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來福客棧裏面庭院的抄畫游廊上,東家妻子餘氏正引着幾位帝都來的貴人由外而來。

因為專門與達官貴人做生意,也知道她們金貴得很,所以女眷一直都是顧氏親自接待的。

時為六月,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候,這會兒晚霞漂浮,庭院裏當季的花兒争相竟豔,遠方還有孤鹜上翔盤旋。

幾位貴人見此景致,紛紛稱贊。

“嗯,不錯,鄉野地方能有此景已實屬難得。”

“雖然比不上帝都的飛鶴樓,但勝在清淨。”

“夫人說得是。”餘氏臉上一直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她自動忽略了這些錦衣華服的貴人對自己家鄉的淡淡不屑,“民婦這地方雖稱不上貴氣,但至少雅致清幽...”

“啊—相公,救我!”餘氏話還沒說完,側面不遠處的小院兒裏就突然傳出了一聲聲驚懼的尖叫,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陡然聽到這聲音,貴婦人與幾位貴女差點被吓壞,有些膽小的甚至剛剛身子都在顫抖。

等分清這聲音是從其他客房小院兒裏傳出來的後,她們才稍微平靜了下來。受此驚吓,她們的臉上都呈現出微微不滿,但因着自小被教養得要儀态端莊,所以都勉強壓抑住自己才不發作出來。

餘氏現在也來不及在意話還沒說完就被當場打臉的尴尬,她向幾位貴人賠了好幾聲不是,又讓人帶着她們去往她們預訂的三進小院兒,便急急忙忙往剛剛的聲音來源處趕去。

剛剛那聲音凄慘無比,可別是出了什麽事兒,餘氏現在很是擔心。雖說在這眉山縣,因為姑子的關系還沒有他們擺不平的事,但若是真出了事,麻煩不說,壞了自家客棧好不容易積攢的名聲可就不值當了。

餘氏趕到聲音來源的小院兒裏,發現院兒門口三三兩兩擠了一些丫鬟小厮,正在看熱鬧。

她冷着臉出聲訓斥了幾個自家店裏的,然後溫言請走了後院某些客人打發來的,最後才進了院門。

來到屋子,餘氏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只見床榻上有個人正在打滾翻騰,從床頭到床尾,再從床尾到床頭,頭發散亂,滿臉的痛苦與病色。

“快,快拿着老爺的帖子,”餘氏随即轉頭對着随行的丫鬟道,“快去把青谷藥房的王大夫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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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丫鬟也看到了床上的情景,正吓得六神無主。

“愣着幹什麽,快去呀!”

“哦哦。”丫鬟連忙應聲出了屋子。

“這是怎麽了喲。”餘氏快步走到了床邊,看見露出的淡粉色床單上有幾處隐隐有血色,心下便是一涼。

看來事情有些嚴重啊。

她有一瞬間的慌亂,忙招來門外的小厮想讓他請老爺來,但又想到今日老爺去了姐夫家,忙吩咐小厮道,“你去知縣府裏把老爺找回來。”

小厮當然是知道自家老爺的姐姐是知縣老爺的寵妾,之前也去知縣老爺府裏找過老爺,熟路的很,于是接到吩咐,一溜煙的跑出了屋子。

花花剛剛見相公什麽都不說就徑自走了,心理害怕他不管自己,正哭得傷心呢,便看見一個白胖婦人突然推門而入。

花花這個時候也管不得她是誰了,也沒空去問她怎麽擅自進自己屋子。

她現在肚子很痛。

再聽到對方問自己怎麽了的時候,她拽着對方的衣袖就嚎,“我肚子痛,小肚子痛,我這是中毒了,嗚嗚。”

“哎呦,這可不能瞎說,”餘氏一聽到“毒”字,便心驚肉跳,開門做吃食生意的要是擔上這麽的事兒,可怎麽得了?

她趕緊的伸手虛碰在花花的嘴角,示意她不要這麽說。

因為這位客官頭發已經散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否婚嫁,但見她面皮子稚嫩,猜想應該還未嫁人,“姑娘喲,我們來福客棧經營了這麽多年,在大周南面也算是名聲在外,我們的吃食都是經過重重關卡嚴格把控的,怎麽會存在中毒這一說喲。”

花花現在哪裏聽得進這些,她一心認為自己是毒發了。

本來肚子只有幾分的疼痛,但不知為何花花就是感覺越來越痛了,加上身邊有個人在溫聲細語的問候,再想到剛剛相公對自己不理不睬的,花花心理莫名的委屈。

她也不嚎了,停了下來,只是眼淚默默的流了出來,淚珠子不要命的往外冒。

餘氏一看這情景,又看這姑娘的手緊緊按在腹部,以為她這是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頓時心急如焚,差點六神無主,幸好這個時候丫鬟領着王大夫來了。

王大夫師出醫藥聖地青谷,醫術精湛,是這個縣裏最好的大夫。

他來了,顧氏稍微松了口氣,“王大夫,快,快來看看這位客官......她說她腹痛。”

