我鋪床啊!”劉波和他們笑着對罵,忽然旁邊的人都不笑了,不是笑容逐漸消失就是笑容凝固在臉上。他們都看向自己身後,劉波轉身回頭,看到顧風。

其餘的人站了起來。

劉波也站了起來。

“幹嘛啊,顧隊長?”劉波問,“今天還有什麽吩咐要說?”

顧風剛剛開完會,直接過來找他。“你知道什麽吩咐,別跟我裝傻。”

“什麽啊?聽不太懂。”劉波拍了拍耳朵,“檢查寫也寫了,念也念了,樓道也睡了,地板我們也擦了。現在你身後可有攝像頭,你應該不會飛起來擋住鏡頭吧?”

其餘的人笑起來。

顧風沒有笑,轉身放下了運動包:“把信給我。”

劉波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他直接說出來了。“什麽信?我不懂。”

“就是你們從陸水的枕下偷走的那封信。”顧風淡淡地說,“我寫的那封。”

話音剛落,周圍4個人起哄的聲音更大了。劉波更是覺得有趣:“還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是我們多想了呢,看不出來啊顧隊,原來你好這一口?搞自己的隊員,這件事如果讓你們教練和學校知道,你們會不會直接處分?”

他是想激怒顧風,畢竟這種事見不得光,想不到顧風還是那麽平淡,表情中摻雜着認真思考過的冷靜:“确實,我特別好這一口。你要是無聊了就找點事幹,別總是盯着陸水,不然我會懷疑你也喜歡他。”

劉波見激怒不成,立刻故意反問:“哦,原來你搞隊員是因為無聊啊?”

“喜歡他這件事不是因為無聊,但最近确實有點無聊,比如訓練和比賽的難度都不是很大,我們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運動員,不太習慣這樣的平淡。”顧風回答。

周圍的笑聲沒了,劉波也被怼得一愣:“想不到顧隊的臉皮這麽厚?”

“天生臉皮厚,無數次入水才能沖刷成現在的正常臉皮,否則就變成不要臉了。”顧風摸了摸臉,“或者我們較量一下,你贏了,我自動退賽,禁賽半年。你輸了……”

“我他媽可不會退賽禁賽的。”劉波咬牙切齒,休想讓他上當。

“你如果輸了,把信還我。”顧風卻說。

劉波遲疑了幾秒,這怎麽看都是非常不公平的比試,代價也太大了。按理說他是不會接受挑戰的,可是顧風開出的巨大代價太具有誘惑性,他緩緩地問:“比什麽,我先聽聽。”

顧風看了看5米的深池。“閉氣。”

閉氣比賽算是他們最熟悉的活動,小孩子都會,剛學會游泳或者剛入隊的小隊員都會拿這個來争高低。但是他們的閉氣比賽明顯要加碼,由于水深,浮力過大,運動員根本沉不下去,所以顧風提出了一個要求,腳踝要捆上運動包的帶子。

運動包裏都是冬天的衣服,浸入水中會變得更沉,但是沒辦法,劉波禁不住顧風開出的失敗條件,還是選擇答應。

周圍已經聚了一些人,一些是還沒收到返校通知的外校生,一些是本校。一半人看熱鬧,一半人打算急救。安全起見,大家規定了一個動作,如果實在憋不住又浮不上來,就在水下上下晃動雙臂,那麽其他同學就要下去營救。

顧風已經脫掉上衣、鞋襪,将裝滿了的運動包放在身邊。他放開包帶,黑色的尼龍寬帶在腳踝上繞了幾圈,然後将包扔進池裏。

劉波同樣。

兩個人都光着上身,穿着各自學校的隊服長褲。腳踝被池水中的重量拉扯。

“預備!”臺上有人當裁判。

他們同時下水,兩手扶着池壁。

張钊也在池邊,長跑生混在裏面格外好認,很黑。他原本是打算帶四水吃飯的,沒行到誤打誤撞,看到了這一幕。幹,陸地運動員和水中生物果然有壁。

“吸氣!”裁判忽然舉手。

顧風和劉波同時深呼吸幾次,調整胸腔狀态。

“下水!”裁判的手落下。

同時落入水中的還有顧風和劉波兩個人,他們像是被水鬼拽入池底深淵,登時沒頂。在水中他們捏着鼻子,閉着眼睛,由于有重物的下墜加持兩個人都筆直地懸在3米多深左右,看起來不太真實。

