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念念一直神情恍惚到交班, 腦子裏一片混亂, 渾渾噩噩的鑽進出租車裏想給餘庭之打電話,可現在才六點多,她只能拿着手機看屏幕亮起又按掉。

司機打着哈欠挑着電臺節目, 随口問一句, “姑娘,去哪啊?”

秦念念微微愣住,“去市醫院。”

出租車裏放着老歌,也說到了馬上要開演的傑倫演唱會, 司機跟着哼了幾句,秦念念雙手握緊指尖都泛白。

手機又在震動,上面顯示的備注是陸凜舟。

按掉再打過來, 她繼續按掉,最後直接關了機。

她不知道陸凜舟怎麽想的,明明有那麽一瞬間他們好像化敵為友了,結果一夜間恢複到原位。

要下雪了。

秦念念站在醫院門口的早餐店前, 一陣冷風刮過來, 她攏緊了大衣還是覺得冷,正想将手塞進口袋裏, 一雙溫熱的手環住她,“念念,怎麽關機了?”

餘庭之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面前,秦念念先是一愣再是輕擁着他,冷意瞬間消散。

“沒電了, 你怎麽在這?”

“還說我呢,不是說下了班就去我那,結果人呢。”

“不好意思啊。”秦念念的小臉冷呼呼,餘庭之取下自己的圍巾給她戴上,邊弄邊嘀咕,“怎麽也沒戴圍巾呢,早上多冷呀。”

“這不有你呢。”

兩人提着早餐往住院部走,餘庭之捏着她的手放進口袋,秦念念一下子就熱乎乎的,她往他身上靠,然後一點點的小雪花飄下來。

“果然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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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庭之偏頭看她,笑眸動人,“快走吧,別感冒了。”

冬日裏的一場初雪洗去了她的煩惱,連帶着陸凜舟都忘記了。

一到醫院,護士姐姐就告知秦念念,她媽媽最近情況不錯。

餘庭之歪着頭捏捏她的臉,“你看,吉人自有天相。”

秦念念用力的點頭,她給崔蘭按摩、擦身體時眼淚始終沒掉下來,但聽到餘庭之說這話鼻頭一酸,眼淚簌簌往下掉。

餘庭之抱着她,一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兩人都沒說話,靜靜的就很好。

可總有人喜歡打破這樣的安靜。

走廊那頭“噔噔”聲傳來,秦念念抹眼淚就看到了陸凜舟,他着一身黑色手工定制呢大衣,但肩上還落着沒化掉的雪花,匆匆趕來的人就停在幾米外,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秦念念往餘庭之懷裏躲了躲,她知道不應該把餘庭之扯進來,但是她還是這樣做了。

餘庭之握緊她的手,有片刻的用勁,面上卻是沉着。

“陸先生。”

他起身迎上去,秦念念走在他身後,只覺陸凜舟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渾身不是個滋味。

“我聽說你媽媽快醒了,特來看看。”

陸凜舟偏着頭看向秦念念,話也是對她說的,餘庭之替她道謝,陸凜舟也沒再說什麽,讓助理放下一堆補品就走了。

秦念念看着那些補品發呆,餘庭之敲上她額頭,“發啥呆呢。”

“沒。”她搖頭,只是覺得陸凜舟有些奇怪。

走廊盡頭就是電梯,陸凜舟一行人站在門口,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孤獨,特別是從電梯裏推出來一張病床,他順手幫了一把小護士的時候,他的眼裏沒有任何狂妄與嚣張。

秦念念回過神來,她最不該同情的人就是陸凜舟,他如果對生命保持尊敬就不會有溫琅那一出,任何人都不值得別人去同情,種了什麽因就該有什麽果。

他們都得自己受着。

窗外雪下得夠大,再看過去就是白茫茫一片了,路過的腳印、車印下一秒就沒了。

秦念念坐在窗邊發愣,餘庭之塞給她一杯熱水,“今天又是晚班?”

“嗯,上晚班後就有更多的時間陪我媽。”

“身體吃得消嗎?”

“還行吧,你呢?”

