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嬷綠櫻她們不像現在這樣什麽都要操心,什麽都要動手做。可這次跟着皇帝出巡,卻只帶了她們兩個,事兒自然就多了!

看着嬷嬷與綠櫻忙這忙那,玉兒笑道:“出門在外,不比在府裏,能湊合就湊合吧!看你們這樣換過來換過去,真是繁瑣;我看以後幾個晚上還是露營吧!免得你們事兒反而更多!”

林嬷嬷笑道:“我們不忙這些又做什麽用呢!平日格格在府裏事兒也不多,也只有這樣的時候才顯出我們的作用來!”

玉兒笑道:“玉兒請你本不是讓你老做這些小丫頭做的事兒的!”

林嬷嬷一邊鋪着被褥,一邊笑:“什麽小丫頭、老嬷嬷的,只要能讓格格住得舒服,這不都是我們這些奴才的本份?”

綠櫻端了溫水進來,也笑道:“是呢,跟着格格出門,大家搶都搶不過來!”

玉兒搖搖頭,也不勸了!這種生活她過了十幾年,也已經習慣了!真正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門有車,走路有人扶,食不厭精,脍不厭細,過着金銀堆就的奢侈生活!也唯有這樣富貴三代後,才能真正養出一派貴女風範!

一夜無話,第二天離開時,玉兒又囑綠櫻給老鄉家留了些許銀兩,畢竟打擾了人家一夜,留些銀兩聊表謝意!這天,已經是上路的第四天了!

在路上,玉兒揭開簾子與哥哥說話:“哥哥,你們出門也次次都這樣借宿嗎?”

叔瑫看看妹妹,取笑道:“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哪像你這樣麻煩,以前打仗行軍,那泥水裏也是睡過的!不過是怕你不舒服才早早的尋了人家借宿罷了!”

玉兒嘟嘟嘴兒:“哥哥,我也是能吃苦的!”

一句話剛說完,叔瑫已是哈哈大笑,笑完了,比劃比劃她的小臉兒:“你能吃苦?你從小到大,你知道什麽叫苦?”話沒說完,又嗤嗤止不住的笑,“在家的時候,熱不得,冷不得,香不得,臭不得,更吵鬧不得,那上身的衣服料子稍硬一點兒,你那皮子就一道道紅!……”話沒說完,那車裏便砸過來一塊兒點心,被他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塞到嘴裏吃了。

“你那才是皮子,你全身都是皮子!”玉兒氣憤地沖哥哥又砸了幾塊兒點心。雅爾哈齊在一邊看得直樂呵。

叔瑫呵呵笑:“好吧,我說錯了,總之,一家子就差把你成天捧在手裏了,你知道什麽是苦不,就敢說自己能吃苦?”

“哼!”玉兒有些氣虛,這輩子,還真是沒吃過苦!

“跟着你,我也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了!”找出一件兒證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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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殺劫

叔瑫瞥一眼昂着頭的玉兒,點頭,“三伏坐在綠蔭裏,旁邊小丫頭打扇,手邊随時備着井水冰的水果;三九穿着各種皮子做的襖子,坐在毛絨絨的椅子裏被捂得嚴嚴實實,手裏捧着手爐,身邊放着碳盆。你确實跟着我練了!”

雅爾哈齊使勁兒咬着牙,就怕自己笑出聲兒來被惱羞成怒的玉兒記恨。

玉兒氣得牙癢癢,“可我騎射練出來了!”

叔瑫這次不和妹妹打對臺了,點點頭:“要不一家子那麽寶貝你?學什麽都快,讓我這個做哥哥的累死累活的就怕被你追上,在你面前丢了面子!”

玉兒小腦袋一揚:“哼,我決定了,以後的行程天天露營,你看我能不能吃苦!”

叔瑫一聽,趕緊搖頭:“算了吧,還是找客棧或者借宿吧,要是家裏人知道你在外露營,我回去非被抽不可!”

玉兒道:“我不管,是你說我不能吃苦的!我就要讓你看看!”

