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欣昌王朝自從二十多年前吞并興康之後，是整個中原大陸最大的國家，但它有的不僅僅是地面上的光鮮亮麗，也有地下的暗黑腐朽。
當蕭春曉跟着小布點進入地下城時，确實被裏面的場景吓到，暗無天日的城池，頭頂上面是人行走的地面或者山谷，只是被各種木樁和支架巧妙的結合，形成各種支柱撐起了一大片‘天空’，就算上面的行人策馬奔騰，都絲毫不會影響這裏人的生活。
城池裏面燈火通明，火紅色的燈籠就像一條閃着金光的卧龍，照亮整個‘天際’，不眠不休。這裏不存在白天，只有黑夜。這裏沒有太陽，更看不見月亮。
這裏有的最多的是青樓，是女人，是賭場，是供所有男人消遣的地方，是男人的天堂。
“看你這幅表情，肯定不知道這個地方，土包子！”小布點譏诮的嘲諷着春曉，
春曉不示弱的回瞪了他一眼，順便在他頭上敲了一個大包。
“要不是我在路上救了你，你以為你還能回來。”
“誰讓你救了，多管閑事。”一聲破爛的小布點底氣不足的吼着。
“話說這是誰建造的這裏，真的是好神奇的地方！”春曉不免誇贊道，就別的不說，這巧奪天工的地下構造都不是常人所能弄出來的。
“這地上早期是初代興康王朝皇宮的舊址，不過已經荒廢很多年了，興康王朝比較有名的墨家，是自很多年起就專為興康修造皇陵，同時也修砌各種密道。這裏曾經是一位皇帝金屋藏嬌的地方，後來興康沒落，金屋藏嬌就變成男人的後宮了，之後越修越大，直到興康滅亡，欣昌統治這裏。這些我也是聽一些姐姐說的，不知道作不作數。”
“墨家啊……照你這麽說嗎，墨家在當時豈不是很有名？”
“這我哪知道，拜托，我現在才十歲耶！”
“十歲你就敢偷東西？而且還是偷賭徒的，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險？”
“我也沒辦法啊，而且他們也不是好人……”
“可是他們會把你打死。”春曉恨鐵不成鋼的又一拳錘到了他的腦袋上。
“打死也好，如果我的死能換回我母親的命，我死也情願！”小布點摸着被揍的腦袋，眼神無比堅定。
Advertisement
“好啦，你趕緊帶我去見你母親，再晚一點，出什麽事可別怪我不幫你！”春曉一臉無奈的跟在小布點後面，就這樣進了有名的暗都。
暗都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但是女人也會衰老，特別是靠酒色吃飯的女人。女人一旦在這裏衰老便沒了價值，随之而來的就只有等死，并不是說她們不可以出城，只是出城的她們只能過更卑賤的生活，因為她們的身上都被烙上了暗都的烙印，沒有人會收留這裏的女人。而且在這裏做事的女人全都已經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
所以當小布點說起這裏的事，以及叫她注意自己不要暴露是外來人的身份時，春曉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那你怎麽出生的？”
“我不是我母親生的，我是她在集市上買的！”小布點老實的回答，根本沒有因自己被買賣而憤怒。“我母親一直想要個孩子，而且當年她是暗都比較紅的頭牌，買個孩子回來對她來說很容易，這裏的女子和男子，多半是被人賣到這裏來的，只要有錢，這裏可以買到一切。”
“那為什麽被賣了不逃走？”
“沒用的，逃不掉的，被賣的大人大部分進了青樓，小部分人會被收留，但是收留下來的人只能做奴隸，都是上不了臺面的。”
“但是你們可以反抗啊？”
“雖然這裏很黑暗，但是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權貴人士，哪個青樓背後不是有大官護着，與其說這裏是極樂天堂，還不如說這裏是另一個地下官場，不管怎麽反抗，都會被鎮壓，春曉姐？”
“幹嘛！”春曉正聽着津津有味，但是這冷不嗖嗖的一聲叫喊，莫名讓她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裏的女人進來容易，出去就難了！”
“你……大爺的，你怎麽不早說！”蕭春曉瞪着圓溜溜的大眼，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小布點。
“反正又沒關系，按照你的姿色，頂多也就是燒鍋爐的命，在青樓伺候那些姑娘。”
“小鬼，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欠打！”只聽見牙齒‘吭噌吭噌’的聲音，小布點聞聲頭也不回，跑的比兔子還快。
看着死氣沉沉的小布點又有了生機，春曉慢慢笑開了，望着一大街毫不害臊摟摟抱抱的人群，春曉輕輕舒緩了一口氣。