餘庭之是來清大讀研的,她不太了解大學的時間安排,反正餘庭之是什麽都能做好的那類人。

“我老樣子,也許過幾天會清閑點。”

餘庭之拂去她耳邊的碎發,“念念……”

“嗯?”她笑着回他,餘庭之搖搖頭沒有再接下去,她感覺到了,他有話沒說完。

可這樣的氛圍太容易讓人沉浸其中,病房內,餘庭之偶爾跟她說幾句話,溫柔的像是一本書,她怎麽都讀不夠,秦念念沒想去打破這樣的平衡,日子總該一天天過下去的,只要他還在她身邊。

又是一個夜班。

餘庭之照例送她去季州,下車後覺得平時對她态度還蠻好的保安大哥都一臉不可說的表情看她。

雖然奇怪但也沒多想,人嘛,有個脾氣、态度的在正常不過。

可到了休息室換衣區,一同上工的同事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她剛關上門,接國外商務單子的女同事蹭到她身邊,靠在衣櫃上雙手抱胸,邊“啧啧”邊打量她。

“怎麽了?”秦念念平時與其他部門的同事關系不好不壞,也就正常而已反正沒到深交的程度,見她這樣必定是發生了什麽。

“真看不出來,你藏的這麽深呢。”說着,身後正換衣服的女生都哄笑開來,秦念念面上一沉,渾身跟刺紮般,她反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既然對方沒打算尊重她,秦念念也沒好臉色了。

“還打算瞞着呢,秦小姐,陸先生的床好爬嗎?”

同事特意加重了“小姐”的音,秦念念看到她嘴角刺眼的笑心裏湧起一股煩悶,她憋着緩緩上升的怒氣關上櫃門,“不好意思,請你收回這句話。”

“你裝什麽呀?你有本事爬上陸凜舟的床,沒本事承認嗎?”

“對呀,你是個什麽貨色,陸凜舟是不是就喜歡你這款啊?”

“我看她也就是仗着自己年輕,長得也不怎麽樣呢。”

“你們懂什麽,有的小姐就是不靠臉的,靠的是功夫!”

她們的話是越來越毒,一團哄笑響在秦念念的耳邊、在腦中炸開。秦念念臉色泛白,手握着櫃門把手上,沒想有任何辯解,那些八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有,大不了以後遠離這些人,她只是想好好工作,所以只要從櫃裏拿出工服換上就可以了。

興許是見她沒什麽反應,過于淡定的态度也激怒了她們。

“她不說話不代表她沒做過,你們知道她媽就是一個植物人還躺在醫院呢,費用是誰在出呢,你們猜猜?”

“哈哈哈……對啊還能有誰呢?”

“我們尊貴的陸先生呗。聽說她還有男朋友呢,喲,胃口可真不小。”

“那也是她有本事啊,功夫了得呗。”

偏偏她們觸碰了她的逆鱗。

秦念念上學那會也不是這麽能忍的,她叛逆的時候做的事至今回憶起來都有點中二過頭,如果打不贏對方就要比對方更狠,傷害自己就是為了震懾住對方。

她手指泛白,咬緊的下唇似乎要滲出血來,她十歲就敢給自己的渣爹送上啤酒瓶,她是敢作敢當的秦念念啊,她有什麽不好發作的,這些人還能比她那個惡心到死的渣爹更可惡嗎?

“砰~”

秦念念取出工服用力帶上衣櫃,總算讓那些人暫時閉嘴。

為首的一位女生冷哼,“你拽什麽拽,自己做的還不讓人說了?”

“我做什麽了,你親眼看到了?”秦念念偏頭看她,神色冷漠,那人在她眼前晃着手機屏幕,十分不甘心,“你自己看看吧,看誰污蔑你了!酒店員工的郵箱群發這個郵件,裏面圖文并茂生動的很呢,我看你平時不動聲色的原來是在憋大招呢,你咋這麽不要臉呢。”

秦念念眉頭抖動,笑出聲來,“你說誰不要臉?”她轉過身來與她面對面質問,“郵件是真是假你們有調查過嗎?你們一個個像正義使者的化身在這裏高潮個什麽勁呢,我與陸凜舟清清白白,你們一兩句話就定義我們的關系,我一個普通員工不打緊,陸先生可是知名律師,這是诽謗懂嗎?”