叔瑫一下蔫兒了,忍不住沖着自己腦門狠狠拍了一巴掌,完了,這嘴快得把實話說了,結果把妹妹惹惱了!回府後家裏人知道是因為自己才讓妹妹吃苦的,那以後日子可就難過了!

“妹妹,你看,哥哥先前逗你玩兒呢!咱還是住屋子吧!屋子多好,又沒蚊子又沒蟲子的!”

玉兒傲驕地揚着小腦袋:“不要,我覺得露營很好,這點苦我還是能吃得了的!”

叔瑫苦着一張臉,就差哭給妹妹看了,可是玉兒拿定了主意了,簾子一放,回車與林嬷嬷她們說話去了。

雅爾哈齊看叔瑫愁着一張臉坐在馬上,把馬趕得和他并排,笑着勸道:“露營就露營,這幾天也沒刮風下雨的,沒事兒的!”

叔瑫瞟他一眼,“刮風下雨?就是她身上被蚊子咬出包了,回家我也得挨罵,唉,你說我嘴欠什麽呀!這下招得她打定了主意了!”苦着臉,“這次我回府慘了,瑪法要修理我,阿瑪會教訓我,一家子沒人會放過我!”

雅爾哈齊沒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見叔瑫只是白了他一眼,就幹脆放開了樂。難得見他犯愁,逮着機會得狠狠樂樂!

叔瑫的長随哈爾哈是家生子,自然知道自家爺這回算是捅了馬蜂窩了,扭過臉在一邊偷笑,沒成想被叔瑫看到,一把掌拍在頭上:“臭小子,眼看爺要倒黴了,你還樂?爺決定了,現在讓你去勸格格,要是不能勸得格格回心轉意,回去我被收拾,你也別想好過!”

哈爾哈這一下樂極生悲,看着自家爺的臉色卻不敢吱聲,心裏直叫屈,主子自己惹着了小格格,卻遷怒自己這個無辜的下人。他自己都勸不回格格,自己怎麽可能勸得住?于是,犯愁的又加了一個!

邊走邊想,想了一路,沒等叔瑫想出辦法來,路當中忽然拉起幾根絆馬索,叔瑫一個沒注意,一個跟頭栽在地上,緊跟着從路邊跳出幾個人,手裏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就沖着叔瑫紮了下去!

馬車裏的玉兒聽到馬倒地巨大的聲響,吓了一跳,一下撩開簾子,就見一把刀沖着哥哥的後心紮了下去,腦子尚來不及有任何想法,手時的東西已下意識地就沖着那揮刀的人砸了過去。

叔瑫是什麽人?說他勇冠三軍那真不是吹的!要不也不能招得皇帝專給他擡到了上三旗。那身手反應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般人摔下馬,要麽摔暈了,要麽摔折了,一準被旁邊搶出來的人一刀結果了。可叔瑫被摔下馬一個跟頭就翻了開去,那沖着他紮來的刀子被他一腳就踢飛了,那人也倒黴,被玉兒手裏的盤子砸得涕淚齊下,手也被叔瑫第二腳給踢斷了,痛得在地上直打滾,另外幾個因為手上的刀子慢了點兒,倒一時沒有遭殃,只是叔瑫此時已一挺身站了起來,想來接下來他們絕對落不着好。

因為哥哥一下被掀下了馬,玉兒的靈覺也全都下意識的放開了,一下便感覺到馬車後、林子裏幾股濃重的殺意。

“馬車後還有人,那路邊的林子裏也有幾個,你們小心點兒!”

雅爾哈齊見叔瑫起身後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唰”一下把身上的刀拔了出來護在馬車邊,殺敵什麽的都是小事兒,把玉兒護好了才是大事兒!

阿蘇與哈爾哈也趕緊下馬護在馬車旁,那邊叔瑫幾腳幾拳已把幾人都打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一耳朵聽到妹妹說還有人,便要沖進林去。

“哥哥,逢林莫入!”