前來的大夫姓王名遠,四五十歲。他醫齡高,醫術高明,所以大家都尊稱他為老大夫。

王大夫是青谷醫藥房眉山分房的掌事,因着眉山分房離來福客棧并不遠,就穿過一個巷子就到了,所以他來得比較快。

他問了問病人的情況。

花花正默默的留着淚,忽然聽到大夫來了,頓時有了生氣。她四處看了看,發現屋子裏多出了兩個人。一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兒,一個背着藥箱的少年。

花花見旁人對他倆的态度就知道那個老頭兒是大夫。

她艱難的坐起來,對于這位大夫聲淚俱下的說,“我的肚子痛,很痛,全身還無力,想吐,頭也有點暈。”

說到最後,花花又哭了,眼淚止不住的流。她揩幹淨臉上的淚,想要堅強一點,但忍了忍也沒有忍住,還是哽咽着,“我這是中毒了。”

“先将手伸出來我探探脈。”

老大夫一臉和藹,語氣也溫和,不知怎的,看着他花花安心了不少。

花花聽話的将手伸了出去。

王大夫從藥童的手裏接過了診帕,搭在了病人手腕上。雖然說作為大夫把脈肢體接觸是為了治病救人,但大周講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所以該有的禮儀還是應該有。

他認為,搭着診帕,是對病人應有的尊重。

王大夫開始眯着眼睛把脈,好一會兒,屋子裏鴉雀無聲。

餘氏一直在等着王大夫的診斷結果。漸漸的,她發現王大夫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的心也跟着揪着。

可別真的有什麽事情啊。

好半晌,王大夫才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一屋子緊張兮兮的衆人,又看了看眼巴巴的病人,和藹的一笑,“沒有什麽大礙......姑娘乃是葵水到了。”

大家一聽,都松了一口氣。

花花聽了大夫的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大夫說沒什麽大礙。

她這才有精力去思考別的。這大夫年齡比相公大很多,看着也十分沉穩,身邊還有個專門提藥箱子的藥童,醫術肯定比相公要好!他都說沒什麽大礙,那自己肯定是沒事的。

但随後她又有點聽不明白大夫的話,“葵水?什麽葵水?”然後她又想了想,抱着肚子,“可是我肚子痛啊,很痛,越來越痛。”

“姑娘腹痛,是因為初葵的原因,體內又有點寒氣,待老夫開幾副藥給姑娘調理調理便可。”王大夫不慌不忙的解釋。

“哦,這樣啊。”

“那就麻煩王大夫開幾副藥,”餘氏讓丫鬟帶着王大夫到偏房寫藥方。

剛剛聽了大夫的解釋,餘氏覺得這事兒是自己大驚小怪了,便又吩咐人去姐夫家給老爺回話沒什麽事。

等吩咐完這些,餘氏見床上的這位姑娘一臉的疑惑。

想到剛剛王大夫并沒有回答葵水是什麽,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給她做個更透徹的解釋,不然她要是到處去亂說自己中毒了可怎麽辦?

但葵水這種事兒本身就比較私密,若是直接講給她聽,怕小姑娘會害羞,于是她招了另一個小丫頭過來,“去把我房裏書架第二格的《壽世保元》拿來。”

小丫頭出去不久便回來了,手裏捧了好幾本書。

“不是叫你拿《壽世保元》嗎?你抱一堆來作什麽?”

“夫人,奴婢,奴婢不識字。”小丫頭帶着怯意,低着頭,又擡眼看了眼夫人,“所以把書架上第二格的全拿來了。”

餘氏聽後,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麽,看了眼小丫頭懷裏的書,“你把最上面的一本拿給我。”

“是。”

待餘氏接過書,她翻了翻,又擡頭問床上正捧着肚子發愣的小姑娘,“你是識字的吧?”

她不過是随口一問,畢竟住在他們來福客棧的,非富即貴,富貴家的女子應該是識字的。

果然,餘氏見她點了點頭。

她把書翻到第七卷 折上,遞給了小姑娘,“若是講葵水是什麽,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楚,你自己看看吧。”

“哦。”原來是在解釋什麽是葵水,她就說怎麽無緣無故給自己一本書做什麽。

“對了,”餘氏又指了指小丫頭手上的書,讓她将書放在枕頭邊,“這都是些我平日無聊看的話本子,你要是也閑來無事,可以看看這些來打發點時間。”

說完又囑咐她好好休息,然後吩咐自己的小丫頭去準備一籠女子要用的月事帶,便出了門。

小丫頭去準備月事帶了,屋子裏就只剩花花一個人,重新恢複了冷清。

花花在确定自己沒事之後,整個人也輕松多了。

她拿着書,從書上折的那一頁慢慢看下去,她知道了什麽是葵水,明白了自己為什麽腹痛出血。

而且這書中還記載着,“室婦十四,經脈初動,名曰天葵水至。”

嗯?花花看到這,眼前一亮,這樣看來,她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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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嗯,花花十四歲,正在長身體,期待長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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