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指點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卧室裏,從櫃子裏翻找針線和碎布。然後裁剪成手掌大小,縫制成一個明黃色的小香囊。我從懷裏把木盒掏出來。将裏面的頭發裝進香囊裏。然後用繩子把香囊挂在脖子上。
這一系列動作做得毫無意義,但卻使我心裏感覺到片刻的安寧。我這段時間以來總是很難入睡。
聽到外面有門響的聲音,我走出去,見月光下殷南梧穿着白色的中衣,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端着一盆熱水。
他沖我點點頭,快步走進小離的房間。我重新關上房門。我從将床上的棉被卷起來,披在自己身上。然後坐在硬質紅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已經嘗試了無數種睡覺的姿勢,還是沒有什麽效果。
剛閉上眼睛,外面傳來輕而禮貌的敲門聲,我已經猜到是誰了,所以并不起身,将臉貼在桌面上,懶懶地說:“進。”
殷南梧推開門,見我的樣子微微詫異了一下,随即走過來,拎了一把梨花椅挪到我身邊,玩笑道:“我的床怎麽了,被你嫌棄到這種地步?”
我微微坐直了身體,兩只手抓住被角,嘆氣道:“睡不着。”
“哦。”他聲音溫軟地說:“我可以給你講睡前故事。”
我眼角看到他白色的袖子上有一點血跡,于是開口詢問。
“他夜裏咳血。”殷南梧簡短地解釋,然後起身到裏屋換衣服,他這個人有點輕微的潔癖。
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來這裏。當我知道九重死掉的時候,心裏其實并沒有很強烈的悲痛,大概是因為之前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然而每天夜裏我卻總是難以克制地去想他,想他生前的各種溫柔和美貌,以及死時的萬般屈辱和苦楚。
他那樣天仙似的人物,不該是這種命運。
“在想什麽?”殷南梧掀開珠簾走過來,低聲問道,仔細地看了我的臉之後,關切地問:“你哭了嗎?”
我随便抹了一把臉,看向別處:“才沒有。”
“如果你有什麽話,不方便對其他人說,可以試着對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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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我用手托着下巴,望着模糊的窗紙:“我打算和殷昭開戰,不知道是輸是贏?”我轉過頭看着他笑:“南梧,你要不要聽聽,我打算怎麽處置你父親。”
“你總不至于殺他吧?”
“不好說哦。”我帶着玩笑的語氣說:“惹我生氣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殷南梧坐直了身體,用手将桌子上的幾個茶杯擺放到不同的位置,緩緩地說:“那麽,我談一下我的想法吧。雖然你新打了勝仗,但是在軍事力量方面,與我父親差太遠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占據的州郡全都是最富裕的地方,在你流浪的這兩年裏,他一直在加緊擴充訓練軍隊。你能打敗司徒逆,靠的是運氣和地勢,但是在他面前,這些都沒用。”殷南梧搖頭,總結道:“以卵擊石。”
“你懂個屁!你見過戰場嗎?你懂兵法嗎?不要以為自己讀了幾本書就很了不起,大少爺,你還是宅在屋子裏陪你的小情人吧,你以為我真願意聽你的意見嗎!”
殷南梧驚訝地看着我,樣子很無辜:“你冷靜一下,我沒說你打不贏他啊。”
我氣呼呼地怒視着他。
“實際上,以我對父親的了解,他的确很看重權利,但是他不是一個會篡位奪權的人。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觸犯了他的底線,導致他用這種行動來警告你。”
“我對他很好的!”我大聲說:“他發脾氣的時候,我還親自去他府上賠禮道歉呢!那天你也在場,你見過的。”
“哦,我再想想,當時你被司徒逆軟禁,他之所以奪權,也是因為不想讓司徒逆占了先機,而且那時候他自己深陷牢獄,情況很危險,如果不先發制人,絕對會被司徒一黨秘密謀殺。是這樣吧。”
“反正你只會給你爹說好話!”
“你這麽說,對他可不公平,他對你就像親生的兒子一樣,對我倒像是垃圾堆裏撿來的。”
我噗嗤一聲笑了,殷昭的确是花了很多的心思在我身上,他自己的兒子搞斷袖搞離家出走,他一點都不在乎。而我只是和司徒逆關系略微親密了點,他就大發雷霆。
“你的軍隊不用和我父親硬碰硬,最好是先談判。能談成的話,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入駐都城,談不成再想其他辦法。”殷南梧的語氣有些低沉:“他七十多歲了,唯一的兒子常年不在身邊,即使稱王,又能風光幾天呢。”
他說的有點道理,而且我也不想再和殷昭打仗了,司徒逆退居南方,有亂冢國做後盾,極有可能趁我和殷昭兩敗俱傷的時候趁勢北上,漁翁得利。
“嗯,那我和殷昭談判的時候,你要站在哪一邊呢?”我含笑看着他。
“和你站在一邊。”他回答的很直接。
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他和殷昭雖然有矛盾,但是并沒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上次陳留國被陸敬初率軍攻打,他還幫殷昭出計策退敵呢。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殷南梧将臉湊過來,烏黑的眉毛在燭光下閃着銀色的光芒:“可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哦。”
我見他目光灼灼,不由得紅了臉,故作嚴厲地說:“說來聽聽。”
“等你坐穩了王位,可不可以不要大開殺戒?”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若是殷昭願意歸順,我會赦免他以及他的部下,還有他的家眷,包括你。”
我和殷南梧又聊了一些別的事情。老實說我不太瞧得上他,總覺得他生活作風太糜爛了,性格又輕佻浮躁。不過他很有風度,待人接親切誠懇,很難讓人讨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