叔瑫尤如困獸一樣在馬車邊轉來轉去,馬車後跟上來的人自然遭了劫,本來被哈爾哈與阿蘇攔住了正對砍,被他搶過去幾刀砍翻在地!

估計見情況不對,玉兒感覺到林子裏的人要逃!怎麽可以讓他們跑了,那紮向哥哥的刀……她叫住還在轉悠的叔瑫,“哥,把弓箭給我!”

叔瑫一句話也不多說,幾步走到雅爾哈齊的馬身邊把他挂着的弓箭取了下來遞給妹妹。

玉兒也不睜眼,嗖嗖嗖……連射了五箭!

“哥,現在能進林子了,你小心點兒!”

生死搏殺,從來就是快若閃電的。雅爾哈齊看着兄妹倆分工明确,一刻鐘不到弄倒了一片兒!又見玉兒已放下簾子,明顯是不打算再露頭的樣子!再看看被叔瑫撂翻在地的七八個人,這場景确實不太好看!

哈爾哈見自家爺單身就往林子裏沖去,趕緊跟了上去,一會兒工夫,主仆倆拎着五個人拖了出來。另外幾人的武器也一并帶了出來。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玉兒怕仍有變數,一直不敢把靈覺收回來,便覺得非常難受,“哥哥,這血味沖得我難受!”

叔瑫知道妹妹自小如此,這會兒這樣重的血味兒,她怎麽受得了。

擡頭看看,這是一處比較偏僻的彎地,這些賊人真會挑地兒,一進了這彎地,前後都無人能看到。

“雅爾哈齊,你護着我妹妹往前走,到那轉彎處等着,哈爾哈,你去後面那轉彎處看能不能攔到人,叫他們去官府報案,他娘的,光開化日,居然攔路殺人,這地界兒的官員是做到頭了!”

林嬷嬷與綠櫻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家爺殺了一地的人了!好在她們剛才一直在車裏,只聽到金鐵交鳴之聲與慘叫聲。這會兒見自己家格格坐在位置上閉目不語,一時也不敢出聲兒。方才格格跟三爺要弓箭她們自然是聽到了,後來與三爺的交談讓她們知道格格幾箭射倒了賊人,至于那賊人是死是活她們是不管的,只是格格有些蒼白的臉色讓她們有些擔心。

雅爾哈齊聽車中無聲無息,一時有些不放心,輕聲問道:“格格可還好?”

玉兒正努力運轉修煉心法平息心情,雖然沒看到林中人,她憑靈覺射出的箭卻一箭也沒落空,因為沒看到,所以,感覺與平日射靶子沒什麽區別,可是她心裏卻知道自己射中的是人,加上空氣中強烈的血腥氣,她覺得很難受。她不敢去看外面的場景……

“還行!”

雅爾哈齊皺眉,這有氣無力的聲音,讓他極不放心,跳到馬車上,親自驅着馬車前進,一邊說話轉移玉兒的注意力。自己前兩天還在想着讓她遠離污穢,沒想到,今天就被迫讓她見了血腥。

只是,到底是什麽人在這地方設伏?十二個人,叔瑫砍翻七個,玉兒射翻五個,叔瑫那刀下去,不是殘就是死,倒是玉兒那幾箭只是把那幾人射得不能動彈,卻是沒有斃命!

到了轉彎處,玉兒松了口氣,靈覺卻仍然不敢收回,她活了兩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那明晃晃沖着哥哥紮下去的刀讓她現在還驚悸不已,至于林子裏那幾個,雖是她射的,因沒親眼看到,沖擊力還沒那麽大。

“雅爾哈齊,我哥在做什麽?”

雅爾哈齊轉頭看看:“他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呢!阿蘇也陪着他,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玉兒呼出口氣:“要是官府來人,你就說那林子裏的人是你射的好不好!反正也沒人看到!”

雅爾哈齊知道她的意思,應了下來。

玉兒把剛才起就一直拿在手裏的弓箭遞給他,雅爾哈齊一挑眉,接了過去!

