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秦念念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就算是有人在身後說閑話她也不能一個個的去堵他們的嘴, 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好。
總機室的工作倒是跟往常一樣,玲姐交班的時候也沒說其他話, 只言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想太多。事情鬧這麽大, 說不知道也不現實,反而是小玉請了大半個月的假,平時都是和小玉一起上晚班,現在換了個人也沒有像之前那麽放松。
到淩晨兩點的時候, 內線電話響起。
秦念念正發困被吓得坐直身體,另一個同事不在總機室應該是去了廁所,2101室的來電不得不接。
“您好, 這……”
話沒說一半,秦念念就被對方幾聲呻、吟打斷。
“溫琅有這樣……對你……嗎?”
女聲銀鈴婉轉,一點點勾人的鑽進她耳朵。
“沒,從沒。”
陸凜舟的聲音熟悉到令人憤怒, 像是極度隐忍般的吼出來, 秦念念用力挂上電話,同事正好從門外進來, 見她臉色不太好也沒問什麽,偷偷翻看來電記錄才恍然大悟。
秦念念的事情衆人皆知,同事間的八卦自然是傳來傳去,等下了晚班她聽到的故事已經成了她每晚都要和陸先生嬌嗔電聯然後上樓去他房間空白兩小時的劇情。
清者自清。
就如酒店外這片白茫茫大地,踏上去的人總歸是問心無愧的。
秦念念戴好圍巾, 呼出一團白氣,再往前看去,就見到了餘庭之。
他撐着一把藍色大傘,與她戴着同款不同色的圍巾,他又戴上了眼鏡,溫文儒雅的伸出手,秦念念被他嘴角的笑蠱惑,再多的困擾都消散不見,她腦海裏的餘庭之與很多個雨後的他重合,不管時間怎麽變換,餘庭之都是她的餘庭之。
秦念念頂着一頭雪花過去,抱着他仰頭說:“你怎麽來了,這麽早,你幾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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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我想你現在最想看見我,所以我就來了,或許你也想嘗一口溫熱豆漿飽肚子。”
餘庭之一手撐傘,一手拂去她頭頂的雪花,秦念念點頭,她取下手套放在口袋裏,暖呼呼的雙手握住他的,“知道冷還不戴手套,要是凍了可就不好看了哦。”
“不會的。”餘庭之硬要她戴上手套,秦念念不肯,餘庭之就抓她的手放進口袋裏,“聽話,我握一只,另一只你要戴着。”
“嗯啊。”
因為下雪,餘庭之并沒有開車過來,這個點也不好打車,今天是傑倫演唱會的日子,體育館周邊肯定要交通管制,兩人商量好先吃東西然後坐地鐵去體育館附近逛逛,再和唐靈、溫妤知他們彙合吃頓飯進場。
熱熱的豆漿揭開蓋還冒着氣兒,秦念念小抿幾口還是覺得特別燙嘴,餘庭之在一旁給她吹吹,“可以了沒那麽燙了。”
秦念念捏捏他的手背,推給他,“你喝。”
“買給你的。”他又推回來。
秦念念努努嘴,“現在就不聽我話了。”
“行,你的話就是聖旨。”他乖乖喝一口,秦念念的心裏也跟着注入一股暖流,她不是時常在他面前撒嬌的人,但是今天就是忍不住作起來,好像有了點談戀愛的滋味,總歸不能太過,只是學了三分她都有點不适。
秦念念的手機在口袋裏響起,她從靜音調到了響鈴就是擔心待會兒體育館人太多接不到電話。
“喂,溫溫!”秦念念喝一口豆漿差點噴出來,“大,大明星!”
餘庭之給她擦嘴角,臉上是看好戲的表情,秦念念掐他手背他才無聲求饒。
秦念念挂了電話,“啧啧”搖頭。
“怎麽?”
“大明星說讓我們直接和他們彙合,然後去VIP包廂看演出。”
餘庭之很滿意的點頭,“聽說金城這場有嘉賓出席,你猜會是誰?”
“除了天蠍應該還有不少明星會去吧,簡直賺大發。”
餘庭之最喜歡的歌手,秦念念和他約定好去看的演唱會雖然時隔三年但也算要實現了。秦念念覺得超值,現在的她身邊有在乎的人,雙手握在一起便格外珍惜。
上午十點,體育館附近有一條小吃街,糖葫蘆正是時候,女朋友要吃餘庭之當然是滿足啦。
看着餘庭之跑去買糖葫蘆,秦念念的笑就停在臉上一刻都沒落下過。
“你很開心啊。”
如果陸凜舟不來的話。
前方五米遠,餘庭之背對着她在挑選糖葫蘆,身後的人已經掌住她的手腕,力氣大的掙脫不開。
“你放手!”
陸凜舟卻伏在她耳畔,語氣陰冷:“秦念念,這裏是金城,你想跟我鬥?”
“你!”
