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小兒科。只要他別再弄亂她的衣裙,她就阿彌陀佛了!
兩人在轎裏打打鬧鬧、親親我我的,也不知道時間,直到轎子落地,才發現到地兒了,玉兒有些緊張:“你再看看我衣裳有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雅爾哈齊仔細看看,點點頭:“放心,你是我媳婦兒,要是有一點不妥當,也是我吃虧不是!”
玉兒橫他一眼,跟着他下了轎,上下一打量,見他身上衣裳沒什麽不妥,也放下心來。
下了轎的雅爾哈齊收斂心神,神情肅穆地往前走。玉兒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肚子裏卻不住腹诽,這會裝得這樣正經的樣子,方才怎麽就不能老實點兒,害她提着一顆心,就怕衣冠不整!
走了一段路,雅爾哈齊有些擔心自己的媳婦兒,昨兒是有點兒過份了,全忘了今日可也需要不少體力,不知道她身子有沒有什麽不妥!回頭一看,見玉兒臉色紅潤,步态輕盈間不見一絲虛軟乏力,放下心來,轉頭又往前走。
到了宮裏,自然先去見太後,到了慈寧宮外,太監通禀後,雅爾哈齊領着玉兒來到太後面前磕頭行禮,太後樂呵呵地叫了起,又把玉兒招到身前,仔細打量半晌,回頭對雅爾哈齊道:
“可找着個好媳婦兒!眼神清正,溫善,一看就是個好女子!”
雅爾哈齊一點不生疏:“太後說她好,那她才是個好的!”
太後忍不住笑:“你個猴子,人家本就是個好的!”
又回頭對玉兒道:“以前哀家要給他指幾個看上的秀女,他愣說什麽一雙人,要等等再說!哀家聽皇帝說他一定要先娶嫡妻,自家府裏也有侍候的,便也沒再提,他心裏重嫡,做為嫡妻,你也要敬着他!”
玉兒蹲身稱是,太後見她一舉一動大氣穩重,規矩極好,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她以前在家都做什麽,聽到玉兒說到平日怎麽服侍太太瑪法時,太後臉上的笑容便真心了許多。她上了年紀,自然喜歡這樣在家照顧老人的,便用蒙語誇她孝順,玉兒知道太後是蒙古人,平日常說的就是蒙語,便也拿蒙語與太後閑聊。太後見她蒙語說得這樣好,真正地高興了,“好孩子,以後常來哀家宮裏,聽你先前說到服侍家裏的老人,哀家現在也老了,你也與哀家說說你家的太太瑪法平日都怎麽過日子的!”
玉兒笑道:“太後看着只有四十的樣子,可一點不顯老!”
太後樂呵呵地笑,這孩子語氣真誠,聽的人不免也覺得高興。便拉着她多說了一陣兒話才放他們去見皇帝。
出了慈寧宮,雅爾哈齊走到一處稍偏的地方,轉身拉住玉兒的手,輕聲問她:“可累了?”
玉兒趕緊四處打量,好在這處确實偏僻,低低道:“還好!”
雅爾哈齊有點兒不舍,捏捏她的手“你先忍忍,一會回去想怎麽歇都成!”
玉兒輕嗯一聲,“知道,走吧!”
雅爾哈齊還是有些不放心,不過,現在在宮裏,也沒辦法,只能在前面慢慢走,希望能讓她多緩緩。
到了乾清宮,皇帝正接見大臣,太監引了兩人到偏殿等候,好在并不曾等得太久,小太監便來引他們去見皇帝。
皇帝坐在上面笑着看李德全引了兩人進來,待雅爾哈齊三跪九叩,玉兒六肅三跪三拜後,叫了他們起來。
皇帝笑呵呵地問玉兒:“小丫頭,雅爾哈齊欺負你沒有?”
雅爾哈齊一聽這話,頭皮緊了緊。
玉兒點點頭:“皇上,他可欺負人了,早上一碟子鴨信,明明知道奴才愛吃,偏吃得一根沒給剩!皇上,你說他多可惡!”
