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拉幕

6、

卯之花烈在看到離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這個人很有趣。而當離涯轉過頭來的時候，她又忽然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奇怪。大概是因為，這個孩子看自己的目光，和大多數人不同。

不同于那些四番隊剛入隊的孩子們，有着憧憬與向往；同樣不同于很多年以前，久到她自己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的那個年代，旁人看到初代“劍八”的緊張與忐忑。

離涯的目光很安靜，安靜到讓她幾乎無處可逃的狀态。

卯之花烈似乎渾然不覺，極是淡定地将人拉出來拉到門外僻靜處方才開口問道：“你很喜歡救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試探，老實說離涯并不讨厭面前的這個人，包括她臉上溫婉的面具能一戴上就是千年倒也是不易，說到底還是性格使然罷了。

所以離涯只是微微換了個輕松一點的角度，将手中的筆順入袖中，開口道：“還好，其實也只是職責所在而已。”離涯在心底默念一聲，孫思邈師父對不起。

卯之花烈似乎是微微怔了一下，方才溫溫笑道：“職責所在，所以以心相待。離涯這麽想，我覺得也不錯。有些醫者父母心的風範。”

離涯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在打機鋒，卻也覺得有那麽點沒意思，畢竟自己真的不是穿到古代了啊……怎麽每個人說話都這麽“九曲十八彎”？這麽多彎彎繞纏在其中，離涯覺得自己說話舌頭都打結。

不過話還是要說下去的，不用說這卯之花烈如果發覺自己心不在焉會如何，至少就算有點可能這是劍網三的支線任務他也要全力以赴，現在這樣碌碌無為地呆在這裏，還真是太無聊了。

所以離涯只是閑閑應着，表面上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認真模樣：“多謝隊長大人謬贊，離涯也只是……不願庸碌無為罷了。”

卯之花烈婉柔的目光在離涯身上打了個轉，問道：“我看離涯治病救人的手法，倒是與這屍魂界中人不大一樣，不知可否告知一二？又有人言道，離涯可以救死扶傷，衆所周知，扶傷倒是不難，只是起死回生之術，不知可為确事？”

花哥忽然就有點想朝着天空翻個白眼，看吧，終于繞到了。

離涯之前決定拿鋒針救人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所以現在理由早就編好了說起來也格外容易：“無他，當初在現世師父教過我一句話，叫做活人不醫。師父醫術自成一脈，卻是可治病救人，離涯認為倒是也無何不可。”

卯之花烈也沒想到這人就一口應了下來，反而對這般坦蕩之人多了三分好感。微微猶豫了一下，便是問道：“離涯你的靈壓怎麽樣？”至少現下看上去，靈壓倒是挺一般的，基本感受不到。

離涯一口氣噎住……覺得這個外表溫婉內心腹黑的四番隊隊長絕對是來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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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面前的女子輕笑一聲，悠然說道：“我只是随意一問，倘若離涯靈壓并不高倒也沒什麽大礙，治病救人乃是四番隊要務。我正式邀請你進入四番隊，陌上離涯，你可願意？”

放開這邊正在勾搭小離涯的卯之花不提，那邊的風無卻是悲劇無限了。風無現在在做的事情如果在現世确實有點見不得光，“賞金獵人”這種高風險高收入的職業，在屍魂界卻是無比受歡迎的。

尤其是在流魂街後面那幾個區，相對有錢的想要拿東西換命的倒是都有的是。所以風無靠着自己那高到吓人的靈壓，還有劍網三天策的技能，倒是在短短一段時間就把整個賞金圈混了個一二出來。

人怕出名豬怕壯，饒是風無小朋友你再謹慎再低調，到底也耐不住有人瘋了一樣地找。

在繞了N多天躲了N多天以後，剛剛一個斷魂刺解決了今天目标的風無覺得全身一凜，回過頭去是扛着一把大刀的劍八站定在自己面前，表情都是嗜血的激動：“打一場吧，風無。”