張钊已經捏了一把汗,這和扒在池邊閉氣或者拿臉盆閉氣根本不一樣,他考深水合格證的時候就發現了,水深一旦超過1米8,最大的感受是水壓猛增。

水壓的改變會影響身體,不僅僅是雙耳外壓,胸腔也會受到壓迫,在這種情況下,人會不自覺地緊張,心跳加快。

而此時此刻,水裏的兩個人毫無動靜,水面由方才的動蕩轉為平靜。張钊猜,跳水運動員一定已經适應了這種壓強,換個人一下沉入3米多肯定慌得抓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沉入的人變成了立體的雕塑,仿佛沉入海床的假人。燈光将他們照得明明白白,可是那是水裏的世界,俨然和有氧的世界劃清了界限。又過了半分鐘開始有人嘀咕:“怎麽還不上來啊?”

是啊,怎麽還不上來啊?張钊怕他們出事。

“這都多久了,別把肺給憋炸了。”

“要不然下去看看?”

“聽說顧風要是輸了自動禁賽呢。”

“靠,玩這麽大,怪不得拼命……”

什麽?禁賽?張钊聽得血流加速,自己好像也在水裏。顧風這是圖什麽呢,拿禁賽當籌碼?什麽事情值得他這麽拼?

“诶诶诶!動了!動了!”這時有人開始喊,經過了這麽久的平靜,水下終于有動靜。只見劉波開始在水中彎腰,像是拆不開他腳踝上的帶子。

可是他旁邊的顧風還是絲毫未動,沒有受任何影響。

“不對,劉波是不是使詐呢?”另外一個人說,“如果真是憋不住了,他大可以直接揮手,他這麽做就是讓顧風掉以輕心,然後提前出水。”

“有可能,兵不厭詐。”

聽完他們這一通分析,張钊心急如焚,如果真是這樣那顧風可就太容易上套了,畢竟兩個人肯定都憋到了極限,先後出水的差距可能只有半秒。這時劉波拆開了帶子,身體開始上浮,顧風那邊也有了動作,同樣卸掉了重物。

他們一起上浮,肉眼無從分辨先後。

不妙啊,張钊咽了咽唾液。

劉波率先抵達池邊,身體有一個往上沖的趨勢,他看向旁邊的顧風,果然這人上套了,以為自己憋不住,事實是他們肯定都到了人體極限。呼吸的渴望愈加強烈,肺部對氧氣的需求變成了本能呼喚,腎上腺素加速分泌,由于缺氧,他們都開始耳鳴。

耳朵裏進了水,珍貴的氧氣已經近在咫尺。

然而,劉波卻在出水的最後一刻猛然停住了,他要等着顧風先沖上去。有這麽多人看着,他沒法抵賴,接下來的半年全面禁賽。

可是,随着他的停下,顧風也停下了,兩個人扒住池邊,面朝下,又要抵抗巨大的浮力,又要抗拒呼吸的誘惑。

怎麽回事?劉波沒想到他沒上當,但是一切都已經箭在弦上。他開始聽到了響亮的共振,那是心跳在耳道裏的動靜,他多麽希望顧風趕緊出水,這樣自己就能深深地猛吸氣,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吸,呼吸,呼吸……人到了最後時刻,求生欲望開始拉響警報,提醒身體進入最後階段。劉波腦袋裏一片空白,只剩下對氧氣的渴望。他的雙腿開始抽搐,完全不停大腦地控制,雙臂也快要抓不住了。

最後席卷大腦皮層的是瀕死感。

岸上的人看着這兩個人較勁,明明只需要偏一下頭就能回歸氧氣世界,但是他們偏不。

終于,有一個人擡頭了。

劉波全身抽筋,肺部已經開始發疼,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出水後瘋狂地吸着氣,每一口氧氣好像都是甜的。就在他出水後的一剎那,顧風也躍出水面,一只手按住池邊,一只手抓住了劉波的後頸,重新将他按入水池。

張钊看向顧風,他的人中處有一道淡淡的紅色血跡,是因為閉氣時間太久引發的鼻粘膜充血破裂。

劉波來不及反應,嗆了一大口。“松開,松開,我還,我還!”

作者有話要說:

張钊:火眼睛睛,什麽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又又:我弟應該不會怎麽樣,水泊雨是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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