“別怕,我在這兒呢,就算還有賊人,我也不會讓人傷着你的!”

玉兒輕聲應一聲。是呢,她拿着弓箭就是害怕還有賊人。沒想到雅爾哈齊一下就明白她在擔心什麽了!看看不言不動的林嬷嬷與綠櫻,玉兒覺得她還是出去吧,本來心情就不輕松,看着她倆更緊張!

起身撩起門簾,與雅爾哈齊并排坐到車轅上。

雅爾哈齊看看她毫無血色的臉,寬慰道:“你別多想,說不準那林中就藏有暗箭的!如果你不射那幾箭,到時你哥哥還有我們說不準就被射殺了!”

玉兒仰頭看天:“道理我都懂!可是,第一次射到人,雖然沒看到,但只是想着,也極不舒服!”

雅爾哈齊想起自己第一次揮刀殺人的惡心感,再看看玉兒只是蒼白的臉色,點點頭:“咱們來猜猜那些設伏之人的身份吧!”

玉兒點頭!

“路上聽到有攔路搶劫的,你說是不是這批人?”

玉兒搖了搖頭:“不是,搶劫的沒有傷人!這次攔着哥哥的下刀就要哥哥的命的!”

雅爾哈齊點點頭:“那是慣匪?”

“跑到京城不遠地方的慣匪?”

“流竄到這兒的呢?”

玉兒想了想:“那一次集齊十幾人,這不太可能吧!”

雅爾哈齊想了想:“反清複明組織?”

“殺我們有什麽用呢?”

“我的仇人,或者你家的仇人?”

“這個,有可能!”

“那他們怎麽知道我們的行蹤的呢?”

玉兒想了想,“有人傳消息?咱們自熱河回來知道的人多嗎?”

雅爾哈齊想了想:“服侍十三阿哥的人都知道!行宮裏的人只要,知道我們出行消息的人應該很多!”

“這樣範圍太寬了,沒法找!”玉兒搖頭。

“那咱們想想兩家的仇人吧!”

玉兒點頭:“行!”

“瑪法我沒聽他說結仇到要我們命的仇人,阿瑪就算有,也是政敵,他們不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段,我們小一輩兒的也沒有仇人呀!那是你家的?”

雅爾哈齊想了想:“我從小在家裏處境不太好,可也沒結仇,後來跟着你瑪法習武學兵法,又跟着皇上辦差,卻也沒有私仇!”

玉兒煩惱地開始撕扯袖子,扯了半天,才發現是雅爾哈齊的衣袖。擡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笑。

雅爾哈齊不在意地把手伸過來:“扯吧!扯破了換新的!”

玉兒瞪他一眼,人心煩着呢!

“你看那些人的神情動作像什麽人?”玉兒從另一個方面開始找線索。

“看着皮膚粗糙,不是家境好的人。”

“還有呢!”

“用刀不像行伍之人!”

“嗯,還有嗎?”

76暫留

等到官府的差員到來,已是事發三個時辰後了!

那黑胖的縣官領着衙役趕到現場時,被那滿地血腥吓得直打哆嗦!平索他也經過不少兇殺案,但那頂多死一人,二人;而且殺人手段也從沒見過這樣殘虐的,滿地的殘肢斷臂,四處噴灑的鮮血,幾百米的範圍內,擺着十幾具各式全或不全的人體;傷者也無人替他們包紮,鮮血浸染了衣物,躺在地上瑟瑟發抖,時不時傳出無法壓抑的痛苦低吟。在那刺目的血腥與各式人體中間,大馬金刀坐着一個七尺有餘的威猛漢子,那渾身的彪悍之氣以及身上帶血的衣衫,在在顯示他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密雲縣?” 叔瑫坐在石頭上,見那縣官壯着膽走過來,擡頭看他一眼,那眼神讓密雲縣令打了個寒戰!