風無仰望天空，覺得累不愛。他真的是搞不懂自己是哪裏惹到了這麽一大尊煞神！躲了這麽多天沒躲成，現在開口第一句就是打一場……這你妹的是什麽人啊！

小軍爺哀哀怨怨，再次認定屍魂界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不過老實說，不論是許久以前那句“長槍獨守大唐魂”也好，“十萬斬”也罷，總之……就算并不戀戰，至少風無并不是厭戰之人。

來這個世界很久了，除了見不得光的暗殺任務，賞金獵人的活計其實很沒意思。離涯多次叮囑過不要惹禍，不過這樣的話，算是“禍”來惹自己吧？

既然這樣……風無的眸色徹底冷淡下來，将手中的鑰匙鏈抽了出來，在手中晃了一晃，長槍霎時抖了出來，小軍爺面色不愉：“既是如此，那麽就打一場吧。”

總是躲避，總不是自己的風格。

高手過招，三兩尺之間。

劍八的表情多了幾分凜然，将手中的刀橫舉于身前，舌頭輕輕舔過幹裂的唇，覺得整個人都被點燃起來了。八千流一躍而下，表情有點向往地小聲道：“小劍，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那敢情好，”風無将長槍側擎着，輕笑一聲卻是低沉：“來吧。”兵家有言曰：一寸短一寸險，那麽現下看來，風無和劍八的武器倒還都是長兵類的。

劍八微微皺了皺眉，開口聲音冷淡：“我讓你三招。”

“不必。”風無低哼一聲，“開始吧，我沒有讓別人讓我的習慣。”如果是在劍網三裏面，很多職業爆發三招足夠帶走對手一半的血了，所以從來不曾有人這樣說過，這個世界賞金獵人尤是如此，根本不需三招，很多人脆弱到一招可以被送去見閻王的程度。老實說，風無也是只覺無趣。

而現下這種暢快淋漓的仗，卻還真是好久不曾打過了。風無在心底哼一聲，只求自己別死了，死了的話，倒還真是個麻煩事。

劍八攻過來的時候，風無下意識地把長槍格擋了一次，然後一個滄月把劍八擊倒在地……打了幾個回合，風無發覺劍八這人的一個問題，如果說這是在劍網三的世界裏，這撐死算作一個“切磋邀請”吧，沒必要搞得像删號戰那麽拼命才對！不過……劍八這人，感覺起來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劍，不死不休。

問題是旁邊還有一個問題兒童一點都不為自家監護人擔心，反而在那裏到處爆靈壓惹得四周想看熱鬧的人全員退散了。

這兩個靈壓都不低的人打起架來，很快這條街上基本上已經處于閑人免進飛石四處的狀況了。風無一個“龍吟”丢出去，竟還有閑心糾結了一下——

“這不會還要賠償吧？如果那樣估計就悲劇了。”

來來回回幾十招，兩人挂彩倒還都是不少。風無一個“疾”向反方向越出去好遠，回過頭去看劍八一瞬間追了過來，大步流星的樣子一點看不出受傷頗重的樣子，不禁就有點無奈，就算你想不死不休，我也沒必要奉陪不是？

這不是劍網三，不是那個可以原地複活起的世界。現在離離涯那麽遠，萬一等離涯來了自己這個軀殼已經回原始世界了怎麽辦？不管如何，他還是不想把離涯一個人留在這裏通關副本來救他的。

何況，旁邊還有人在看。總有一種被人當猴子看的感覺，何況那人并不是出于好意。

将長槍一甩，風無覺得有點心焦氣躁，滄月CD正好好了丢過去一個滄月，然後喝了一聲：“不打了。”

劍八從地上一躍而起正打算繼續攻過來聞聲卻是一愣，愣完了便是瞬息明白了緣由，盯着旁邊的目光也開始不善起來：“你是什麽人？”

一旁站定的藍染目光清朗看不出半點偷窺人的意願，只是輕笑着鼓掌看上去真摯無比：“二位看上去似乎對我有點敵意。”

劍八揮手一個斬擊劈向虛空，帶起了空氣波紋幾層，臉色不愉：“你擾了我的戰局。”