皇帝哈哈大笑,這孩子,總這麽可樂,這哪是兩夫妻,這明明兩搶食的孩子嘛!
再看看她臉色紅潤,眼神清澈尤帶着些兒稚氣,忍不住笑道:“你阿瑪聽到你吃不上東西,該心疼了!”
玉兒一進乾清宮就看到阿瑪在一邊兒了,只是不敢放肆,這會見皇帝提起話頭,轉頭沖着阿山笑,甜甜地喊:“阿瑪!”
阿山眼眶有些酸澀,昨兒還是自己家的女兒,今兒卻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了!還被苛刻吃食!
雅爾哈齊被阿山一眼看得後背發寒,覺得很冤,他不過逗逗媳婦兒,誰知道被媳婦兒的老爹抓了個現行!
皇帝看着阿山的表情,心裏偷樂,轉頭對玉兒道,“你阿瑪今兒陛辭回兩江,一會你們父女倆去說說話吧!”
玉兒與阿山一起謝過皇帝。皇帝又跟小夫妻倆閑聊幾句,笑呵呵讓他們去見見宮裏的主位妃子,玉兒與雅爾哈齊和着阿山就辭了出來
剛走出乾清宮,玉兒就拽住了阿山的衣角。阿山看看周圍,到底不舍得責備女兒,三人走到一處角落裏說話。
“阿瑪!”玉兒不舍地牽着阿山的衣角,想着阿瑪這一走,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眼淚涮涮地就滾了出來,一邊的阿山與雅爾哈齊一下都心疼了。
阿山瞪了雅爾哈齊一眼,心裏還想着他不給女兒吃鴨舌呢,趕緊哄女兒:“寶貝兒,別哭,這宮裏可不敢這樣哭!”
玉兒抽咽幾下,把眼淚逼了回去,打着嗝兒:“嗚,女兒忍,嗝,不住!你這一走,嗝,不知道,嗝,什麽時候才,嗝,能再,嗝,見着你!”她當然知道在宮裏不能哭,可是,這眼淚自己要往下掉,怎麽辦?
逼眼淚逼得直抽抽的玉兒把身邊的兩個男人急壞了,雅爾哈齊看看媳婦兒這是收不住了,腦子裏靈光一閃,急中生智,趕緊許諾:“媳婦兒,你別傷心,皇上再南巡時,我去求他帶着咱們,到時,你就能見着阿瑪了,啊,別哭!”
玉兒一聽雅爾哈齊的話,想了想,對呀,皇帝總南巡,自己跟着去就能見着阿瑪了!心裏有了希望,便不再那樣傷心了,一下破涕為笑:“你說的,嗝到時不許,嗝,耍賴!”
雅爾哈齊見有轉機,急忙點頭:“不耍賴!”
玉兒不傷心了,眼淚也不掉了,只是,一時還打着嗝,阿山見女兒對自己這樣孺慕,心裏又高興,又心酸,寶貝女兒嫁人了,以後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一回家就能見着了!心酸,酸得不行!五十多的人了,那眼眶也濕了,到底自制力更強,仰着頭看會兒天,待眼裏的濕意淡了,才回頭對玉兒道:“寶貝兒,嫁了人了,跟在家裏不一樣,若沒人心疼你,不給你吃愛吃的,你就遣人去府外買,知道不!可不能委屈着自己了!”
雅爾哈齊臉一苦,岳父泰山老大人這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呀!
玉兒抓着阿山的衣角咯咯樂:“嗯,阿瑪,你放心,額娘給了我好些銀子,女兒想買啥都有錢!”
118四妃
阿山上下打量穿着貝勒夫人服的女兒,尊貴,華麗,尤帶稚氣的玉白小臉并不曾被華麗的衣裳壓制搶了風采,倒是那身衣裳因一雙褶褶鳳目中的清澈,帶出一種不在塵世的超脫與高貴。
阿山很得意,果然還是自己的女兒最奪目!
