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屋外一片漆黑,有蟲鳴鳥叫聲傳來,偶爾夾雜着一兩聲野貓的叫聲。

客棧裏又有幾家貴人入住,小二小厮搬擡着行禮,因為貴人們出行,總是帶着一應用物,所以行李有點多,小二小厮丫鬟婆子來來回回,總之,外面有點吵。

但因着客棧後院裏小院兒與小院兒之間有一定距離,所以花花的屋子裏還算清淨。

屏風內間,水氣缭繞。

時謙姿态閑散地側坐在圓木桶的邊弦上,掐着小短腿的下巴向她投喂了一顆藥丸。

這是他剛剛去眉山縣的青谷藥房拿的。

他本來是打算去研制虞毒的解藥。

他號了小短腿的脈,覺得她中的毒,說厲害也不算很厲害。想來也是,前朝虞莊制出來用于懲罰莊內犯錯子弟的,毒性能有多大?就是因着是慢性毒,解毒的過程稍微長點罷了。

既然從山裏出來了,他就打算盡快着手幹這件事。

但當他去藥房看了一圈,發現那裏擺放的都是些傷風感冒的藥材,他需要的主藥材好多都沒有。

看來還是得回帝都才行,他之前一直在帝都的青谷藥房,知道他需要的藥材那裏都有。

因着對症的解藥暫時沒研制出來,于是他就拿了瓶普通的解毒丹來先給小短腿壓壓毒。

時謙喂完了藥,便放開了小短腿的下巴。

沒想到她的皮膚還很嫩,下巴就這會兒已經被他給掐紅了,他剛剛也沒怎麽用力。

他伸出食指,用指腹在她下巴處搽了搽,還是很紅。

時謙沒管了,起身準備走,結果被人突然從後面給抱住了胳膊,帶起的水花把他的衣袖也弄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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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相公你給我吃的什麽啊?”花花咽了咽,又清了清嗓子,一手扯住相公的胳膊,一手摸着脖子。

她剛剛分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滑進了自己的喉嚨裏。

見相公沒轉過身來,花花稍微起身,又濺起一攤水,她也沒在意,手上用了力,将相公拉到了自己面前,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相公你剛剛給我吃的什麽啊?”

因着隔的很近,又雙目對視,時謙發現她的杏眼一閃一閃的,裏面清澈透亮仿佛深不見底,就像小時候屋子旁的山泉一樣,水汪汪的。

時謙下意識的伸出食指,想去戳一戳,卻被人一把握住,“相公!你還沒回答我呢。”

聲音甜膩,含着軟糯,使得時謙難得順着她的話答了一句。

“沒什麽,控制毒性的藥丹。”時謙仍不錯眼的盯着山泉,再次伸手想去戳一戳,這次卻被對方一把蠻力拂開了。

“藥丹?控制毒性?相公你在說什麽啊?”

山泉沒戳到,時謙也是有脾氣的,他皺着眉,直勾勾的看着小短腿,眼裏寫着不滿,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每當相公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時候,花花都有點膽顫,就像現在這樣,他什麽也沒說,但自己心裏就是發憷。

她咽了咽口水,聲音越來越小,翁翁的,“相公你給我吃控制毒性的藥丹幹什麽?”

見對方依舊不說話,花花自己理了理剛剛的對話。

花花不傻,甚至是個聰明人,只轉了幾個彎,她就理出了個大概來。她有點吃驚,盯着相公試探的問道,“相公的意思是......我中毒了?”

相公依舊不說話。

遭!相公這是默認了!

什麽意思,中毒了?花花提心吊膽的。相公他是巫醫,他說自己中毒了,那她,真的中毒了?

不怪花花現在這麽緊張加慌亂,毒這個詞的意思她是知道的,而且記憶猶新。

當初她在鵲兒村的時候,年巫醫每天都有來複診。有一日他正在給自己診脈的時候,屋子裏突然闖進來一個高大的漢子,身材魁梧,披頭散發,面色猙獰而且發青,正赤紅着眼睛喊打喊殺。

花花吓壞了。

那個人後來被随後趕到的人花了好大的勁兒才給制服住,又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最後甚至人事不省。

吓得花花蒙在被窩子裏瑟瑟發抖。

年巫醫當時就說的是“中毒”。

可想而知,若是中毒了會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但是花花又一想,她剛剛從屋子角落裏的大鏡子看過自己,沒有什麽面色發青眼睛發紅啊,而且她記得當時那些人描述的是那人之前腹痛難忍,她肚子又不痛!