似乎是看出來這一場戰役不可能繼續下去了，八千流一躍而上趴會劍八的背上，一邊嘟着嘴糾結地看向藍染：“小劍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藍染也是不以為意，只是提唇勾起一個溫爾的微笑看向一旁的風無：“這位的招式很有意思。”雖然劍八的招數出其不意，但到底還是屍魂界的一招一式，換到風無這裏的天策招數不得不說就讓人有點玩味了。藍染現下得知了虛的實驗，正打算動點心思，最近得到的市丸銀無疑是可以成為左膀右臂式的驚喜，那麽眼下這個沉默的少年卻也是一個不錯的可能。

可是藍染料錯了一點。

早在離涯和風無見面的頭一天，離涯就把這個世界的大BOSS告訴了風無，連着長相性格什麽的一目了然。

于是風無現在看着藍染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塊肉——風無小軍爺現在想的是這樣的：“我能不能忽悠劍八一起和他打一架？沒準這BOSS幹掉了我們直接就可以進入下一個副本了……”

饒是藍染童鞋心細如發擅長讀人心，也萬萬想不到當下的風無沒有接受招安的意思也就算了，反而想要直接把他給滅了。

風無想着，也就漫不經心地回應了那麽一句：“多謝褒獎，只是在現世的時候和一個師父讨教過一二。”連編話都和離涯這麽別無二致……

藍染只是覺得風無這孩子眼神不太對，至少看上去完全沒有對一個副隊長級人物應有的崇拜，反而有點漠然的敵意，心下就嘆了聲：“這孩子不會和那邊那位一樣，是個戰鬥狂吧？那對于自己而言還真是沒什麽大用，除非以後用來對付屍魂界的軍團可以丢出去抵擋一二。”想到這裏，藍染的表情依舊柔和，所有的情緒被很好地掩蓋在鏡片背後呈現溫爾的神色：“那還真是奇遇，我是靜靈庭五番隊副隊長藍染惣右介，不知道二位對靜靈庭可有興趣？”微微頓了頓，藍染試圖給面前這兩個人權一下利弊：“二位在流魂街也許可以更為潇灑，但其實靜靈庭也并無太多拘束。在那裏可以更好地施展各位的才華……”

“沒興趣，”劍八斯毫不介意地打斷了藍染的長篇大論，眉眼間多了幾分不耐，閉了閉眼似乎是克制了一下自己嗜戰的沖動，對着八千流說：“哪邊？我們走吧。”

“哦……”八千流似乎有點不舍地望過去看看藍染又回過頭來看着劍八指向了右邊的方向：“我想想，那邊！”

“那邊是死胡同。”風無撫了撫額，覺得有點無奈，這兩人除了熱愛戰鬥其他方面似乎完全就是白癡麽，想了想小軍爺壞心思泛上來：“劍八其實可以考慮一下靜靈庭，那裏隊長級人物都是很厲害的角色。”

一語中的。

比藍染居心叵測多少句話都管用，劍八果然回轉過頭來：“是麽？”藍染眯了眯眼，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小看面前這人了，之前調查風無這人的資料時，只是聽說這人是賞金獵人協會裏賞金要求最高的一個，不過也從來未曾失手，業內說這人靈壓極高幾乎到了可怕的程度。當時以為這人不過是一把利劍，除卻斬殺別無它用，而今親眼目睹卻發覺這人其實可成大氣，只是不知可否為自己所用。

不過此時既然肯松口，自然也是好的。當一把武器過于鋒利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那麽就算不能為自己所用，至少也可以在造成威脅的時候親手折殺。

想到這裏，藍染的眼眸微微眯起，卻是戾色。

這短暫的一瞬當然不曾為風無或是劍八捕捉到，只是八千流微微轉過臉去往嘴裏塞了一口糖，微微嘟起嘴來低聲說了一句：“哎呀呀，真可怕。”

劍八回頭哼了一聲，換來八千流擺擺手的大大微笑：“沒事沒事，下次去靜靈庭，我來給小劍帶路吧。”

戾氣極重的男人幾不可察地點點頭，複又轉過頭去。

風無和劍八受邀進入靜靈庭，暫任五番隊第十席，第十一席。

同日，陌上離涯接受卯之花烈的邀請，進入靜靈庭，時任四番隊第七席。

至此，戲幕拉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