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花朝從內隔間更完衣回來, 發現杜譽仍是那身濕衣,已端坐案前,執着卷宗看了起來。不由蹙起眉頭, 問:“大人怎麽還不更衣?這濕衣服穿在身上,會着涼的。”

杜譽擡擡他那只受傷的胳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痛,動不了。”

這不……動的好好的麽?

花朝看着他, 他也正看過來,那一雙明亮眼睛在燭光下更加澄澈, 眼底映着幾個光點,好像泛着水光。莫名有種無辜與委屈的感覺。

明知他做作, 還是嘆了口氣,走到他跟前:“勞駕大人将那動不了的胳膊擡一擡,民婦替你換。”

杜譽卻沒有動, 連眸光也愣愣的, 粘在她身上, 好半天, 才輕輕道:“瞧着挺合身的。”

花朝微微一愕,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這身衣服, 臉上微紅了紅, 沒有答話。站到他身側,拍了拍他肩膀,又示意了一遍他擡胳膊。杜譽這才乖乖照做,神色如常, 甚至隐約帶着一絲笑意,并不見多麽吃痛。

花朝自他腋下穿過,低頭去解他腰帶。她軟軟的頭發披散開來,擦在他衣襟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股獨屬于她的氣息沖入鼻中,杜譽忽覺前所未有的放松,手不自覺撫上了那片如瀑青絲。

花朝覺察到,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識閉上眼,好一會,下定決心似的,問:“我可不可以厚顏以為,大人口中的娘子……便是我?”

杜譽輕撫着她秀發,低頭凝視着她,溫柔反問:“不然你以為呢?”

果然。

自那衣裙上身之後,花朝心中便有了數。衣裙的尺寸于她恰好合身。反而那李家娘子,比她高闊不少,大概穿不進去。

她心頭盤桓着萬千思緒。原本那股酸脹的感覺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沒有着落的茫然感。不知過了多久,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杜譽,你我并未成親。我不是你娘子。”

杜譽凝住她,目光灼灼:“我問你,那晚細柳河畔你是否曾叫我對你負責?”

花朝憶起舊事,神思缈遠,有一會,方有些落寞地點點頭。

杜譽問:“我是否亦答應了要負責?”

花朝再點頭。

杜譽頓了一頓,似逡巡片刻,終緩緩再問:“那晚山洞之中,你我是否已……”

花朝不待他說完,像被燙着了似的從他身邊一彈開來:“你別說了!”兩頰染上一片淡淡的緋紅。

“好,我不說,你只需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花朝垂目望着跟前的地板,再一次點了點頭。

“便是這樣,我們還不算夫妻?”杜譽不依不饒,咄咄逼問。

花朝沉默片刻,終于嘆口氣,道:“你亦說只是‘算’而已,算便是勉強,便不是——我們終究沒有拜過堂行過大禮!”

杜譽卻道:“你怎知沒有拜過?”

我是當事人,我拜沒拜過堂自己還不知道嗎?

但終究不想令氣氛太過難堪,只是道:“你可還記得,那時說你丁憂在身,不能拜堂?”她委婉提起舊事,欲令他做到心中有數便可。

然而杜譽卻是輕輕一笑,傾身過來:“娘子想是有些糊塗了,三年丁憂已滿。我去歲已挑了個良辰吉日,和娘子行過大禮了。”

花朝一愣,旋即反而氣笑了:“我去歲在江洲,你和鬼拜的天地嗎?”

“是。”杜譽卻緩緩點了個頭。花朝一怔,卻聽他十分認真地說:“我聽宮中人說康平公主薨于和親途中,我的确是與鬼拜的天地。”

“杜譽你……”

“無論你怎麽想,在我心中,我已将你當成我的妻。我既答應了要對你負責,就一定會對你負責。”杜譽半個身子俯過來,離她只有寸許的距離,定定望着她,眼底漾起溫柔的波光,“娘子,陌上花已謝,該回家了——”

陌上花已謝,該回家了。可是哪才是她的家?是那寂寂寥寥的深宮?還是那已被抄家封院的高平王府,抑或……是杜譽那間風大漏風、雨大漏雨的茅草屋?

