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陰險
在南梧家裏待了兩天,陸敬初接連派人送了六封信,都是催問何時發兵的。我将信全都壓下,并不回複,然後每天在這座小鎮上游玩。
我覺得平民的生活還是充滿樂趣的,我嘗試在附近的當鋪做夥計,一天之後覺得賬本太麻煩了,然後在私塾做了免費的教書先生。
苦兒已經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他早已與附近米店老板的女兒情投意合,殷南梧代他提親,雙方約定在秋季完婚。而殷南梧打算辦完親事之後帶着小離離開這裏,到海洋的另一邊尋找醫治小離的藥材。
小離的病情時好時壞,他好的時候就和殷南梧一起在樹下曬太陽,說一些別人都聽不到的話,苦兒說他脾氣怪異,性情陰晴不定。我起初還不太相信。但是有一次,殷南梧給他剝石榴的時候,我剛好下課回來,殷南梧就順手将手裏的石榴籽遞給我。然後我看到小離的臉從溫順甜蜜瞬間變得陰狠恐怖,掙紮着将手裏的石榴劈手砸在殷南梧臉上。
我吓了一跳,讪讪的不知道該不該離開。殷南梧臉上倒是沒有尴尬的神情,随手抖了抖衣衫,轉身就走。小離一個人待在院子裏,用手帕捂着嘴巴,哭了很久。後來殷南梧走過來将他抱進屋子裏,兩人算是和好了。事後我跟苦兒說了這個事情,他安慰我說:“不關你的事情,他就是那種脾氣。”
真是一對神經病夫夫,我心裏感嘆。
幾天之後小鎮裏是一年一度的廟會。苦兒一大早就陪他的未婚妻出去玩了,這裏不像都城那樣講究禮數,未婚男女之間沒有太多的約束。
殷南梧花了半天時間說服小離出來玩,然後翻箱倒櫃的找華麗的衣服給他換上。
我正在院子裏的樹下溫習功課,見殷南梧牽着一身錦繡的小離走下臺階,滿臉笑容的樣子。小離十分瘦弱,湖綠色的錦袍伶仃地挂在肩膀上,随風飄蕩。
我忽然覺得他很可憐,便低下頭翻課本。結果殷南梧卻執意要帶我一起去。我将手裏的《論語》揚了揚:“我要溫書,明天給那些學生講課。”
殷南梧笑:“好好的國王不做,偏去做書呆子。”他走過來站在我耳邊,放低了聲音說:“幫幫忙,我們一起陪小離好不好。”
我看了一眼小離,他極快地挪開視線,衰弱地扶着柳樹,捂着嘴巴輕輕咳嗽。
我只好答應,畢竟我原本也打算出來玩的,而且我覺得小離這人其實很有意思,如果病能痊愈,會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子。
我們三人在街上随意逛了逛,然後沿着山路到廟裏上香。廟裏香客雲集,而且很多是戴着面紗的女眷,就有一些附近的潑皮無賴圍繞着那些夫人小姐的轎子調笑。我覺得很有趣,樂呵呵地去湊熱鬧,殷南梧扯了扯我的袖子,催促了幾次,最後忍不住出聲提醒:“我帶你出來,是為了逗小離高興的,你忘了嗎?”
“但是,”我看了一眼站在路邊一臉落寞的小離,不高興地嘟囔:“他根本就不喜歡出來嘛。給他買面具他不要,糖人也不喜歡,檀香扇根本看都不看,還有雜耍啦、鹦鹉啦、變戲法啦,他都沒興趣,明明我更喜歡,你卻不許我玩……”
我話沒說完,殷南梧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那邊的小離臉色不太好看,顯然是聽到我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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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順從地點頭,将殷南梧推到小離身邊,笑嘻嘻地說:“我們去上香,保佑小離的病早點好起來。”
殷南梧微笑起來,很寵溺地看了小離一眼,對我說:“我前段時間找到一個藥方:海外有一種劇毒蟒蛇,它的毒液是一味很好的藥引,小離服用了這種藥之後,就會像別的男孩子那樣蹦蹦跳跳了。”說完很自然地在小離的頭發上吻了一下。
“太好啦。”我由衷地說,目光轉向小離,他的目光裏含着愛意,看向殷南梧,然而在看到我的時候,眼神立刻又變得冰冷漠然。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對他的憐憫和好感全都消失無蹤,我逐漸明白了苦兒對他的那些評價。
在廟裏拜了神像、抽簽之後,我們三人到後院的一處古井旁邊坐下,苦兒累得臉色蒼白,坐在一塊石頭上靠着古樹閉目休息。
我半跪在井口邊,這井并不深,我看到井底落了很多銅錢,大概是無聊的人在這口井前許願扔下去的。
殷南梧手裏拿着三支簽,打算找廟裏的和尚解簽,臨走時提醒我說:“晚思,不準趴在井口邊。”
“哦。”我趴在那裏不動。
“幫我看着小離,也不許他靠近那口井。”
我心想他又不是小孩子,但是嘴裏仍然答應了。
殷南梧走了沒多久,我正對着井裏的銅錢發呆。小離忽然在我背後問:“哎,那口井裏有什麽?”
他的聲音很低沉沙啞,十分衰弱的樣子。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就是水喽。”
“可不可以扶我看看。”他語氣裏帶着一點乞求。
很多小孩子天性裏就對水井裏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我十分理解,于是起身将他扶起來,來到井邊。我想起了殷南梧的囑托,于是将身體擋在他前面,輕聲說:“小心點,不要把身體探進去。”
他蹲下身體,趴在井邊的石頭上說:“這井不是很深。”
“因為水很清澈,所以看起來很淺,其實這個深度會要人命的。”
“哦。”他用手托着下巴,忽然用手指着井底說:“那裏有一枚金幣。”
井水裏波光粼粼,我心中好奇,将身體探進去:“在哪裏?”
井中升起一股寒氣,我忽然覺得脊背發涼,就在此時一只手按在我的後脖頸上,毫不遲疑地往下壓。
我心中一驚,手肘撐在井沿上,反手扯住他的胳膊,推的遠遠的。
我掙紮着倒退幾步,離開了井邊,驚魂未定。而那一邊的小離倒在地上,白皙的臉頰蹭破了一層皮,觸目驚心。
他若無其事地爬起來,重新坐在古樹旁邊的石板上,閉目養神。
我站起來,詫異地看着他,覺得匪夷所思,然而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剛才不是惡作劇,他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