叔瑫從懷裏掏出腰牌扔到他懷裏:“你們密雲治理得好呀,劫殺禦前頭等侍衛與親王之子的事兒都出了!”

縣官還沒看清腰牌便被叔瑫這句話吓得幾乎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低頭仔細看腰牌,縣官只覺得脖間一寒,那明晃晃“禦賜”兩字刺得他雙眼發痛,抖着手彎腰把腰牌舉至頭頂:“卑職治下出了這等駭人聽聞之事,卑職職責有失,愧對……”

叔瑫接過腰牌放入懷裏,聽縣令哆嗦着請罪,也不聽他說完,一揚手:“行了,這些廢話爺不想聽!爺坐在這兒等了你幾個時辰,現在還沒用飯呢!你讓衙役把現場勘察記錄在案,爺這算是報案了,後面查案就是你這一縣之尊的事兒了,既出了這案子,爺就先在你縣城住幾天,有事兒你就來找爺!”又指指地上那些缺胳膊少腿兒的,“這些呢,爺也沒都砍了,還有幾個活口,你好好問問口供,其中有幾人藏身在林子裏,你也讓人進去看看!爺這就先走了。他祖宗的,把爺的妹妹可吓壞了!”嘀咕着拍拍屁股起身。

密雲縣令聽叔瑫說要在密雲留幾日,又喜又驚,喜的是有關案件的細節能問清楚,驚的是這位爺的氣勢着實驚人……,一邊趕緊招來一個姓方的衙役,“這方明對縣城內情況熟悉,大人您帶着使喚也方便!”

方明對着叔瑫打了個千,叔瑫看他一眼,點點頭:“跟着吧!給爺找個好客棧!”

方明長得猴精馬瘦的,一看就是個機靈的,“能為大人效勞是小的前世修來的福份!”

叔瑫也不管那縣官在後面怎麽領着一班衙役忙了個昏天黑地,他領着阿蘇與方明快步跑到妹妹馬車邊。

玉兒為了不讓自己去想先前的事,一直拉着雅爾哈齊說話,先兩人還一起分析案情,推測案犯身份,到後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好在雅爾哈齊一直微笑着陪她,不管她說什麽都耐心聽着。見她說累了,又慢慢跟她講一些聽說的趣事或者自己經歷過的,務必不讓她空下來胡思亂想。叔瑫過來時,他二人坐在車轅上,手裏各端了一盞茶,車門前放着一張小幾,小幾上放着幾碟點心,若不看周圍的環境,讓人幾疑他們是在閑話詩酒畫了!情形看着閑散,可是玉兒的小臉卻沒有一點平日的血色,看着妹妹蒼白的小臉叔瑫心疼壞了,“妹妹,咱們先去縣城吧!”

看到哥哥,玉兒松了口氣,又一眼看到他那染滿血跡的單色織花的錦袍,皺了皺眉,“哥,你把衣服換了吧!”

叔瑫低頭一看自己的長袍馬褂,那鮮紅的血跡已變成了暗褐色,卻還帶有一股血腥味兒。伸出手幾把把衣裳扯開,一下脫成個赤膊,玉兒翻個白眼,沒辦法,親自進了馬車擰了條濕帕子遞給他:“你稍擦擦再換衣服!”

叔瑫擦完換上妹妹遞來的幹淨衣裳,翻身坐在車轅上,把雅爾哈齊趕了下去,“妹妹,咱們在密雲呆幾天吧!你也緩緩精神好不好!”

玉兒想了想:“哥,咱家在這邊有莊子房子嗎?沒有的話住客棧總不舒服!”

叔瑫想了想,搖頭:“沒有!要不,咱買座宅子?”

雅爾哈齊見兄妹倆想買房子,開口勸道:“現買一時也沒法住,我們在這邊有宅子!先去我們那兒将就幾天吧!”

玉兒看看哥哥,叔瑫想着在客棧住着确實不方便,妹妹又不喜吵鬧,便點頭道:“行,那就住你那兒!”