“阿瑪,你明兒就走嗎?”玉兒又想往阿瑪懷裏靠,可是,看看周圍的環境,不免遺憾地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對,這次回京,一來送你出門,二來兩江有些事兒阿瑪回京與萬歲爺禀報,兩江阿瑪還得早點回去為皇上守着呀!”阿山看着女兒眼中的不舍笑道。
“額娘也明天一起嗎?”那回門連額娘也見不着了?
阿山笑着伸手摸摸女兒的小臉,旁邊雅爾哈齊眨了眨眼,心裏喊:那是我媳婦兒!
“她等你回門後再去,不見見你,你額娘怎麽放心!”阿山笑嘆。
“嗯!”玉兒像小貓一樣眯着眼蹭蹭阿瑪的手。
阿山看着女兒可人的小樣兒,直嘆氣,要是在家多好,在家還能抱抱寶貝女兒!本要放下的手,因看到旁邊雅爾哈齊灼灼的目光,一挑眉,又讓女兒蹭了一陣兒才收了回來。
“阿瑪,女兒在額娘那兒留了好些好東西,你記得帶走!”玉兒也知道這是皇宮,不好太過,便開始想還有什麽能為阿瑪做的。
阿山笑着點頭。
“以後我還讓分明給您和額娘帶信,你不用擔心女兒!女兒會過得很好的!”玉兒當然知道阿瑪其實最不放心的是自己。
阿山看看旁邊的雅爾哈齊,這兩三年,這個毛腳女婿也算成長不少,變得可靠多了,女兒交給他,也算放心。
只是……
看看從小至大捧在手上的女兒,阿山忍不住心酸,只是,他一人怎麽能頂自己一家子呢,女兒總會大小受些委屈的!想着不免又瞪了雅爾哈齊一眼。
“嫁了人啦,要好好侍奉公婆夫君!”啊,自己乖乖的女兒居然要去侍候別人啦,阿山的心在滴血。
“嗯!”玉兒點頭:“阿瑪,你放心吧!女兒不會讓家族蒙羞的!”
“要好好照顧自己!”阿山還是沒忍住!
“嗯!”玉兒的眼又笑眯了!
“阿瑪先走了,你們還得去給幾位娘娘請安不是?禮物都帶好了?”
玉兒回頭看,後面的小太監一直捧着在不遠處站着呢。阿山随着女兒的視線看過去,點了點頭。
“行了,阿瑪走了,你二人且去吧!”
“阿瑪慢走!”夫妻二人一起行禮!
阿山點點頭,一狠心,轉身快步走了!他怕再不走,自己就要在皇宮失态了!
目送着阿瑪的身影被重重宮殿掩沒,玉兒垂下了嘴角,再怎麽自我安慰,可是阿瑪遠赴兩江,自己嫁為人婦,再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了……
雅爾哈齊看看媳婦兒沮喪的神情,哄她:“過幾天咱們還回府看你額娘瑪法太太呢,有機會了,咱們就去看你阿瑪,別想了!”
玉兒深吸幾口氣,是不能再想了,在皇宮哭喪着一張臉,被人看見可不好!閉目穩穩心緒,修煉心法轉了兩圈兒,心情平靜多了!
雅爾哈齊看着媳婦兒閉目調整心情,便安靜站在一旁等待。
玉兒睜開眼,對雅爾哈齊笑道:“咱們先去哪宮?”
“先去鐘粹宮!”
乾清宮裏,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太監。
“這麽說,小丫頭哭了?”
“是!”
皇帝笑了笑,如果不哭才怪呢!
“阿山呢?”
“阿山大人仰着頭看了一會兒天!”
皇帝忍不住笑。這要走了,不多瞧瞧寶貝女兒,卻把時間花在看天上?不用說,那個戀女的阿山定是傷心了!想了想,又嘆口氣,同樣是父親,自己又怎會不明白這個臣子的心情呢!揮揮手,“行了,下去吧!”
太監聽令退了下去,留下皇帝在乾清宮想女兒!
