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城破
當天上午城中是西南風,空氣裏缭繞着刺鼻的煙熏味道。城中人議論紛紛,有說是城外的柴垛失火,有說是城隍廟香客雲集。那些士兵和平常一樣在街上行走,并沒有任何異常。
我坐在一間茶寮裏,沮喪地捧着一杯冰涼無味的茶,心情很低落。旁邊的茶客們正聊着不鹹不淡的話,哪家員外的小姐容貌出衆,哪家鄉紳的兒子出口成章,落筆成文。
“哎,你們知道今天城中的煙味從哪來嗎?”一個四十多歲穿着皮襖、無賴模樣的男人神神秘秘地說。
衆人反應漠然,顯然平日就不怎麽搭理這人。
那人提高音量:“軍隊的糧倉被燒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喝茶。那些當兵的沒了糧食,馬上就該搶咱們了。”
茶寮內嘩然一片,很快又有一個老漢磕着旱煙袋說:“是有這麽回事,早上出來遛彎時,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喊什麽東西燒了。嗳籲,就是這個聲音。”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衆人湧出去,還沒見着來人,就聽到高聲的呼喊:“糧倉失火了,糧倉失火了!”
一個穿着普通民服的男人騎着一匹快馬,在街道上疾馳而過,高聲喊話,仿佛專門為了傳播這個消息似的。我認得他的衣服,他是被陸敬初派來焚燒糧倉的士兵。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死士。
那匹快馬奔至街尾,迎面撞見一群騎着高頭大馬的将領,雙方并未說話,只略亮了兵器,就見那死士的頭被砍下來滾落在地,腔子還立在馬背上,鮮血從馬背一直低落在地面上。
那群青年将領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調轉馬頭朝別處去了。
我看到了司徒逆,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幹淨利落的男孩子,在剛才的驚鴻一瞥中,他滿身征塵,神态冷漠,他的刀鞘上還染着點滴的血跡,但是殺人的動作卻極為娴熟。
那些四處散播糧倉被燒消息的士兵,在一個時辰內被悉數斬殺,随後官兵們又走上街頭安撫民衆,言說糧草被燒之事是子虛烏有,但是效果并不好,畢竟此時城中依舊彌漫着淡淡的煙草味道。
城外的吊橋已經收起,城樓上站着全副武裝的士兵,街道上的行人紛紛關門閉戶,一場大戰即将開始。
我覺得自己現在像一只貓,不小心闖進了狗的地盤,身邊的同伴又全部死掉了。這種情況下只能迅速找一個隐蔽的地方了。我并不知道陸敬初的的計劃,但是總覺得好像被他扔進了陷阱似的。
城外殺聲震天,和以往的局部戰争規模不同,這次城裏的士兵全部出動,我躲在一家小飯館內,透過門縫看到一對士兵推着一輛滿載弓箭的獨輪車,灰色的弓箭上落滿了灰塵,是庫存已久的兵器。這次應該是決戰了。
傍晚的時候,城破了,我在房間裏聽到一聲很沉悶的巨響,那是銅汁澆築的木門被撞倒的聲音,然後喊殺聲如潮水一樣襲來。整個街道猶如被碾壓過似的,帶着輕微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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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微微放松了一些,又等了一刻鐘,城內的喊殺聲漸漸變低,我才打開房門走出去。果然看到滿街都是我的士兵。他們見到我,立刻迎上來行禮,又牽過來一匹馬,引我去見陸敬初。
這個仗打得幹淨利落,非常漂亮。對戰雙方都沒有傷及無辜的打算,所以城內城外只有死傷的士兵,并沒有殃及平民。
陸敬初手裏握着那柄黑色的長刀,跨着黑色戰馬,一手握着缰繩,立在城門外,正在聽幾名将領彙報戰況,見到我出現,他握着缰繩上前一步,打量我幾眼,才放下心來:“叫我懸了一天的心,好險你沒事。”
我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覺得很沮喪,果然僅憑自己一個人什麽事情也做不好。
陸敬初吩咐手下接管城內的錢糧人馬,打掃戰場,安撫百姓。這時一騎快馬飛馳過來,尚在百米之外,馬上的人即高聲喊:“報——”
那人翻身下馬回報:“司徒逆率領殘餘的部下,從南門逃走了。”
從此城通往南方的路有許多條,而且其中要越過一片灌木林,司徒逆雖然是敗兵,但是帶領的全是精銳,戰鬥力不容小觑。這個時候追趕有些冒險。
陸敬初看着我:“要追嗎?”
我有些發愣,軍事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也很少拿主意。
我點點頭,從旁邊士兵的手裏取過一把刀,率先打馬前行,以刀尖指向前方天空,輕聲說:“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