雅爾哈齊見他答應了,高興地回頭對阿蘇道:“先前也沒想着去這邊宅子,你先快馬去安排!”

“嗻!”

阿蘇翻身上馬,自家主子的心思,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有機會招待伊拉哩格格,若自己安排不好,主子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回頭看看自家主子那笑臉,忍不住吸口氣,一揚馬鞭就飛奔而去!

阿蘇一走,就把方明顯了出來,雅爾哈齊看他一眼,問叔瑫,“這是?”

方明趕緊趨前打千行禮:“小的請爺安,小的賤名方明,明府安排小的侍候阿哥爺與大人!”

叔瑫笑道:“先前想着找間客棧,密雲縣就讓他跟着,我想着有個熟悉縣城情況的人也好!”

雅爾哈齊看着方明機靈的樣子,點點頭,“那就跟着吧!”

之後大家俱都上馬駕車起程,叔瑫也不騎馬,就坐在車轅上為妹妹趕馬車。玉兒見哥哥坐在前面,也覺得心安,遂慢慢平靜下來,從事發到現在,提在胸口的一口氣才終于松了下來,一時覺得疲憊無比,想要閉目養神,一閉眼,那一幕幕就仿似還在眼前,一時別說養神了,連眼都不敢閉。

當時情況緊急,理智壓抑住情感,本能地選擇處理方式,此時放松下來,那被壓抑住的害怕,恐懼,憤怒以及初次傷人的惡心感全都湧了上來,一下軟在座上,吓得林嬷嬷與綠櫻驚叫出聲。

叔瑫一聽車裏傳出的聲音,吓得一下跳起來撩開車簾:“怎麽啦?”

玉兒有氣無力地躺在那兒顫抖,“哥,沒事!”

叔瑫一看妹妹的樣子,哪會信她的話,幾步搶過去,一把摟在懷裏,“別怕,有哥在呢!”

玉兒無力地靠在哥哥寬厚的懷裏,一動也不想動,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過來,被哥哥抱着的她才有了安全感,長長地出一口氣:“哥,我想睡會兒,好累呀!”

叔瑫把妹妹像小時候那樣打橫抱在懷裏,“嗯,哥抱着你,睡吧!”

雅爾哈齊在車外早聽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是放松後的驚悚,舒口氣。這幾個時辰她那緊繃的樣子讓他一直提着心,這一般女人吓着了不是尖叫就是大哭,這猛不丁遇到一個玉兒這樣壓抑的,倒讓他手足無措起來,不知怎麽辦才好!就怕她把今日的一切憋在心裏天長日久反不好,如今既然想着睡覺,想來不會有大礙。一時又不免沮喪,自己陪她幾個時辰還沒她哥一會兒功夫讓她安心!

因為玉兒的原因,車裏車外都不再交談,只悶頭趕路。

走了兩個時辰,到了密雲縣城東一處離皇帝行宮不遠的大宅前停車下馬。叔瑫輕手輕腳把妹妹抱在懷裏走了下來。雅爾哈齊轉頭正看到玉兒睡得有了絲血色的小臉,一揮手,止住門前衆人的請安聲,低聲吩咐道:“起吧,別吵!”

一衆下人都是有眼色的,聽自家主子爺讓別吵,又見主子爺身後一個大漢懷裏摟着一個小姑娘,再想起阿蘇安排時特意吩咐收拾的琉雲軒,便知道是為這位小格格準備的了!

雅爾哈齊一揮手,衆人都知機的退了下去,留下一個老管家在前面親自領路。叔瑫把妹妹放在床榻上,吩咐綠櫻林嬷嬷房裏不許離人。這才起身随雅爾哈齊下去洗漱更衣吃東西!好在帶的衣物夠換,雅爾哈齊想着要在這邊住幾天,又讓老管家照着他的尺寸下去多備幾套。

玉兒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被綠櫻林嬷嬷服侍着穿戴洗漱,一時白日的一切都變得很遙遠,甚至感覺那只是一場夢,身上的虛軟也似乎只是因為睡得過久……

只是周圍陌生的環境卻讓她清楚的知道來這兒的原因!呼出一口氣,玉兒扶着綠櫻在小丫頭的引領下來到側廳,雅爾哈齊與叔瑫兩人正斜靠着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呢。兩人看看玉兒神色,見那玉一樣的小臉像平日一樣帶着抹粉紅,眼神也不再驚悸壓抑,都放下心來!雅爾哈齊笑道:“知道你常喝粥,我讓下人也備下了,你這會兒用點吧!”