鐘粹宮的榮妃是皇帝第一個皇子的生母,她共生有五子一女,而其中只有皇子胤祉,皇女固倫榮憲公主長大成人。
痛失四子的榮妃,眼神淡然,嗓音輕淺,神态寧靜,想是看透了宮禁事變,在後宮中過着平逸的生活,穩固自己的地位。
倘若四位皇子尚存,或許對于榮妃的一生會有重大改變。
在延禧宮見着宜妃時,宜妃顯然想起了這個眼神清澈的女子,拉着玉兒笑道:“那天萬歲爺一高興,把樂器都賞了你,後來再找順手的,卻尋摸了許久!”
宜妃說起皇帝時,語氣親昵,神情中有着寵妃的自信,四妃中,她是衆所周知最得皇帝喜愛的妃子!也難怪那日她那樣與皇帝說話,當日同樣陪伴皇帝的德妃明顯更低調柔婉。
翊坤宮住的是惠妃,她是最早服侍皇帝的嫔妃之一,年齡已經不小了,眼角的魚尾紋脂粉已遮不住了,不過,氣質談吐卻自有一幅大家的風範、妃子的貴氣。她拉着玉兒誇了幾句,收下了小夫妻備下的禮,又賞了他們一些東西。
玉兒納悶,惠妃這是第一次見自己吧,态度挺和藹的,這樣兒的娘娘,怎麽養出大阿哥那樣兒的?記得歷史上,大阿哥除了打仗還真沒幹多少聰明事兒!
雅爾哈齊看看她表情,輕聲道:“你阿瑪這升總督有快半年了!”
玉兒想了想,明白了,自己阿瑪也算重臣了,三個哥哥都在軍中,三哥更是年紀輕輕就做了正二品的統領,再加上雅爾哈齊是鐵帽子親王唯一的兒子,這樣的身份,不說多讓人忌憚,但至少不至于讓人輕慢了!若大阿哥早有奪嫡之心,惠妃應該也是知道的吧,所以,平日處事時自然待人親和!再次嘆氣,這是個拼爹拼娘拼家世還拼老公的時代啊!
到永和宮時,四阿哥與十三、十四阿哥也在德妃這兒,德妃對玉兒的印象還算不錯,笑眯眯拉着玉兒說笑。
一邊的十四阿哥看看這個長得與自己額娘一樣很是美麗的女子,有些讷悶:“就是你養了一只大雕?”
玉兒笑道:“那雕不是奴才養的,它平日總在外面飛,只是,時不時愛來找奴才玩兒!”
十四阿哥點點頭:“這才對嘛,你這麽嬌滴滴一個女子,怎麽能馴鷹呢!”
一般的女子已經很嬌氣了,可她看着更過,仿佛力氣大點兒就會被碰破皮兒似的!這樣的女子,那雕又不懂收斂力道,這一碰,不是得化了?
總之,十四是不信這樣的女子能馴養桀傲的雄鷹的!
十三阿哥在一邊兒笑,誰第一次見到也是不信的,不過,只要見過她與那雕相處,誰都能知道這二者誰更兇猛。
想着以前見那雕被她壓在身下拔毛欺負,老老實實收着爪子一動也不敢動,一點兒脾氣沒有,那哪是雕呀,比鴿子還溫馴!
不過再想想那雕面對旁人時的神情,十三阿哥不得不承認,那确實是一只性情兇猛、桀骜不馴的雄鷹,而不是圈養的一只長得過大的鴿子!
四阿哥顯然也想到她欺負大雕的那些事兒了,嘴角難得地翹了起來,目中也溢出了笑意,讓一邊的十四阿哥訝異地看了這個親哥哥好幾眼,這個哥哥先前心情不是不太好嗎?
從永和宮出來時,那三位也一起出來了,德妃說時間不早了,把他們都趕了出來。
四阿哥看着那着朝服後顯得異常相襯的兩人,垂眼轉動手上的佛珠。
“四爺,你是不是右腿凍着了?”方才在永和宮,德妃居然沒發現嗎?
四阿哥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畔的雅爾哈齊,“還好!”
玉兒撇撇嘴兒,逞強!