在金城,陸凜舟就是一手遮天的主,她沒法跟他鬥,也不能拖餘庭之下水。
她順從的跟着他離開,隐在暗處給餘庭之打了電話。
餘庭之正慌張的四處尋找她,接到電話不免擔憂到提升音調,“你去哪了?糖葫蘆都買好了。”
“我去廁所啦,你就在原地等我好嘛。”
“那你快點,別迷路。”
“好,我馬上回來。”
秦念念轉身對上陸凜舟鐵青的面容,他如此憔悴的模樣還真沒怎麽見過,內心卻沒有絲毫的同情,畢竟淩晨他還在房裏和某位女士“奮戰”。
“你有事就快說,今天我不想看到你。”
“我與你什麽關系,你說不見就不見?”
陸凜舟反倒笑起來,秦念念聽得更是不舒服,滿腔怒火一觸而發,但依舊是壓低嗓子道:“陸凜舟你別欺人太甚,整個酒店的員工都收到了匿名郵件,你前些日子故意對我那樣暧昧,不就是想讓人猜錯我們的關系麽,你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
他更是哈哈哈笑開來,“你以為是我做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
陸凜舟停住笑,但是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我又怎麽無恥了?”
秦念念眼神游弋又想起溫琅來,看他時眼裏就要冒火,“我一直以為你是為了她,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卑鄙。”
“小姑娘,你還年輕,你……”
“滾開。”
陸凜舟的右手想要靠近,被她一手打開,“不管你是為了什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請不要告訴我,我跟你從來都沒有關系。”
答應了餘庭之就一定要做到,她不能再食言。
“那餘庭之呢。”陸凜舟不得不提醒她,“你現在好了,身邊在乎的人一個都不少,有戀人有朋友,你母親也快醒了,那我怎麽辦呢。”
秦念念回頭看他,頭皮發麻,她發現陸凜舟渾身有種病态感,“你什麽意思?”
他鄭重其事的說:“我還在地獄裏,你怎麽能走?”
一句話就讓秦念念跌入冰窟中。
“你還不知道餘庭之跟我有了協議吧,今天是他離開的日子。”他張狂的笑。
秦念念狠狠的瞪着他,“你簡直無可救藥。”
以前是要挾她,現在還換人。
“陸凜舟,如果溫琅在世她絕對會恨你。”
“我倒寧願她恨我。”
至少她還在世上不是。
陸凜舟放她離開,眼見她神色變換,從憤恨到歡笑,不過是面對的人不一樣而已。
不知道多久以前,溫琅父親曾警告過他,若是不能給溫琅一個好的歸宿就不要對她釋放一點溫柔。
他做到了,狠心的推開她,傷了自己。
眼眸一沉,秦念念和餘庭之相擁而行,一人一口糖葫蘆真是恩愛。
再怎麽樣,陸凜舟都想拉幾個人墊背啊,至于那些傷害過溫琅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餘庭之握着她的手不放,好像他一轉眼她就能不見似的。
可是這一次是他要離開啊。
秦念念也明白,餘庭之跟她一樣從來都是情感不外露的人,有什麽苦痛都是藏在心底不想讓人擔心,他既然不說她就不會去問,維持表面的和平是對彼此的尊重,因為她知道離開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撕心裂肺猶如再死一次,她壓根就不敢深想。
“甜嗎?我覺得有點酸。”
餘庭之問她,秦念念搖頭,眼裏泛起的水霧被拭去,“很甜。”又怕他不信,硬是搶來再吃幾口,可是真的很酸,酸到鼻子難受眼淚奪眶而出。
“哇,餘庭之,好酸啊。”鼻涕眼淚都要一起出來。
“念念。”他哭笑不得拿紙巾,“很酸就不要吃啦,棉花糖甜。”
轉身又拉着她去尋覓別的小吃。
秦念念明明看不到陸凜舟的身影卻依舊覺得他在那,他是她擺脫不開的魔咒,深深的禁锢住她的人生,可有什麽關系,她有餘庭之就夠了呀。
她停下來,餘庭之滿臉疑惑,秦念念突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上他的唇角。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好不張揚的宣示。
“念念!”又好氣又好笑。
“不能我一個人酸啊,你也要嘗一嘗。”
餘庭之舔舔嘴角,“好吧,不是很酸,待會再好好嘗嘗。”
他宛如戀愛高手,食指撫上她的柔軟的唇瓣,意猶未盡。
那樣的親昵刺痛了陸凜舟的雙眼,他的确是沒走,還隐在暗處孤獨的看着他倆的甜蜜。
剛才,秦念念問他:“這一次你又拿什麽來要挾他?”
陸凜舟卻答非所問:“你以為餘庭之還是原來的他麽,男人的話你無需當真,不過是騙騙你而已。”
“我知道了,你想利用他來解決趙雲森,肯定又是他的前途未來,所以我說你們都很卑鄙。”
陸凜舟沒有否認,“這很正常,當今社會有能力沒背景的人多得是,他憑什麽能出頭?跟我們這樣的人鬥,他永遠都不會贏。”
秦念念也沒否認,“我承認這是事實。”
“你就不關心你自己?”