玉兒笑着坐在哥哥身邊:“你們呢?”

叔瑫摸摸玉兒的頭,“你中午也沒吃東西,不用管我們,我們一到這兒就吃過了!”

玉兒點點頭:“嗯,有點餓了!”

雅爾哈齊招了下人讓把給格格備下的膳食端上來,玉兒看看天氣:“這會你們也再吃點吧!我一個人吃着也不香!”

二人本不覺得餓,聽她這樣說,便讓人都送上來!

玉兒打量這個布置得雅致的側廳,想來,平日親近一點兒的都在這裏接待的,擺設顯得比較随意,不像正廳,一般都是布置得大氣莊重的!這個時代,房屋不緊張,空間都很大,不像現代,一百平米的房子算大房子!而現在他們身處的這一個側廳,就不只一百平米。

玉兒也不想提白天的事兒,反正,哥哥會處理的,就問雅爾哈齊:“你家怎麽在密雲買這麽大一個宅子?”

雅爾哈齊笑道:“這裏離皇上的行宮不遠,其實是皇上建行宮後,才買下的,為的就是防着有用的時候。平日住得也不多。你看這屋裏擺飾就知道的!”

“咦?現在還不知道,你父親是哪位宗室?”

雅爾哈齊看看玉兒,很無力!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宗室,現在知道是宗室了,卻不知道是誰家的!

叔瑫在一邊看了雅爾哈齊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雅爾哈齊的瑪法是承澤裕親王!現在的莊親王是承澤裕親王的長子!”

玉兒想了一陣兒,想起來了,這是額娘教過她的,這承澤裕親王叫愛新覺羅.碩塞,是個文武全才,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他能詩善畫,尤其擅長山水畫。清人李放在他的《八旗畫錄》中說他的畫“秀潤天成,無塵世氣”。可惜英年早逝,二十七歲就病逝了!

玉兒嘆口氣,這樣傳奇式的人物卻早早沒了,是天妒英才,還是政治原因?或者是長年征戰,傷了身體根本?想想他母親,做為皇太極的側妃,居然被皇太極賜給大臣為妻,這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

碩塞娶的妻子,還是孝莊太後作的主,不知道他母親與孝莊太後之間有些什麽故事?

清朝入關後,禮法上嚴謹許多,不再出現父親死了,兒子繼承父親的女人、或者把側室送人的事兒,但一些沒名份的妾就不一定了。而且,愛新覺羅家近親結婚的不少!像康熙娶了姐姐又娶妹妹,或者娶了姑姑又娶侄女的事兒就沒少幹!這在現代,基本上屬于**了!

或者,這是朝代特色?

77坦陳

雅爾哈齊見玉兒眸光有些渙散,不知走神到哪兒去了,輕咳一聲,問道:“想什麽呢?”

“在想你瑪法是怎樣驚才絕豔的一位人物!”玉兒回過神來,擡頭看着雅爾哈齊笑道。

叔瑫看妹妹一眼,到底精神上還是有些不濟!這會兒,讓雅爾哈齊陪着她閑聊也好!

那邊雅爾哈齊聽她提到自己瑪法,微笑道,“瑪法的《奇峰飛瀑圖》與《夏山圖》都被皇上收藏在宮裏,內閣中書高士奇大人為皇上評析書畫時,就提到瑪法的前一幅《奇峰飛瀑圖》,很是贊賞有加!早年的一些畫作,瑪法或是自己銷毀了,或是送了親友,餘下不多的,阿瑪都小心珍藏在京城的王府裏!”