“四哥,你怎麽不早說?”十三阿哥顯然比那凍了腿的本人更緊張!
“就是,不舒服,你就早說嘛。”十四是真的不明白?
“無妨!”四阿哥翹起唇角,“不過是睡覺沒蓋好被子!”
玉兒的靈覺告訴她,四阿哥在撒謊。對于四阿哥,不知是因為自小的情份,還是因為知道他未來勤政操持,她在所有人裏總是最先注意到他;對于這樣為國為民的人,自前世起,她便是打心底裏佩服的,自然對他不免比別人更關注一些;再加上知道他早早就病逝了……
玉兒搖頭:“年輕的時候不注意保養,到年老時,你才知道有一個好身子骨是多重要的事兒呢!”
身畔的幾人都忍不住笑,四阿哥的目中也溢出了笑意,她還是這樣,明明別人比她年長,她卻總喜歡用憂心的年長者的口氣說話!十來年了,還這樣!
四阿哥笑着看看那十來年也未變的玉白膚色,“無甚大事,不過是凍了罷了!”
凍了?現在他腿上的血氣還有些凝滞,他難道不是在屋裏睡覺,而是在屋外睡不成?
“您回府後,還是用藥酒好好搓搓吧,寒氣凝在腿裏,将來會得風濕的!”玉兒想了想:“至少要讓一個壯漢為你搓夠兩個時辰!”
四阿哥唇角一垂,兩個時辰,那腿成什麽樣了?
玉兒很認真地點頭:“你現在腿裏已經有寒氣了,走路都有點兒僵硬了!這會兒不把寒氣搓出來,以後再打理可就晚了!”
十三阿哥不贊同地喊:“四哥!”
四阿哥看看玉兒堅持的眼神,又看看十三弟,無奈地點點頭。搓就搓吧!不過就是又熱又燙又難受又不能躲罷了……
十三、十四還未成婚,都住在宮裏,出宮的便只有四阿哥與雅爾哈齊、玉兒三人。
四阿哥一路沉默不語,聽着雅爾哈齊時不時問她可累了,聽她軟柔甜孺的聲音回說不累,轉動着佛珠,四阿哥默念着心經,她,嫁人了!
到了停轎之處,看着四阿哥的暖轎,玉兒笑道:“幸好,你還知道乘轎而不是騎馬,要不,說不準會從馬上掉下來!”
四阿哥對她一如既往的純稚很是無奈,這都成婚了,怎麽還這樣?以後在親王府的日子,不會受什麽磨難吧?看看雅爾哈齊,希望他有能力護着她吧!
搖搖頭,轉身往自己的暖轎走去。
“四爺,你記得回家讓人幫你搓啊!”玉兒看他轉身,急忙又叮囑一句。
四阿哥回頭看那站得很近的兩人,唇角一翹,點點頭,鑽進了轎內。
玉兒看着四阿哥的暖轎慢慢走遠,回身與雅爾哈齊上了自己的轎子,一邊搖頭:“他明明小時候身體就不好,現在還不注意,将來有他着急的時候。”着急得找些亂七八糟的煉丹術士,結果把命都弄沒了!
雅爾哈齊跺腳後低頭看着自己掌中媳婦兒玉白的小手,“你待他比別的阿哥更好!”
玉兒點頭:“嗯!你知道我四歲就遇到他了,那時他明明手累得不行,也沒嫌棄我,後來還送了我一只小玉狗!那貼身帶着的,是心愛之物呢!你說,別人待我好,我是不是也應該回報他!”
又道:“人常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很有道理呀!你忘了,出塞那年,他可也總護着我呢!”
雅爾哈齊擡起頭,看着媳婦兒坦蕩的眼神,笑了。
是啊,在她的心裏,那可是個多年的故人!
揉捏着媳婦兒的小手,雅爾哈齊心滿意足地道:“是呢!也算故人!”
119會親
回到府裏,莊親王領着小夫妻二人拜了祖宗,又拜公婆,只是……
“繼福晉這段時間操持太過,累得暈過去了,現在還沒醒!”莊親王有些不敢看兒子的眼睛。
玉兒看着莊親王的神情,再看看雅爾哈齊眯上的雙眼,笑道:“繼額娘這是太累了!咱們給嫡額娘敬茶吧!”