反正身上的錢不多了，在這種地方生活，雖然辛苦了一點，好在沒人會在意她的過去，因為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的人不是嗎？
随着小布點一步一步走入深巷，沿着巷子是越來越爛的房屋，走到最後一間門外，春曉都已經聞到濃濃的藥味。還未推門，門就自然開了，小布點歡歡喜喜的抱着開門的女人。
面色枯槁，滿臉病容，雖然頭發梳的很整齊，但是缺少了光澤，整個人缺少了該有的朝氣，如同死人一般。一般有這種面相的人，基本也快離世了，現在能站起來，估計也是回光返照，春曉動了動嘴，正準備告訴小布點，但是卻瞥見婦女微笑的搖着頭。
“以前在街上沒見過姑娘你啊？”
“我是……”看着小布點緊張的小眼神，春曉正準備說的話改了口：“我是新被賣來的，叫春曉，因為面相不好，所以沒人要我，就被你兒子買來做奴隸伺候你了！”
“這樣啊？”女子和善的笑着将春曉拉進了門：“我叫胡韻，你叫我胡娘就好，這鄰裏的都這麽叫我！小布點被我寵的有點調皮，以後你多幫我照看着。”
春曉滿頭的答應，笑嘻嘻的将胡娘請回了屋。因胡娘生病，家中早就沒有經濟來源，可想而知，家中什麽東西都沒有。
春曉給了錢叫小布點買點熱的東西和一些藥材，便獨自留在了胡娘的房間。
昏暗的燈光，已經模糊了胡娘的臉，但是卻掩蓋不住胡娘的笑容：“春曉姑娘，雖然才見到你，但是就覺得你很善良。我将一半的積蓄買了小布點，剩餘的錢全用在了買藥，他哪有錢買你，可是你卻幫着他騙我？他又去上面了吧！是不是惹了麻煩？”
“小布點估計是看家裏錢不夠，就去了上面……做點零工賺點錢，沒想到店主不給錢，還打他，我順路救了他。”
“那他也不該帶你來暗都的，你知道這裏的姑娘……”
“我知道的，胡娘！沒事，我長得又不好看，這裏的男人還不至于饑不擇食到這地步。”
“好看有什麽用，如果能用醜陋的臉換我的自由，我情願醜一輩子。”
“胡娘……”
“春曉姑娘，你聽我說，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時日不多了，所以我求你幫我照顧小布點，我不能生，但是我卻把他當親生孩子，我知道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這樣的要求很無理，但是我沒辦法了，生活在暗都的女人，親生骨肉是她們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但是……但是孩子也是她們唯一活着的希望！我求你幫我照顧他。”
“胡娘，我會幫你照顧他！”
“春曉姑娘，如果遇到什麽困難，你就去紅院樓找紅姑姑，她曾經欠過我一個人情，她會幫你的！哪怕是幫你逃出這裏！”說完這句，胡娘就在枕頭下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個緋紅色手镯，放在春曉的手裏。
“春曉姑娘，小布點就拜托你了，你會照顧好他的對嗎？”
春曉愣愣的看着胡娘，說實話，她真照顧不好他，她只不過是順手救了一個小孩子，看他可憐再加上聽說他母親快要病死，所以才想順帶看看有沒有救，沒想到不到一天，就要見證生離死別，臨終托孤的事情，可是，看着胡娘殷切的表情，她真的拒絕不了。
“胡娘，我答應……”
“母親，她只是一個陌生人，你放心，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小布點端着熱湯直接闖進門裏，笑臉上全是未晾幹的水痕。
“你這麽小，怎麽能照顧好自己？”
“我可以的！母親，求你不要再用這種方式要求別人收留我了，我說了，我能照顧自己，”小布點放下熱湯，從春曉手中奪過紅色的手镯，看了很久，才冷冷的說道：“我會聽你的話，找一份正經的事情，養活自己，順便讀書寫字。所以，你安心的去吧！”
自始至終，春曉都沒再開過口，原來剛剛一些煽情的話不過是騙她收留他，可是想想也就釋然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許胡娘是真的很擔心小布點的以後。
春曉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到底是她不能生，還是莫雲凡做了手腳，可是明明都一年多了，确實什麽動靜都沒有啊！
三天過後，胡娘安靜的去世了，春曉看着哭成淚人的小布點，沒有安慰，畢竟她無法感同身受。
暗都的姑娘死了，頂多用塊草席随便仍在一個暗處，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人，所以胡娘才會那麽在意小布點吧，因為小布點的存在，所以別人才會記得有胡娘這麽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