玉兒微側頭,“這邊宅子想來是沒有的啦?”

雅爾哈齊點頭:“這邊住的時間少,自然不會有瑪法的墨寶!”而且,就算在王府裏,也只挂出了一幅而已,別的,大多珍藏在書房裏!

玉兒嘆口氣,“可惜沒眼福!”

雅爾哈齊看看她,笑道:“有機會我拿出來予你看看!”

玉兒看着雅爾哈齊認真的神情,笑道:“其實,于畫一道,我也就是個附庸風雅的料,還是放在你府裏好好珍藏保管吧,為了我一個小丫頭專拿出來,卻是不妥!”

雅爾哈齊笑道:“畫之一道不精,那琴棋書幾樣如何?”

玉兒有些不好意思:“琴棋書畫,其實,棋一道我最差,只是懂得規則罷了。書呢,也不過看一些雜書,畫也是不行,唯有琴笛幾樣樂器認真學過而已!”

雅爾哈齊被她羞澀的笑容所攝,一時有些走神。

好在下人走動呈膳引開了衆人的注意力,才沒人發現他的失态。雅爾哈齊回過神來,又高興又失望,一時也不知道是希望玉兒能感覺到自己的在意好,還是繼續維持這種與她無拘無束的相處模式更好!玉兒看着下人呈上的皮蛋香菇瘦肉粥,對着雅爾哈齊感激地笑笑,她現在除了粥,別的什麽也吃不下!雖然胃裏已是餓得泛痛,可胃口卻出奇的差,喝了一碗粥,也未曾用點心,她便放下了小碗。

叔瑫在一邊看了直皺眉:“想着讓你多睡一會兒,起來再吃,誰知道你吃這樣少,早知道一到這邊就把你叫醒!”

玉兒對于哥哥那強壯的神經已經無話可說了,“哥哥,遇到今天那樣的事兒,誰都會影響胃口的!”

叔瑫用力揉揉她的腦袋,揉得玉兒叽叽反抗了才停下手來,“府裏從小就教導你遇刺、被綁怎麽處理,今兒你不是做得不錯?有什麽影響胃口的!”

玉兒抱着哥哥的手,“知道,可是第一次傷人,總有些不舒服!”

叔瑫不以為然:“那些人,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你今日這是為民除害!”

玉兒笑道:“ 知道知道,我也不是為那些人難受!”

雅爾哈齊在一邊勸道:“也是我們沒把她護好,才讓她遇到這樣的事兒!”

叔瑫搖頭:“除非一輩子窩在府裏,否則總會遇到類似的事兒,不能總這樣心軟!”

玉兒想起小時候府裏老人的教導,那時只以為他們杞人憂天,沒想到,居然真有今日這樣的事發生,或者,在現代,那些高官富商之家兒女被綁架被殺害的,也是有的吧,只是她這樣的小老百姓不知道而已。平日,家人也會教導不可去無人之處,這,也是一種防範吧。只是自己一直呆在府裏,習慣了安靜平順的生活,對這些種種潛在的危機并無切身體會,只當是閨秀教育的一部分學了,卻不曾認真去想。今日這也算活生生給她上了一課了。

是呢,自己現在也算身處名利之場,這世上,名利動人心,為此做下什麽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只要人心有貪欲,而自己又有別人觊觎的東西,這些事情就算不像今天這樣明火執仗,也會以別的方式出現的!高位、財、色這些都是自己這世生來就有的,卻也是別人渴求的!自己一直享受着種種富貴奢侈的生活,早應該知道,總會有那貪婪之人謀求奪取的!如果自己沒有這份心理認知,以後,說不準就得栽跟頭!今兒有哥哥護着,這又是明面的手段,自己一點事兒也沒有,以後,若遇到陰私的手段,自己豈非毫無還手之力?

争名、逐利,這是人的本性,而自己身處現在的地位,想要一輩子不遇到強取豪奪、陰謀暗算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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