“我?”秦念念揚起笑,“陸凜舟,你可能還沒弄清楚一件事,只要你拿我要挾餘庭之,我就贏了。”
“這麽自信?”
“不管他走不走,我都贏了。”
“為什麽?”陸凜舟抓住她的手,秦念念用勁甩開,“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就是因為在乎彼此所以才願意犧牲自己去成全對方,你說你愛溫琅可你做過什麽,到頭來嘴上說着愛身體還是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那不是愛,是折磨,你放不過溫琅也放不過自己,從頭至尾你最混蛋,還要用不知所謂的心理疾病去遮蓋你渣男的屬性,旁人以為你用情至深,其實你最愛自己,如果想死那你就去死啊,活着不難受嗎?”
陸凜舟沒有資格死,溫琅不允許,在她從21樓跳下去時還發信息給他。
——你,要好好活着。
到死也不要在一起,她該有多痛苦。
他看着已經消失不見的小情侶,喃喃自語:“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帶我走吧。”
陸凜舟身體晃蕩,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助理扶着他,“陸總,那幾位已經蠢蠢欲動。”
“給趙雲森回話,按原計劃進行。”
助理欲言又止,“陸總,去醫院吧。”
“不用,直接回別墅,讓陸辰冬來一趟。”
“是。”助理嘆着氣,不免多嘴,“那結婚的消息……”
“放出去。”
一場雪徐徐落下,遮蓋了大地的肮髒。
“琅琅,我很快就來。”
同一時間,剛與秦念念他們彙合的陸辰冬,一只熱狗還沒吃幾口電話就催來,他眉間的緊迫被餘庭之看去,“靠,我家有點事,可能今晚不能看演出了。”
“真遺憾,我們還打算看完去趕場子吃火鍋呢。”秦念念低頭選小糖人,陸辰冬也跟着嘆氣,“哎,真掃興,那你們一定要多拍照片啊。”
餘庭之拍他肩,一個眼神給過去,“念念,我去給你買奶茶,你在這等會,千萬別亂跑。”
“去吧去吧。”秦念念對小糖人的制作工藝很是好奇,頭都沒轉的揮揮手。
餘庭之往前走幾步還不太放心的回頭看幾眼,陸辰冬笑他,“你夠了啊!”
餘庭之收起笑,一臉嚴肅的問他,“陸氏什麽情況?”
“趙雲森搶了陸氏幾個大項目,轉頭又和顧氏合作,簡直是把陸氏踩在腳底,現在又實名舉報陸氏漏、稅,反正情況是一團糟,更別提顧星月和趙雲森聯手正想方設法的攻破陸氏底下幾個老股東,這兩人看來胃口不小想一舉拿下陸氏呢。”
餘庭之沉默會:“那陸凜舟呢?”
“嗨,這不正讓我去他那呢,我爸讓他接了官司,這個棘手的活不好打就對了,陸氏是個什麽情況我也了解,早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爛的不行,說實話我爸比我小叔叔差遠了,管理不行長得也沒他帥。”
陸辰冬看上去沒事人一樣,轉而安慰他,“你放心,我心裏有分寸,你雖然是跟趙雲森工作,但我把你當兄弟。”
餘庭之拍拍他的肩,“陸辰冬,等我回來打一場泰拳吧。”
他咧嘴笑:“好啊,師兄。”
有的人不管走多遠,只要回頭他肯定在那。
陸辰冬低頭悶笑,還在想餘庭之那句“等我回來”是什麽意思,電話再次響起。
陸媽媽焦急的聲音傳來,“冬冬,你爸進醫院了,快來。”
他目光一滞,凜冽寒冬來得如此之快。
少了陸辰冬,唐靈怼人都沒興趣了。
秦念念往她嘴裏塞棉花糖,“甜嗎?”
唐靈敷衍了事,“甜,被你們兩個勾肩搭背甜齁住了。”
“你找打!”秦念念要動手,被餘庭之攔下來,“念念,大明星!”
他指着窗外的保姆車,秦念念斜眼,“你有透視眼啊!”
結果,還真是。
溫妤知跟林言剛下車就被一群記者圍住,她揮着手欲哭無淚被身後高大的男人半擁着往VIP通道走。
三人微信群裏立馬來了消息。
“姐妹們,我先上去,你們趕緊來。”
咖啡店暖氣很足,一走出去寒氣撲來。
唐靈吵着要去買發光兔耳朵,又不讓餘庭之買說他不會選。
秦念念護着他,“你要買就快去,幼稚!”
兩人怼來怼去感情倒是沒散。
餘庭之捏捏她的臉,秦念念雙手覆在他手背上,她很想問他:“你真的要走嗎?不走不行嗎?看完這一場演唱會,可以嗎?”
所有心思都被她壓在心底,她尊重餘庭之的任何一個決定。
陸凜舟就是看不得別人好,她偏偏不讓他如願,她要讓陸凜舟知道,秦念念從來都沒有變過,即便是時間重來,她也會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