雅爾哈齊唇角不可自抑地翹了起來,眸中溢出了愉悅的笑意:“阿瑪,是呢,嫡額娘雖說已過世多年,但到底撫養過兒子幾年,兒子娶媳婦了,按理也該給她老人家敬茶呢!”
莊親王想了想,點點頭。
對着嫡福晉察哈爾博爾濟吉特氏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頭,玉兒覺得這樣挺好,挺滿意!雅爾哈齊的唇角一直翹着,顯然也很滿意。莊親王看着發妻的牌位,一時間則陷入了沉思。
“王爺,皇上為貝勒爺嫡妻下的诰冊着李公公送來了!”王府長史跪在門外禀報。
莊親王從沉思中驚醒,這麽快?
衆人急忙布置場地,等一切妥當,才請了李德全進來。
李德全往場中一站,打開诰冊,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次藩服以分榮,篤親有等;端壺儀而從爵,錫類無殊。允稱笄珈,宜頒綸綍。咨爾多羅貝勒雅爾哈齊嫡室伊拉哩氏,德秉溫柔,性生淑慎。令儀克建,雍肅之芳型;內助良多,備修齊之雅化。是以封爾為多羅貝勒夫人,錫之诰命。於戲!締王室之絲蘿,尊榮罕正;沽宗室之蘋藻,孝敬為先。處貴無驕,承恩勿替。欽哉。
康熙三十九年十月丙寅”
李德全笑眯眯把手上的诰書遞給跪在堂中的伊拉哩氏。
玉兒愣了一下,貝勒夫人不是用紙冊嗎?怎麽是與郡王福晉一樣銀制飾金!
李德全看着有些愣然的伊拉哩氏,笑眯眯道:“皇上特旨用的!”
玉兒不再多想,接過這對女子無比重要的诰冊。
要知道,這種诰命只能封嫡妻,後來續娶的就不能再請封了!如同莊親王的福晉,政府承認的只有過世的嫡福晉,繼福晉是沒有诰冊的!
送走了李德全一幹人等,玉兒把诰冊交給綠櫻,跟着莊親王去認親戚。
莊親王指着一溜六位女子道“石氏,張氏,周氏,石氏,張氏,周氏,這是阿瑪的六位庶福晉,你們且見禮吧!”
對于庶福晉,是不用磕頭的,所謂庶福晉,也只是妾罷了!想來因為沒有人生下兒子,故而,莊親王也沒為誰請封側福晉。
玉兒笑着與幾人見禮,幾人态度看着很是親近謙和,只是,從她們身上,玉兒卻并沒有感覺到有多少真心,好在,玉兒對此本就不在意,對于這些無關之人,她從來只做到禮節上不出錯、無疏漏,這便夠了!
昨兒宗室該來的都來過了,今兒卻只需見莊親王這一支的近親,莊親王指着一個五十左右氣色有些衰敗的男子道:“這是你額其克!”
玉兒回憶婚前額娘給她的資料,這就是已革多羅惠郡王博翁果諾?
這個二叔便是莊親王唯一同母的親弟弟了。康熙二十三年,因犯陪祀不謹之罪被革去了爵位。二叔的嫡妻已經過世,繼妻張佳氏是巡撫張得第之女;另有四妾;比起莊親王來,二叔生的兒子就多太多了,存活的就有七子。
三叔輔國溫僖将軍鞥額布已于康熙二十年二十九歲過世。故而,見着的,只有她的遺孀嫡妻薩爾圖氏,妾劉氏,晉氏。三叔生了六子,只有第六子榮貴是嫡福晉薩爾圖氏所出,故而年紀最小,卻是他降等承了他父親的爵。
與這些近親一邊見禮,一邊對照着腦中的資料,好在,她這一世的記憶力不錯,見過一遍便都記住了。再說話時便能準确地說出對方的身份,而這一點顯然讓這些親戚們很是高興,昨兒見過的幾位堂嫂都在其中,另有幾位沒見過的,是二叔次子三等侍衛伊泰之妻薩克達氏與三叔六子奉國将軍榮貴之妻伊爾根覺羅氏。想是昨日幫着繼福晉招待宗室親貴呢!