想到這,花花對相公的話就不是很相信了,她小心翼翼的反駁道,“我,我沒中毒,我又不肚子痛,也沒有面色發青,口吐白沫,我才沒有中毒,相公你不要吓我,也不要給我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中毒?時謙垂眸,審視了一下面前這個之前還慌亂,後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強裝鎮定的小短腿,伸手拂去剛剛濺在自己臉上的水滴,不想說話。

這小短腿是典型的諱疾忌醫,懶得跟她扯,時謙轉身走了。

花花沒有再去拉相公,她看着相公很是淡定一副愛信不信的模樣,又有點不确定了,自己難道真的如相公所說的,中毒了?

是的,中毒了!

翌日當花花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如是想。

早上醒來的時候,花花就覺得自己渾身無力,還惡心難受,有點想吐。最重要的是小肚子還痛,墜墜的痛。這就令她害怕了,她現在的症狀跟鵲兒村的那人中毒初期腹痛難忍的症狀何其相似啊!

“嗚嗚嗚,相公——”她扯着嗓子喊相公,想讓他過來給自己把脈看一下,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但這都不是主要的,花花現在幾乎已經相信自己中毒了,她需要相公過來,把脈後再喂給自己幾顆丹藥,解毒的那種。

于是她用盡全力的呼喊着他,“相公—”。

聽到小短腿在屋子裏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時,時謙正在小院內打拳,左伸展,右勾拳,動作緩慢。這是從小被老頭兒逼着養成的多年習慣。

他慢慢停了下來,轉身快步進了小短腿的屋子。

剛進到裏間,時謙就看到小短腿一臉憔悴的躺在床上,長發淩亂的撲散在枕頭上,額頭上滿是冷汗,黃嫩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病态的紅暈。

小短腿此時正面露惶恐,眼裏黯然,在看見自己時眼睛明顯亮了亮,瞬間又眼淚汪汪的。

“相公,嗚嗚,我是不是,是不是毒發了嗚嗚嗚,給我藥丹,我要吃藥丹。”

花花現在完全相信了相公的話,自己中毒了,而且,現在毒發了。她想相公給自己解藥,越快越好!

她不想像鵲兒村那個人一樣,青紫恐怖。

但是令花花感到絕望的是,相公杵在那裏,半眯着眼,完全一副莫不關己的樣子。

他這是不打算給自己藥丹了嗎?

“嗚嗚,相公你來給我看看嘛。”花花焦急得話都帶着哭腔,有點害怕相公是因為昨晚自己不領情,記仇生氣不管自己了。

她邊哭邊伸出露在外面的小手,希望相公來給自己探探脈,“昨晚的藥丹還有沒有,再給我一顆,先穩住啊,嗚嗚。”

“相公救我,我要藥丹,解毒的藥丹,嗚嗚——”

時謙掏了掏耳朵,覺得小短腿有點聒噪。他默默的看着小短腿,盈盈杏眼裏淚如泉湧,他覺得很奇怪,都冒不完嗎,已經看她冒了好多了。

虞毒是一種慢性毒,它的毒性不大這他可以确認,而且他昨天才把過脈,小短腿暫時沒什麽問題。

不過據說有解毒不及時而落下什麽後遺症的,好像還有個別體弱扛不住而亡的。

他看了看小短腿,小身板單薄瘦弱,難道?

可千萬別,他好不容易逮到這麽個藥人。

時謙想到這,忙走到床邊拉過小短腿伸出的手腕子,正準備探脈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空氣中有點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時謙眉頭一皺,小短腿這是受傷了?但這跟正常的血腥味又有所不同,時謙暗暗探測了下血腥味的來源。

下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時謙猛的甩開了她的手,背僵了一瞬,他直勾勾的盯着床上還在嗚嗚哭着的小短腿,眼神變得有些怪異,表情難得的有一絲郝然。

這一切花花當然沒有留意到,她現在小肚子的疼痛又加劇了,疼的死去活來的,完全沒有心思注意別的。

突然花花覺得自己身上有點異樣,她裹着被子努力掙紮着爬起來,坐在床上一角,然後看了看露出一大半的床單。

淡粉色的床單上有一處顏色明顯比四周的深一些,能夠看出來是一點血跡。

“流血了。”花花瞪着傳單喃喃自語,過了好一會兒,她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什麽,尖叫出聲,“啊——血!相公,血!”

花花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顫巍巍的指着床單上的某處,“毒發了!我毒發了!”然後側過來眼淚汪汪的,“相公快救我!嗚嗚嗚。”

時謙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嘴角抽了抽。

然後他轉過身逃也似的離開了屋子,步子有點淩亂,任由床上的小短腿哭得撕心裂肺也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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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偏市井生活,毒的設定只是背景,瞎編,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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