那女生臉上一紅,氣勢瞬間弱了下去,她旁邊的女生是吧臺的同事替她不平,小臉怒氣沖沖:“你得意什麽呀,你就是一心想往上爬啊,這是事實,不然陸凜舟為什麽給你媽出藥費,你不也是他帶進季州的,你牛個屁!”

秦念念微微搖頭,一眼掃過這些女生,年輕的面龐其實已經腐朽沒落。

她指着吧臺的女生說:“王月,吧臺做了半年,你是前廳經理劉歲的侄女兒,仗着劉經理的關系經常曠工,而且會私自克扣酒櫃的珍藏,甚至動用客人的存酒,你們領班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去管你。”

“你!”王月臉紅一塊白一塊的,指着她,“你胡說!”

秦念念沒理她,繼而把視線轉向為首的女生,“趙會,營銷部海外事業部領班,常常會借工作之名煲長途電話,并且和國外客戶打情罵俏,甚至與營銷部經理有一腿。”趙會沒說話,一巴掌就要送上來,被秦念念一手掌住,她眉眼上揚,“趙領班,正宮娘娘的巴掌你還沒嘗夠呢?”

說完,一陣私語。

趙會左右看看,急了,“你們別聽她說的,她就是狗急跳牆想拉所有人下水,都是她編的,是诽謗!”

“對,都是我現編的,有鼻子有眼的故事你們信嗎?”

秦念念甩開她的手,放下時往前使了勁,趙會踉跄後退被王月拉住胳膊,兩人之前對她就沒什麽好臉色,現在更是恨死她,目光能殺人。

秦念念環視一周,除了她倆還有些同事她都記在了心裏,“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相信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所知道的東西我也聽過,不要以你的所見去評判其他人,什麽叫背後小人,你們就是。或者說我們每個人都是,秘密有時候不值一提,但有時候就是你們的致命傷。憑什麽你們能口不擇言呢,就偏偏我不能任意編排?我不說是給你們面子,在季州一天秘密就會一直存在,現在與其藏着掖着不如就此撕破臉皮。這樣反倒痛快。”

說出來渾身舒爽。

一時間的沉默,還是喬蕭突然闖進門,她不停的敲着手表,表情急躁,“都幾點了,你們怎麽還在換衣服,交班的人呢!”

她一來自然是沒人再繼續下去。

秦念念松了口氣,不過趙會經過時狠狠的撞了下她的肩膀,秦念念偏在衣櫃上,後背被把手挺了下倒是有點痛。

等人陸陸續續散去,秦念念才開始換衣服。

喬蕭走過來背對着坐在椅子上,“我剛剛在門外都聽見了。”

秦念念聽她在笑,“那你不進來幫我,你還好意思笑呢。”

喬蕭轉過身來,“這不是看你怼人很爽嘛,順便聽聽八卦,原來你小道消息這麽多,還有誰的啊我以後也用這招。”

秦念念撇嘴,“在季州這些消息都是半透明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了肯定會有人知道,不過都沒說而已,有時候我也是被動聽到,挺鬧心的。”

“我覺得不一樣,你是不說則已,你連那些人的名字都記得一清二楚。”

“八卦嘛,我也就一只耳進一只耳出。”

秦念念已經換好了衣服,喬蕭拿出手機滑開屏幕,“我希望這件事你也能一只耳進一只耳出。”

她的手機裏是那封她們說的郵件,秦念念一直是閉群狀态也沒怎麽關注自然是忽略了這個郵件,真看到的時候眼底的怒氣橫生。

幾張照片分別是她去陸凜舟房間、陸凜舟在花壇那和她拉扯、休息室門口的情景,還有他帶着補品去醫院的時候,文字更是暧昧。

喬蕭滿是擔憂:“匿名郵件,我懷疑是顧星月弄的。”

秦念念搖頭,她苦笑道:“我更相信是陸凜舟故意這樣做的。”

她的拒絕與不同情是最正确的選擇。

他的柔情蜜意就是一場局。

永遠不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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