對于這些人中,或明或暗、或深或淺的敵意妒意,玉兒只是笑笑了事,當年,如果她沒救活雅爾哈齊,想來,将來的莊親王爵位之争就要在這些人之間展開了。只是,顯然現在他們是還沒往這上面想。或者也想了……
她這會兒才發現,一屋子男人,除了莊親王,居然是雅爾哈齊的爵位最高!心底暗嘆,也難怪這些女人們的妒意掩也掩不住了!雅爾哈齊可以算是最晚成婚的一個,自己在同輩中年紀是最小的,可因為夫君的原因,卻是地位最高的!
玉兒忍不住挑了挑眉,這種情況,有點戲劇性呢!繼福晉不出,這一屋子女人就要以自己馬首是瞻?
這種感覺……
不壞!
玉兒含着笑與女眷們閑聊,聽她們說些家長裏短,女眷們又引了各自的孩子來拜見這位母家勢強,夫家也位高的伊拉哩氏!玉兒早準備了送孩子的禮物,此時,孩子們拿着窩克給的見面禮樂開了花,這個窩克真大方,這些東西可值好多錢呢!他們年齡大小不一,可這見面禮的好壞卻都分得清,何況,其中有一些是自己沒有卻見別人玩過的!以前只能眼饞,今兒,自己也有了!
而且,每人還另有紅包呢!
看着孩子們笑鬧,玉兒想起了自己的那群侄兒侄女,滿意地點頭,自己家的孩子,确實教得好!
午飯時,因繼福晉暈了,沒有出來用飯,故而玉兒只管侍候莊親王飲食,按着所學規矩,一步不錯。其實,這很簡單,就像你學過騎車,你就一輩子也忘不了一樣,這些禮儀,你認真學過,就忘不了!等莊親王吃好了,玉兒才去吃自己的。衆親戚看在眼中,都覺得伊拉哩家會教女兒,這規矩可一點兒錯也沒出!
用罷午飯,待得這些親戚們離開,莊親王領着兒子兒媳到了自己的書房,庶福晉們都各回了自己的房裏。她們得重新想想自己的立場,這個伊拉哩氏看着年紀不大,行事卻極有章法,繼福晉的下馬威不但沒起到一點作用,反而降低了自己的位份!如果她依禮接了伊拉哩氏的茶,這伊拉哩氏還得給她磕頭行禮,可今兒人家不但指出了她續弦的身份,還只給嫡福晉敬了茶,她這個繼妻什麽也沒撈着,而王爺居然也同意了!
最重要的是,雅爾哈齊可是王爺唯一的兒子!又得皇帝看重,将來如果真是他襲了王爺的爵,自己一幹人還得靠着他不是?
莊親王坐在書桌後,看着兒媳婦笑眯眯地從仆人手裏接過茶盤,氣定神閑地沏茶。忍不住點頭。大氣、端莊、溫善、純稚、敏捷!皇帝為自己兒子指了個好女子呀!
想着此時不知真暈假暈的繼室,莊親王皺了皺眉,卻拿這個小了自己許多的繼室沒轍,想了想對雅爾哈齊道:“如今繼福晉累倒了,府內卻無人主持!”
雅爾哈齊看着媳婦兒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心不在焉地笑道:“阿瑪不妨先找太醫為繼福晉好好看看!這身子可是大事,這不好了可得趕緊治!”
莊親王無奈地看着兒子:“府內無人主持,你說說,怎麽辦?”
雅爾哈齊看了莊親王一眼:“阿瑪那麽多庶福晉不妨用用!大姐,二姐的生母畢竟也算有功之人,讓她們打理一下府務也是使得的!”