若是必須在這三者擇一的話,她定會選最後一項。但是她不能。

她當年就知道,杜譽憑着一手錦繡文章,有朝一日一定會出人頭地、前程似錦。而她,明面上已然是個死了的人。連光明正大與人自報姓名都不能,更遑論與他并肩站在一起。

此刻他離得那樣近,暖融融的鼻息就噴在她臉上,還帶着些雨水和鮮血的味道。衣帶子方才已被她扯開,前襟敞着,漏出裏面已被雨水打濕有些透明的中單,隐約可見他寬闊的胸膛,雖然瘦,看着卻一點也不弱。

花朝覺得微微有些顫栗,這樣近的距離,讓她不期然想起另一個雨天,他們躲在山洞裏,彼此身上潮濕而燥熱。

她就是在那樣的時候忍不住向杜譽靠近的。

當時以為此生再也不會相見,卻沒料到,兜兜轉轉這許久,她又撞在了他手裏。

現下,望着那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的眉眼,花朝很想就那麽伸手撫上去,但是過了四年,她早已不再是當時那個天真沖動的少女。同樣的錯誤,她不能犯兩次。

她凝望着杜譽,盡力壓制住心中的情緒,用一種盡量理智的口吻道:“當年你我不過是一時貪歡,做不得數的。”

杜譽被她這話一刺,瞳孔驟然一縮,死死盯着她,眼底翻起一陣暗潮,晦暗莫辯,半晌,方一字一頓道:“你是一時貪歡,我不是。”話落,忽然左手一翻,一把扣住她後腦勺,将她整個人拉到身前,讓她緊緊貼着自己。花朝頃刻感覺到他那濕漉漉的衣服連帶着他身上的溫熱,正穿透身上的這層薄薄的布,向她侵蝕過來。

覺出些許不适,伸手推了推他。他卻将她扣得死死的,紋絲不動。花朝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陌生的東西,下意識有些躲閃,然還未來得及反應,他整個人已壓了過來,唇覆上了她的唇。

渾厚的男性氣息剎那鋪天蓋地籠罩下來,花朝腦中一懵,好一會,才想起掙紮。然她擡臂在他胸前推了推,非但未推動,卻被他摟地更緊。

他心中像壓抑着一團火,欲借助這個吻釋放出來;又似久旱逢甘霖,好容易擁住了渴望已久的東西。而那樣不容推拒的粗暴動作,落到最後竟然化成了極小心極珍重的一個吻。

花朝被他吻的喘不過氣來,輕輕呢喃了一聲“杜譽……”,可這檀口微啓的瞬間卻被他捕捉到,他受她氣息所惑,整個人如沉醉在她溫甜氣息編織的一張夢網裏,已失去思考能力,只知随着本能趁勢挑開她齒關,輾轉、深入,攻城略地。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深吻弄的舉足無措,來不及退縮,掙紮亦不得其法,進不得退不得,茫然之間,只能被他引領着,與他共同探索。心底一絲向他靠近的本能,随着這個吻的加深,慢慢自桎梏中掙脫出來……

然而過了一會,她忽感覺到一陣異樣的疼痛從小腹傳來,再一次推了推杜譽。杜譽因感覺到她的回應,這一次不再固執,輕輕松開她:“若與你在一起是貪歡,我不僅要貪一時的歡,更要貪一世的歡。”他尚未完全從情/動中解脫出來,嗓音啞啞的,口氣卻十分鄭重。

花朝卻無暇理會他的話,只是蹙着眉,一只手按在小腹處。

杜譽話落,低頭瞥見她的臉色,眉頭一蹙:“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我不該……強迫你……”一見她痛苦,他腦中的章法一下子亂了套,沉定的臉色泛出蒼白。八竿子打不着的話順嘴巴溜出來,希望能令她緩解些。

若是此刻花朝指着他鼻子說:“青州災民造反了都怪你剛才親我”,他只怕亦會點頭應是。

然花朝現下卻無餘力和他開這種玩笑。她按着肚子低聲道:“我突然肚子有些痛……仿佛是來月事了……”

“啊?月月……月事?”杜譽一下子慌了神,臉上綻出一點奇異的紅。該、該怎麽做?

作者有話要說:  杜大人狼性爆發了嗷嗚~~

然而不到一秒鐘又原型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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