莊親王接過兒媳婦奉的茶,杯中芽、葉紛紛舒展開來,形态極美,輕輕一嗅,茶香漫入肺部,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茶色濃豔,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輕啜一口,醇厚的香味順喉而下,充溢整個肺腑……閉眼半晌,莊親王舒服地嘆一口氣,“好!”
喝了這杯茶,莊親王對這個兒媳婦不免又高看一分。這樣好的泡茶工夫,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培養出來的!
“看你方才先往杯中倒入沸水,而後方放入茶葉?”
玉兒點頭笑道:“條索纖細、卷曲、呈螺形,茸毛遍布全身,色澤銀綠隐翠,毫風畢露,一看這茶葉,便知道是上好的碧螺春。碧螺春嬌嫩,用水沖泡、加蓋緊悶都未免太過粗魯,自當如此,它們才會如酣睡的少女從晨夢中醒來,輕舒腰肢,盡展風華!”
雅爾哈齊看媳婦兒輕笑低訴,他早知道自己娶的女子是個極會享受的,衣食住行,她那一家子什麽不給她用最好的呢?慣得她現在稍差一點兒的東西也看不上眼!
想着昨夜她看新房桌上吃食那一眼,嫌棄得那樣光明正大啊!一點兒也不加掩飾的!雅爾哈齊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那是自己的媳婦兒呢!
莊親王看着笑得柔和的兒子,什麽時候見他有過這樣放松的神情?再轉頭看看尤如不知世事的孩童一樣純稚的兒媳婦,莊親王認命地揮揮手:“行了,你們且再松快一個月吧,且讓石氏與張氏一起理事吧!若一個月後,繼福晉還沒好,這個家就要交到你媳婦兒手上了!”
雅爾哈齊嗯了一聲!
交?那木都魯氏怎麽舍得!今兒她不過想逼逼自己瑪法與玉兒罷了!可惜,玉兒一點兒不在意呀!雅爾哈齊笑眯眯地想,今兒那木都魯氏的兩招可沒一招管用呢!前一招被玉兒釜底抽薪,後一招被阿瑪自己接了!呵呵……
喝了一盞茶,和兒子第一次心平氣和地閑聊了一會兒,莊親王道:“累了一天了,你們回去吧,今兒晚上就在你們自己房裏用飯吧,不用來侍候了!”
“阿瑪哈,繼福晉那兒,明日媳婦兒會去侍疾的!”
莊親王見兒媳婦閃着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看着自己,撫撫額頭,“不需太早,卯時去就行!”
看着兒媳婦的眼睛,總讓他有欺負小孩兒的罪惡感呀!再加上早答應阿爾濟要照應着她的!
莊親王看着蹲身應喏的兒媳婦,揮揮手,“你們下去吧!”
看着相偕離去神态親密的兒子兒媳,莊親王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寞,卻又不想去幾個妾氏房裏,他這會兒,就想着,如果有個孫子抱在懷裏,多好呀!那樣,心裏就不會再有這樣孤獨的感覺了吧!
那木都魯氏心裏有疙瘩,他豈會不知道,可是,那件事兒也确實不能怪兒媳婦不是,他後來進宮與皇帝親自确認過了,還被皇帝嘲笑不會看人,居然要把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放在自己兒子的身邊,讓他很是尴尬。末了,皇帝還專與自己說:伊拉哩氏是個純善的孩子!
皇帝是什麽人呀!那是從多少驚濤駭浪中闖出來的,那看人的本事如果差一點兒,估計早在不斷的争鬥中被掀翻了!這會兒就不是他坐在那個最高的位置了!
120春色
莊親王府建在北京西四北太平倉,南起太平倉胡同,北至群力胡同(馬狀元胡同),東起西黃城根北街,西至西四北大街,大門開在太平倉胡同路北,滿足了面南背北的王府建築布局要求,朱紅色的王府大門上鑲着金黃色的镘頭形門釘,莊重而氣派。
“瑪法于順治元年被封為承澤郡王。順治八年以功晉為親王。順治十二年,阿瑪襲了親王,改號為‘莊’。”
從莊親王的書房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